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孟浪,神色轻浮,浑然不像是才十三四的少年人。
旁边臣子听了这话也不免皱眉,那永宁公主虽无人在意,可到底还有公主之名,这鲁王一家难道是不想要命了不成?
晏晚冷眼打量着这个身量同她也差不了多少的晏昊,倘若是前世,她不经世事,若听了这话,兴许心里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重来一回,前世里叛军逼宫的事都经历过了,区区一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子,她自然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鲁王世子,论礼你该称我一声姐姐。”晏晚丝毫没有退避,淡淡看着他。
那晏昊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瞧见晏晚这般说,自己先被震住了,见这女子浑然不似自己之前掳掠来的那些,心里也有些打鼓。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你这样的姐姐?”他轻哼了一声,故意挺了挺背,似乎是想让自己气势足一些。
然而晏晚却根本不怕他,她原本不打算追究这鲁王世子,可今日他言行越发过分,让晏晚觉得倘若不给他的教训,都对不起穆彦那“上禀天听”四个字。
她于是莞尔笑道:“殿下不记得没关系,只要知道行宫门前闹事斗殴,这是有违礼法之事,是该接受惩罚之事,这就够了。”
“惩罚?”晏昊看着小姑娘竟不怕他,心里那一股气也上来了,声音越发大起来,“你凭什么惩罚我,就凭你是公主?哼,我虽没见过你,可也听说过,后宫里有位永宁公主最是可怜,饭都快要吃不开了,听说你早早没了娘,是不是缺人疼啊,啊!”
那鲁王世子的满口胡言还没说完,立时就变成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
众人定睛去看,竟瞧见那原本站在一边的江宁王,竟不知何时到了晏昊的身后,如今正拿一柄横刀抵着他的背、别着他的手,让那鲁王世子疼得生生弯下腰去,脸上五官都变了形。
“啊!你干什么?我可是鲁王世子!”晏昊一个草包哪里有穆彦力气大?他胳膊被扭在身后,压根动弹不得,只能嗷嗷乱叫。
鲁王一见,赶忙冲上前来:“使不得,使不得啊!”
穆彦却如同压根没听见鲁王的话一般,只看着晏昊道:“对公主出言不逊,便是侮辱皇室,对皇室不敬,按大宁律,轻则下狱,重则当斩。”
“可不能啊!”那鲁王一听穆彦这么说,顿时着急了,“昊儿他也是一时玩闹,他年纪小不懂事,可饶过他这一回吧。”
“爹!快让他松手!什么当斩,他难道还想砍了我不成?”晏昊被别着手,一边骂一边跳脚。
鲁王却已是急得满头大汗:“江宁王殿下!”他竟是直欲给穆彦跪下,“小子无礼,可也不是有心,既公主殿下也没有伤到,何苦到此针锋相对的境地!”
“江宁王……”晏昊听见这三个字,面色猛然一变,“你是江宁王?”
穆彦按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缓缓开口:“督卫军有护卫皇室之责,情急时有圣上金令作为行事之凭,世子想试试,也不是不行。”
他语气分明再平淡不过,可晏昊却觉有如刀锋已抵在了他的脖颈上一般。
他被打肿了的脸不自觉地抽了抽:“你,你就是那个从江淮杀回来的江宁王?”
穆彦尚且没有回答,他自己就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连忙低下头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永宁公主说那样的话。公主殿下,公主姐姐!你原谅我吧,别让他杀了我。我看他怪听你的话的,你让他放了我吧。”
他这猝不及防的转变着实是出人意料,连一边看着的穆鉴仪都笑出声来:“一个穆彦就让你怕成这样,刚才还跟谁逞英雄呢?”
可那晏昊这会也不管别人挖苦他的话了,就对着晏晚低头哈腰:“公主姐姐,你快让他放了我啊!”
晏晚看着晏昊的样子,只觉得悲凉至极。
锦衣玉食,不过养出了一个欺软怕硬的废物,就算她今日饶了这鲁王世子,又能如何呢?他本就不是真心悔改,日后还是会死在更厉害的人手中。
晏晚抬起视线来看向穆彦,却是正对上穆彦的目光。
她怔了一下,微微有些意外,穆彦好像……真的在询问她的意思?
那鲁王世子恨不能跪下给她磕头,可晏晚却已不在意了,她有比教训这废物世子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过后宫女眷,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事,断然是断不了这种案子的,还请江宁王秉公处置,是什么结果,我并无异议。”
“你!你想把我告到衙门去不成?”
那鲁王世子还在叫嚣,可晏晚却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晏昊和他爹不过都是一样,想靠威胁她这个弱女子来息事宁人,可这件事本是因他和穆鉴仪打架而起,又与她这个受害人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吃准了她是无依无靠的公主,吃准了她是个没权没势的女子,可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穆彦愿意帮她到这一步吧。
晏晚朝着穆彦笑了一下,而后便整了整裙摆,扶着周嬷嬷的手抬步往行宫内走去。
她不是断案的大人,也不必断这一团乱麻的案子,只要她不落入那鲁王父子的算计里,想来那两个草包也斗不过穆家的兄弟两个。
身后还能听见鲁王世子叫嚣的声音,可连围观的臣子都已然觉得无趣。
早就听闻鲁王世子蛮不讲理,今日一见,更甚传言。倒是永宁公主临危不乱及时抽身,倒不似传言中所说那般蠢笨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