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也正因她死过一次,才万分担忧穆彦也将面临那样的事情。
“怎么了?”
穆彦已穿好了夜行衣,为方便潜行,还将横刀藏锋背在了背上。可他要走的时候,却觉得那小公主好似格外安静。
晏晚走过来:“穆彦,我认真问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从江淮回来这一路,她其实甚少有这般不安的时候,大多时间里,便是在航船上吃苦,只有几道菜果腹,她都始终坚强着。
是以穆彦每每看到她露出终于该属于她的身份、年纪的害怕时,便会如同林子里那般一样,比任何时候都想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他不能,他知道她也不会答应。
他其实一直想问,晏家对她并不好,她因何却要拼了命地救那个根本没关心过她几回的父亲。
后来这一路,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要救的,不是她的父亲,不是这个冷漠的皇室,而是得已安居乐业的大宁百姓。
宁帝在晏晚这里不是一个好父亲,可穆彦不得不承认,他于百姓而言,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帝王。
先帝驾崩那年,整个大宁都民生凋敝,而这短短四年之中,京城便已恢复昔日繁华。
姜吟、晏晚,他们都不该是权位之争的牺牲品,百姓也不该是。
“公主,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会尽力而为。”
“我会记得你说的话,好好把这烟花打出去。”
穆彦终究走上前来,轻轻抱住她:“好,我相信你。”
“穆彦,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哪怕这次不成,我陪你试下一次。”
她在他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
其实他们都知道,只有一次机会,但绝路之上,或许还能有生机。
“我走了。”他松开晏晚,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样子,与那十年前递给他一包伤药的小姑娘深深印刻尽脑海之中。
晏晚含泪,却是冁然而笑:“好。”
他转身朝外走去,临到出门时,忽然停下来。
“晏晚。等我回来。”
他唤了她的名字,第一次,郑重而坚定。
晏晚神情微变,眼中朦胧起更深的雾气,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穆彦,我等你回来。”
*
养心殿内,宁帝晏效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虽呼吸平稳,可就是多日不曾醒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旁边悦嫔李良悦坐在绣凳上,似乎是满眼深情地盯着圣上看,实际在想什么,却是根本没人知道。
赵得幸站在一旁,听见外面更鼓之声,心内默默叹气。
圣上总是不醒,如今朝堂上危如累卵,这悦嫔平日看着默默无闻,这会倒仗着自己的爹跳了出来。
他不免又想到前几日宫里流传的那些话,道是穆太傅与李侍郎要反了,也不知一个侍郎,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这般张狂。
“咳咳……”
忽然躺在床上的宁帝咳嗽了两声,李良悦和赵得幸皆是一惊,都慌忙朝那床边围过去。
晏效手指动了动,竟是在这深更半夜里,悠然醒转!
李良悦和赵得幸都是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只是两人的原因却是截然相反。
“水……”昏睡太久,晏效只觉喉咙之中像火在烧。
赵得幸连忙到旁边倒了热水来。
李良悦倒是很快便调整了表情,忙将晏效扶了起来:“圣上,感觉怎么样了?”
宁帝哪有力气说话?他好容易由赵得幸喂着喝了几口水,脑子清醒过来,却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坐着都难。
“快传太医,传太医!”赵得幸放下茶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外头吆喝。
只是奇了怪,往日养心殿前守着不少宫人,今日竟是一个应声的都没有。
赵得幸心急,自己走到门口,打算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玩忽职守,谁知他一开门,樊义陆松顿时冲了进来,一左一右便将他架起来,堵着他的嘴便将他架了回来。
“谁让你们来的?”李良悦见赵得幸竟被樊义陆松两人“扔”回来了,登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