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苦笑:“殿下, 您和郡主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生来就是皇室贵胄,岂会知道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苦, 从小我为了一口吃的, 要和其他同岁的小孩子斗个你死我活, 长大了更是直接卖到斗兽场,与野兽搏斗, 还是为了能有一口吃的。”
“如果不是郡主从我上一任的主人手里买下我,恐怕我还在斗兽场里, 等老了就沦落到被狮子或者是老虎吃了的下场。郡主对我来说, 是我的天, 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辈子她让我做马奴我就是马奴。”
楚衡在心里摇了摇头, 刚起来还挺死心眼的。
“你就没有别的打算么?阿琼以后总会嫁人的, 而且很大几率是会嫁入伯候府或者是国公府,你就忍心看着阿琼日后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说句不好听的, 那人或许会三妻四妾,宠妾灭妻,阿琼可能会独守空房,日日委屈的落泪。”
大山沉默不语,但楚衡已经瞧见他的拳头握紧了。
“所以,你就没想过消了奴籍,堂堂正正地喜欢阿琼么?即便是阿琼不喜欢你, 你也有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总要争取过,才不会后悔。我可以将你从阿琼身边要过来,消了奴籍,你就不再是奴了, 而是大络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大山已经听出楚衡话中有话了,“殿下你想说什么?”
天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掉馅饼,楚衡也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自己脱离奴籍。
楚衡见他有了一丝开窍的迹象,便主动像他抛出了橄榄枝,“我刚回京不久,在朝中根基不稳,身边也缺可用的人。”
“你可以不用马上答复我,回去慢慢考虑,如果你愿意到我手下做事,就同我说一说,我会想办法从阿琼手里要回你的卖身契。自此后你的膝盖不用再被迫的跪拜除了阿琼以外的所有人,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番话。”
世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
楚衡也不怕大山得了自由身之后会反悔,现在不是战乱年代,即便是脱离的奴籍成为平民,从头白手起家,至少也需要努力拼搏十多年才会看到成就。
大山等得,但楚琼等不得。她是郡主,婚事多不由她自己做主,想必大山也是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大山没说话,无声无息的待在黑暗中,他本就在黑暗中待的时间久了,还能有奢求光明的一天吗?
“睡觉吧,大兄弟。”
楚衡将大山脆弱又敏感的思绪搞得乱如一团麻线之后,闭上眼就要没心没肺的继续睡觉了。
大山却睡不着了,他转过头,透过窗户望向了天空挂着的弦月,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郡主…郡主这时候睡着了吗?
弦月散发出的幽静的光影投入了院子中的另一间房间里,两名少女依靠在一起,脑袋相互挨着,深深地沉入了梦境中。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林老伯两口子,悄悄在桌面上留了些银钱给他们,就继续翻山越岭赶路了。
楚琼依旧是需要靠大山背着走,但她总觉得大山今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怪。似乎是话变多了。
从前是闷葫芦,楚琼三鞭子抽下去也能咬着牙齿硬抗,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一直与自己瞎扯些有的没的。
“郡主你累了吗?”
“郡主你饿不饿,小的怀里还有馕饼?”
“郡主你看路边的花开的好漂亮,郡主想要吗,小的可以替您摘回来。”
楚琼嫌他烦人,捏住了他的嘴巴,警告他不准再说话,不然就把她的嘴缝起来。
大山动了动嘴巴,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之后,楚琼才松开手。
他安静了下来,静静的背着郡主,望着树影卓卓的前路,忽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让他们再独处一会。
山路漫长又不好走,宁子衿落在了后头,她没办法走快,只能远远地瞧着楚琼和大山的身影渐渐远成了一颗墨点。
前头的楚衡感觉到她的步伐慢下来之后,也跟着停了,屈膝将后背展给宁子衿。“上来,我背你走。”
宁子衿哪里能答应,“不行!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可以背我。万一伤口有崩开了怎么办!”
“没事的,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口也在结痂,只是偶尔有些痒罢了。上来罢,我背你。”
见宁子衿顾左言它,不太自在的抓着自己的衣角,楚衡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换了另一种说辞与她说:“做舅舅的背外甥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宁子衿最终被楚衡劝服了,为了节省时间快点赶到县上,她小心翼翼地趴到了楚衡的后背上,顺带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我可能稍微有点重?要是你体力撑不住的话,就赶紧放我下来。”
楚衡直起身体,稳稳的背着宁子衿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他听了宁子衿越说越小声地话,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弧度,“你哪里重了,轻飘飘的身上没几两肉,还不如我在军营训练时背的沙袋重,现在的小姑娘都会自己要求这么严格了么?”
宁子衿在他耳边反驳说:“可是我确实是重呀,京中其他女郎都很瘦,腰身又窄又细。舅舅你是在边关待久了,不了解时下京中的流行,女郎的素娥纤腰最好看了,我就没有了……”
她下意识称呼楚衡为舅舅,话自然出口之后,宁子衿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