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已过了子时,定南王府中无论主子还是下人此刻都已歇下了,府内一片安静,只有初夏虫鸣阵阵。
屋内也已熄了灯,只是南宫鸢和晏晚实则并未歇下。
外头有南宫鸢自己带来的人守着,她倒还算放松。只是晏晚却是坐在那里,瞧着就知道有些紧张。
南宫鸢坐在桌前,就着夜色饮“茶”。说是茶,其实是在茶壶里放上了酒。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妖艳绝代的舞姬模样,自然不适合饮酒,但是夜里却是没人知道,她便总在这几日趁着夜色喝上两盏。
打眼瞧见那位永宁公主面色焦急,南宫鸢笑道:“还不到时辰呢,怎么,怕他出事?”
猛不丁地听见人说话,晏晚心内一紧,随即才反应过来:“此处毕竟不比京城。”
南宫鸢更是笑了一下:“这江淮是他发家的地方,公主,你好像对他了解还不够啊。”
晏晚不说话,自打那次刺杀一时发现南宫鸢并非普通舞姬之后,晏晚便不常与她说及太多心事。
南宫鸢也不嫌弃那姑娘不理她,只道:“他在这个地方可是人人畏惧的杀神,莫说这王府拦不住他,就是这江淮城,外头看着是铁板一块,照样拦不住他的步伐。不过倘若带着你,兴许会有例外。”
晏晚心里不免为穆彦不平。
“他只是武功高些,都是凡夫俗子,又能有什么不同?”
“凡夫俗子?”南宫鸢笑出声来,“我只觉得他待你不同,却还没想到究竟是哪里不同,如今听公主这般说,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他那一身戾气,在你跟前倒是意外地收敛了不少。若非是心中珍爱,又怎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公主,你就当真没感觉到吗?”
晏晚目光变了变,她其实并不想回答南宫鸢的这个问题,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一路走来点点滴滴,穆彦确实同她前世见到的穆彦不太一样。可她只是约略有种感觉,不知该怎么将之表达出来。
正在她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门扉响了两声,紧接着仿佛只是进来了一道风一般,待那门再关上时,屋子里便已出现了穆彦的身影。
没有点灯,只有外头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他的一袭黑衣如同要隐没入夜色中一般。
南宫鸢坐起身来:“时辰倒是准。”
穆彦不与她多话,走到晏晚身边:“这几日忙于应付定南王,未能照顾公主,是微臣之过。”
晏晚有些意外他会先说这个:“没事,我在这,也并未曾出什么事情。”
南宫鸢便看热闹似地道:“看,我说什么了?江宁王果然是在公主面前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穆彦如同没有听见她话里的揶揄取笑之意一般,只是接着道:“定南王已答应让我去承天宗了。”
此言既出,不只晏晚惊讶,连南宫鸢这看戏的局外人面色都变了变。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想让我帮你送公主离开王府?”南宫鸢好似明白了什么。
穆彦点头:“我若去承天宗,她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南宫鸢冷哼了一声:“你直接说信不过我就好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我也跟你去承天宗。”晏晚忽然开口。
南宫鸢看向她:“这几日你没听说吗?那承天宗只怕不简单,你也去,不怕没命吗?”
晏晚却不理她,只朝着穆彦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梦吗?我怀疑那个人就在承天宗。”
穆彦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她说的该是她梦里见过的那个“定南王”。
穆彦本是不信这些托梦之说的,但此前京城的事情屡屡应验,倒让他如今听晏晚提起时,多了些思量。
可晏晚在王府能得知的消息,他在外头知道的更多,也更详细。
这承天宗摆明了有问题,难道真要让晏晚跟着他涉险吗?
“微臣同定南王说过此事后,定南王几乎未加思考就欣然同意。倘若承天宗果真藏着某些事情的真相,那他一丝阻拦都没有,恐怕是早已有所防备。”
“那又如何?”晏晚反问,“在路上时,他就能知道我跟在队伍里混出了京城,可见我们周围早已有他的眼线,就算我留在王府,谁又能保证就真的不会被发现呢?”
“便是他确定不了我就是永宁公主,他若果真想除掉我,只要下令将京城来的人通通处死,我又哪里逃得掉?”
晏晚的目光越发坚定:“这里是江淮,不是京城,我们死在这里,兴许消息都传不回京城去,即使传回去了,谁又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她一袭话声音虽不大,但却字字清楚,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连南宫鸢的神情都更严肃几分。这小姑娘能有这般考量,实在也令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