“璃贵夫是什么来头?”
秦子衿本不想追问此人,毕竟是国主后宫之人,但是最近这个璃贵夫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让秦子衿不得不起了疑心,想要探究一二,毕竟能得到国主这么久宠爱的人必定不简单,且看他最近的动作显然是内心不喜奚荀,秦子衿心中自然便有些不舒服,若是论起来,她其实也是个护短之人。
“子衿问他做什么?”
奚荀小心翼翼问道,这话听得便有些酸溜溜的。
“小呆瓜,此人有些可疑,并非是瞧上他了,别多想啦。”
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喊奚荀“小呆瓜”,尽管这个想法在她心中萦绕了许久,她真的觉得有时候有些呆的可爱,只不过秦子衿一般都是在心中想着而已,今日还是第一次脱口而出。
奚荀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脸一下便红了,耳朵更是红得能滴血似的,只是秦子衿虽是瞧不见,却也猜到了,奚荀这人面皮一向是薄得很,她于是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秦子衿将他的帷帽掀开,仔细瞧了几眼,便嘴角含笑道:“荀儿果然是脸红了,真是可爱得紧。”
奚荀一时愣住了,秦子衿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如此大胆,奚荀怔住几秒后,忙将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秦子衿便瞧见了他红得能够滴血的耳朵,秦子衿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他垂下的小小耳垂,突如其来的热度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指,秦子衿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
秦子衿今日如此大胆,奚荀心中并不反感,却依旧是惊着了,耳边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奚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受到奚荀的紧张,秦子衿便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柔声安抚道:“可是吓着你了?”
“没、没有,荀儿只是一时有些紧张。”
奚荀轻轻摇头,细细的声音闷声穿出来,染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媚气韵。
“那便是吓着了,是我心急了。”
秦子衿收回手,将奚荀的帷帽小心放下,不再随着自己的心意,给奚荀平添惊慌,只是想了想,秦子衿还是忍不住坏笑着补充了一句:“日后有的是机会。”
奚荀听着这话,头埋得更低了。
“子衿、子衿还想听璃贵夫的事情么?”
奚荀其实是个不禁撩的,偶尔的勇敢也仅仅是偶尔,大多时候还是如此羞涩,他听着秦子衿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只能一边暗骂自己笨,一边笨拙得转移着话题。
这话题转的生硬,秦子衿也不介意,她不再逗奚荀,而是去认真听这璃贵夫的来历。
“璃贵夫是国主在外时收的,生得好看,国主虽没当场收了她,可是过了没几日,他便进宫了,进宫之后便一直盛宠至如今,我瞧着他与国主相处过几次,他好像对我有敌意,一直想让人将我换了,国主虽没依了他,却也冷淡不少,如今国主更是越发离不开璃贵夫,可我瞧着,他也并没什么旁的法子呀,只是经常来给国主送些养生汤之类的,然后说些哄国主高兴的话,可是这些其她人也会做,国主为何偏宠他呢?”
奚荀一一道来,想来这样的疑问在他心中也是逗留多日,只是未有人问过,奚荀便也没有与旁人说过,如今秦子衿问了出来,奚荀自然是知无不言,他也希望秦子衿能够解决他的疑惑。
“依荀儿所说,这位璃贵夫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却深得国主喜爱,此举确实可疑,不知荀儿可能想办法弄到国主喝完的补汤呢?既然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这补汤,那我们便查查这补汤是否有无问题。”
秦子衿一眼便抓住了奚荀话中的重点,那日秦子衿瞧见璃贵夫时,他也是去为国主送补汤来着的,秦子衿不禁脑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一个小小的璃贵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么?
“这样,好么?”
奚荀弱弱问道,此举对奚荀实在算是强人所难,他一贯的认知便是忠君,这等调查国主身边人之事,奚荀往常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让娘亲知晓,可不得扒了他的皮。
“没办法,只能如此了,若是荀儿勉强,可以不必做。”
这仅仅只是秦子衿的猜测,她也不想勉强奚荀做任何事情,毕竟奚荀一直是在家中的教导之下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继承礼部侍郎这位置的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若是他感觉勉强,秦子衿便再寻其她的方法便是,一切要以奚荀自己的感受为主。
“我可以的,子衿一定有子衿的道理。”
奚荀的帷帽上下动着,想必是在点头为自己加油打气呢,秦子衿不禁伸出手来摸了摸,叹了句“荀儿真乖”,奚荀许多时候对她,真就是无条件的信任,秦子衿怀疑,她无论让他做什么,奚荀都会无条件相信她。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秦子衿用的是“我们”二字,奚荀敏锐捕捉到了,唇角翘起,秦子衿轻轻拉起他柔弱的手掌,这还是秦子衿第一次去拉奚荀的手,没想到男子的手如此细嫩,柔若无骨,握在手中秦子衿便越发感到奚荀此人生来便应被疼爱珍惜,可惜他却身在朝堂,身不由己卷入许多事端中。
秦子衿轻叹了一声,奚荀不知她为何突然叹气,只是乖巧地,又小心翼翼地回握了她的手掌,女子的手掌与男子的极为不同,秦子衿的手掌大而结实,奚荀被握着感觉很是安心。
方才秦子衿伸手去摸他的耳垂时,奚荀还有些紧张和躲避,如今却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接触,反而敢于主动回应了,奚荀知道这样不合礼法,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是从无仅有的快乐。
回到翰林院时,想到奚荀告诉她的事情,秦子衿便将赵叙白单独喊了出去,她准备将此事告诉赵叙白,赵叙白手底下能人众多,查起这些来比她单打独斗要快很多。
“方才,我瞧见你与奚荀了。”
谁知,秦子衿还未开口,赵叙白便面色凝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秦子衿愣了一下,一时摸不清赵叙白是个什么态度,便轻轻理了理衣袖道:“嗯,我要娶他。”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言之事,秦子衿也没想刻意瞒着她们,随着她与奚荀的接触越来越多,她便一直想寻一个时机坦白。
前几天她已想明白了,她瞒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况她相信她的朋友能够理解她。
果然,赵叙白只是略微诧异了片刻,便锤了下秦子衿的肩膀道:“上次藏书阁我便已猜到了,没想到你竟一直瞒着我,太不够朋友了,只是今日恰巧又瞧见了,放心,周围没有旁的人。”
赵叙白说完后,又沉思了一会补充道:“你先娶奚荀,这可并非易事,子衿你有心理准备的吧?”
“嗯,所以这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嘛。”
赵叙白便什么都没再说了,秦子衿做事向来妥协,不需要赵叙白来替她担心,只是秦子衿心中却很是感激赵叙白,她没有来质问自己为何要跟奚荀私下见面,而是直接选择了理解,这对秦子衿而言,意义颇为重大。
赵叙白心中也知,这二人想要在一起,阻碍颇多,私下见面只是无奈之举,她本就不是什么古板之人,何况旁人的感情之事,本就轮不到她来置喙,秦子衿在其他的事上都办得妥帖,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会差了去。
既然这件事情便算是揭过去了,秦子衿便将璃贵夫的事情与赵叙白细细又说了一遍,理了一些从前没注意到过的细枝末节。
赵叙白听完后,心中便也重视起来,毕竟她先前只是听闻国主新纳了这么一位宠夫,却并没有在意,她也未曾遇见过她,更是疑心不到他的身上去,如今经了秦子衿这么一提醒,赵叙白才惊觉她一直忽略了枕边风的作用。
“我马上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
“嗯,我怀疑她的补汤也有问题,我让奚荀寻机会弄点出来,咱们拿出去验一验。”
“哟,还没娶上人家呢,倒先使唤上了。”
“去,别拿我开玩笑,正经事要紧。”
“是是是。”
如今,便只等着赵叙白派出去的人会带回璃贵夫什么样的消息了,而奚荀也不知何时能弄出一点补汤的残渣来,秦子衿她们所能做的,便唯有等待了。
沈将军那边,暂时还没有旁的动静,想必这令牌并不是好拿的,赵丞相也在等待,等着沈将军和她背后之人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子衿,九王女来寻你呢。”
此时翰林院事物并不繁忙,秦子衿便跟赵叙白在外边就着如今掌握的线索再分析一番,李之遥却出来喊着,道九王女来了。
秦子衿心中疑惑,她行事以来一直低调,更是从未跟王女们正儿八经打过照面,更是从未单独见过这传说中纨绔的九王女,为何今日九王女要单独来翰林院,单单寻她一人呢?
秦子衿虽是心中疑惑,脚下却是没停,毕竟她作为臣,自然没有让王女等着的道理,秦子衿思索了片刻,她实在没有哪件事情跟王女扯上关联的,莫非是哪位王女看上了奚荀么?
这可不好应付,只是她与奚荀向来小心,应当不会被发觉才是啊。
第四十七章
秦子衿一路也没敢耽搁,便急着往回走,她还没跟王女们打过交道,这位九王女又是个名声在外的,秦子衿自然也需得小心应对,免得给自己惹了麻烦。
还未走进翰林院,便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的,秦子衿有些诧异,寻常这翰林院里头皆是些认真做事的,连彼此交谈都需放低了声音,生怕扰了旁人做事,何曾有过这般动静?
秦子衿尚未走进去便存了疑惑,脚下便越发快了些,原是这九王女在里间与众人谈笑,逗得众人笑闹不止,九王女在外的名声并不算得好,如今秦子衿瞧着九王女却似乎没有这王室的许多规矩,反倒十分没有架子,在她们这些古板的读书人面前也能相处自洽。
“九王女,听说您寻我?”
秦子衿方一进去,便先给九王女行了礼,九王女不拘礼节是她的事情,秦子衿却不能因此便失了礼数。
“原来你便是秦子衿,听说你讲经不错,我想请你去给我姊妹几人讲经呢。”
这九王女果真没半分架子,甚至对着秦子衿这个臣子自称“我”,差她去讲经还是用了“请”这个字眼,未见其纨绔,倒不自觉想与她多交谈几句,怪不得国主偏疼这位呢。
秦子衿心中纨绔印象已去了大半,只想着果真是不可听信旁人,万事万物真得眼见为实,又见这九王女前来只是为了差她去讲经,而非是其他的事情,更是与奚荀无半分关系,秦子衿的紧张便近乎消散了,只轻松应道:“微臣惶恐,王女差人前来吩咐便是,哪里劳烦王女亲自过来?”
“你这人,虽说学问好了些,为人倒是略有些无趣,何必这么一板一眼的?”
九王女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意秦子衿这般小心谨慎,只是秦子衿却觉得还是谨慎些好,若是纵着自己,做错什么,到头来承担罪责的还是她,她并不打算改变自己对待王女的态度。
九王女见说不动她,便也摇摇头算了,将她拉至一间内室商量道:“其实,倒也不是讲经啦,我只是想寻些增进姊妹情谊的话本子,你也知道,我们姐妹几人最近关系有些僵。”
秦子衿没想到这九王女对自己这么不设防,姊妹争权的事情就这么大剌剌对她说了出来,丝毫不避讳,当真是个王室异类。
九王女说得随意,秦子衿却没法随意应了,只得装糊涂开口道:“此事微臣当真不知,不过王女若是想寻此类的话本子,微臣去藏书阁寻寻。”
“都说了你这人不爽快,说话弯弯绕绕的,算了,哎,你们这些大臣说话都这股调调,我很是不喜欢,没想到你们新入翰林院的,也学会了这个调调,当真可惜。”
这九王女很是装作可惜地说了一阵,秦子衿一瞬间觉得她倒不像个王女,如此随性的性子在这样的地方可真是不常见。
不过秦子衿也多是心中疑虑几分,转身便领着王女去了藏书阁,方一进入藏书阁,秦子衿一眼便瞧见上回奚荀替她挡书的那处货架,轻勾嘴角,胸腔中不自觉被柔情填满。
秦子衿很快便替九王女寻了一沓话本出来,皆是些讲述姊妹情深的,很是符合九王女的要求。
九王女随意翻了翻,觉得很是满意,便抱着一沓书径直离开了,也没个随从替她拿着。
秦子衿此次算是对九王女的“纨绔”有了新的认知,先前皆传这九王女整日花天酒地,学问不通,可她今日的表现分明并非如此,方才的话本无论是古籍还是时兴些的话本,九王女显然都是识得的。
是的,以防宫内有人想看些时兴的话本子,女尊国翰林院的藏书阁里竟也备着这些,当真是藏尽天下书。
这厢九王女满意得离开了,秦子衿便忽的想起,奚荀这几日许是要来寻她,便依着往常的时辰出去逛了逛,果真瞧见奚荀在一处假山前呆着,光瞧见个背影便知他此时心中紧张得很。
秦子衿便知,这补汤残渣他怕是弄到手了。
“可是得手了?”
秦子衿轻轻出声,是怕惊了奚荀这只小白兔,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必心中是慌张得很。
“嗯。”
奚荀慌忙间将个帕子塞进秦子衿手中,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秦子衿接过后便悄悄塞进了袖中。
奚荀今日心中慌张,秦子衿便想着让他索性回去好生调整一番,免得影响了差事,奚荀倒也没推托,他故意将这补汤碰倒,蹲下假装收拾时,趁人不注意慌忙间才用帕子包了一点儿,若非国主今日心情好,他极有可能是要被罚上一罚的。
秦子衿城中并不认识可靠的郎中,便直接寻了个时机将这些都交给了赵叙白处置,赵叙白在都城根基深,各行各业都能寻到信得过的人,秦子衿一贯会利用资源,自然没必要放着这么好的工具人而不用起来。
工具人赵叙白可不知秦子衿的想法,得了这东西倒是高兴得很,在秦子衿的面前将奚荀好好夸赞了一番,直夸得秦子衿脸都沉了下来才作罢。
奚荀这边倒是进行的颇为顺利,但是沈将军这边跟着她们的人却将她跟丢了,赵叙白的人只瞧见她去见了个神秘人后,便再没了旁的踪迹,这神秘人显然功夫不错,赵叙白的精锐们跟了几里路,便已寻不着人了。
秦子衿与赵叙白瞧着跪在面前回来领罪的几人,赵叙白先是沉默了半晌,面色显然是不悦,但人已跟丢,现在再苛责也没了旁的作用,只得沉声道:“罢了,继续跟着异国人那边的动静吧,小心些,再跟丢就不会回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