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严亦思想着入迷,以为是兰芬在问,回道:“我在看卖房信息。”
说完,她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兰芬的声音!
她一转头,瞧见严亦想正直直地望着她。
严亦想好奇地望了望公告栏上的卖房信息,又好奇地看了看严亦思,得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你要买房?你要在城里买房?”
严亦想反应过来之后,不可置信地大声道:“你疯了吧,你哪来的钱?”
“我有没有钱买房,似乎不是你关心的事情吧?我又没问你借,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严亦思对于严亦想一向是没有什么好态度。
严亦思说完去推自行车,她让兰芬坐上自行车,准备赶紧回家。
严亦想走过去拉着自行车的龙头,很是气愤:“严亦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爱折腾,要开小卖部的人是你吧?现在你又要在城里买房?你说你还要折腾什么,一次性说出来吧。”
严亦思扒开严亦想的手,很是不解,“咱们各过各的生活,你怎么手那么宽,非得伸到我这里来,我想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要买房这事你哥知道吗?你哥要是知道了,他肯定得跟我闹,还以为是我暗中借钱给你买房呢。你说你住在农村里好好的,干嘛要在城里买房?”
严亦想很是头疼,她答应给严亦德找的差事还没找好呢。上次严亦思开小卖部办理证件的事情,严亦德不就以为是宁浩帮的忙吗?
这次要是严亦思在城里买了房,严亦德肯定会认为是她借钱给了严亦思,到时候肯定又会来催城里的差事,简直烦死了。
严亦思直说道:“我三个小孩以后要到城里上学,我在城里买房怎么了?”
“什么?你三个小孩要到城里上学?他们那个成绩,你确定能考上城里的学校?”严亦想简直要发笑。
“考不考得上也不关你的事情。”
严亦思懒得和她掰扯,连招呼也没打一声,脚一蹬,把自行车踏走了。
开出很远之后,兰芬才终于问出声:“姐,刚才那人是谁啊?”
刚才那样针锋相对的氛围,兰芬只能在一旁看着,插话都插不上。
严亦思很不想承认,“那是我姐,堂姐。”
兰芬“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之前那个姐夫……”
“对。”严亦思知道兰芬想问什么,“他俩是夫妻。”
兰芬又“哦”了一声,心里纳闷,怎么姐夫看起来态度很好,姐姐倒是看起来态度很差呢?
严亦想站在公告栏旁边,看着严亦思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气愤。
这气愤倒不是因为严亦思顶撞她,而是因为,这个发展怎么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明明这几个小孩最后下场都很惨,怎么最后还都要到城里来读书呢?严亦思在开玩笑吧,那几个孩子,那么烂的成绩,能到县城里来读书?
县城里的学校又不是收破烂的,不是什么学生都要好吧。
严亦思是不是把到城里上学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在城里有了房子,几个小孩就可以在城里读书吗?
真是搞笑。
严亦想看了看公告栏,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往隔壁小区走去。
下雨天,地上的砖块有积水,严亦想不小心踩到一块有积水的砖块,积水向上灌到她鞋子里。
“哎呀,烦死了。”
严亦想低头看着自己弄脏的鞋子,气得直抱怨。
都怪宁浩,好几天不回家,还得让她过来洗衣服。
严亦想走到二幢二单元202,拿出钥匙插到钥匙孔。
这套房子她是不常过来的,但是这里离宁浩工作单位近,有时候宁浩工作上忙起来,来不及回家,就会在这里过夜。
咔擦一声,门开了。
严亦想站在门口甩了甩鞋子,想把积水甩出来。
这时候,旁边201的门打开了。
吴太太从门后面出来,手里提着垃圾。她出来是想把垃圾丢进楼道的垃圾桶,却没想到正好碰见隔壁太太回来。
吴太太不常见到隔壁太太,但好歹是邻居,见了面不打招呼好像太生疏了。
吴太太扬起一张笑脸,朝着严亦想打招呼,“严太太,好久不见呀。”
话音刚落,严亦想走进屋,啪地一下把大门合上了。
吴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那么大声音,对方肯定听到了,这是故意装作没听到吗?
吴太太朝202的大门翻了一个大白眼,提着垃圾下了楼。
什么人呐这是,一点都不讲礼貌。
吴太太想起今天看房的严亦思来,心想,都姓严,怎么差这么多呢?
第65章 去道歉 [V]
十二月的天,迎来了初雪。
北风夹着雪花呼啸而下,吹在人脸上,像刀割般疼。
严亦思躲在屋子里不敢轻易出门,她庆幸幸好房子在早些日子就看好了,不然现在出门,得冻成冰雕。
家里没有其他的取暖设备,只能靠原始的方法,直接生火取暖。
用个大火钵,里面放些炭火,这就是支持严亦思过完一整天的东西。
最要命的是,这样冷的天气,她可以躲在家里不出门,但几个孩子却还要上学。
孩子们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衣,臃肿得像个发面馒头。
冯惠最怕冷,脑袋上顶着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两只手上套着棉手套,全副武装的她还一个劲地喊冷,吵着闹着要小火钵。
小火钵是废弃的油漆罐子做的,在罐子两旁穿一根铁丝,就可以提在手上。
严亦思把小火钵提到灶口,往里面放了一些锯木屑作为燃料,然后从灶里面用火钳夹出几块烧红的木炭,扔进小火钵。
小火钵里面立即冒出一层烟,等锯木屑烧燃之后,烟雾就没了。
严亦思把弄好的小火钵递给冯惠,冯惠接过去,立即捧在手心里取暖。严亦思接着又给冯竞和冯厉每人弄了一个小火钵。
在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取暖的年代,小火钵是小孩子们唯一的取暖方式。
三个小孩临走之前,严亦思叫住冯惠,替她系了系头顶的帽子。帽子是严亦思特意买的,款式很时髦,冯惠戴着很好看。
严亦思系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冯惠眼角的疤。冯惠眼角的伤早就好了,当初也用了兰芬采来的草药,不过还是留了疤。
疤痕很浅,在眼尾处,连在双眼皮后面,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
严亦思想起之前李瞎子的话,叹了一口气,“希望你真的是个富贵命吧。”
冯惠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只说:“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灶里烧的红薯呢?”
“哎呀,我忘记了。”严亦思说着把之前扔进灶里的红薯翻出来,拍拍上面的灶灰,递给三个小孩。
红薯放在灶里面熏烤,外面一层薄皮早就焦了,里面的红薯肉还是香软可口的。
从灶里烤出来的红薯要比从锅里蒸出来的红薯香。一剥开红薯皮,香味随着热腾腾的热气四处散开,钻入鼻子,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红薯甜腻腻的味道。
小孩们一手提着小火钵,一手拿着烤红薯,大摇大摆地走去学校。
路上,冯小黑从半路插进来,争着抢着要看冯竞的小火钵烧得旺不旺。
“嘿嘿,你的火钵没有我烧得旺,你的都快熄了。”冯小黑幸灾乐祸地说。
“你的才快熄了。”冯竞往小火钵里看一眼,发现火势确实不旺,赶紧朝里面吹了几口气。
“看吧看吧,就要熄了,要不要我借点火给你?”冯小黑得意地说。
小孩子就是这样,连个火钵都要一争高下。
冯竞没搭理冯小黑,一心只想着怎么拯救他火势颓废的小火钵。
冯惠在一旁看着他俩闹了半天,快到学校的时候,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小火钵也快熄了,顿时有点慌,赶紧学着冯竞的样子,朝里面吹气。
吹了几口,隐隐约约看见火星子在翻动,看来还没熄,不过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冯惠把目光转向一旁还在得意的冯小黑,说:“冯小黑,我俩换个火钵。”
冯小黑一愣,“为什么?”
“我的火钵快熄了。”冯惠直接说道。
“哎?你的火钵熄了就要和我换?我才不换!”冯小黑把火钵护在心口,生怕冯惠过来抢。
“你换还是不换?”冯惠语气很硬。
“不换!”冯小黑态度也不软。
冯惠见硬来不行,语气立即软下来,把一双通红通红的手伸出来给冯小黑瞧,“你看我的手,要是没有火钵,肯定要冻烂,到时候笔都握不了,字也写不好,说不定连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了,多惨啊,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你这是道德绑架!”冯小黑指着冯竞,对冯惠说:“你怎么不要你哥的?”
“他自己的都快熄了,我要过来做什么?只有你的烧得最旺。你肯不肯换嘛,不换就算了。”冯惠拿着自己的快要熄灭的小火钵,转身朝教室走。
冯小黑望着冯惠小小的、固执又倔强的身影,咬咬牙,走上前把她手中的火钵接过来,然后把自己的火钵递给她。
好了,现在冯小黑的火钵也成了快要熄灭的火钵,他和冯竞走到教室,两人望着两个快要熄灭的火钵,很是惆怅。
“要不咱们烧点纸放进去抢救一下吧?”冯小黑开始出馊主意。
冯竞觑他一眼,“你拿什么生火?”
“我有先见之明,我带了!”冯小黑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冯竞一看,默默把平时不要的作业本撕了两页下来。
“你拿着,我来点火。”冯竞说完,拿过火柴,划拉一下,把火柴在火柴盒外壳擦燃。
小小的火苗碰到干燥的纸张,一下子燃起来。
冯小黑赶紧把纸张扔到火钵里,不一会儿,纸张烧完了,火钵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没有燃起来。
“不行,看来得多烧一点纸。”冯小黑说完,把自己的作业本拿了过来,狠狠撕了七八页下来,“快,你再点火,这么多应该够了。”
冯竞又擦燃一根火柴,放到纸张下面。
七八张纸张同时燃起来,火势之大,烧得冯小黑招架不住一时松了手,一张燃着的纸张落到冯竞的裤腿上。
冯竞急得抓起纸条往外一扔,扔完朝冯小黑吼:“你差点把老子裤子烧了!”
“这不是没烧着嘛。”冯小黑不服气地争辩。
两人正对峙着,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女生的尖叫,接着是同学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天呐,宋玲玲的头发着火啦!”
“快快快,你们都去找水救火!”
冯竞转头,发现旁边的宋玲玲长长的一条麻花辫上窜着火苗,火苗一路向上,快要烧到头顶。
宋玲玲害怕极了,一边尖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拍头上的火星子,但每一下都没扑对地方。
旁边的同学因为害怕,没一个敢上前去帮她。
冯竞一看,眼疾手快地上前,拿衣角把宋玲玲的头包住,使劲闷了几下,才终于把她头上的火苗扑灭。
火苗是灭了,但宋玲玲的头发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宋玲玲原本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头发,每次都梳成两条麻花辫,披在肩上。这次,左边的辫子全都烧焦了,一股糊味散开来,头发上还隐隐冒着白烟。
宋玲玲这副模样实在太过于滑稽,有些同学忍不住笑起来。
同学们一笑,宋玲玲就要哭。
在同学们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她薄薄的脸面实在撑不住。
“笑什么笑!”冯竞冷着眼,眼神往四周一一掠过。
冯竞这么一吼,班级里立即安静下来,没有谁再敢笑出声。
班主任就是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的,他接到班长的报告,说教室着火了,赶来一看,班级里却异常的安静。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班主任问报信的班长。
班长斜着眼看了看冯竞,小声说:“宋玲玲的头发刚才着火了。”
班主任检查了一下宋玲玲的头发,发现只有头发烧了一点,人没有被烧到,他捡起地上未烧完的纸屑,厉声喝道:“这是谁在教室里放火?自己站出来!”
同学们心里一惊,都默默望向冯竞。
冯竞走上前,主动承认:“是我。”
“哦,原来是你啊冯竞,你这阵子表现得不错,怎么又开始闹事了?跟我来趟办公室。”班主任说完,指着周围的同学:“其余同学回座位上去。”
班主任一发话,围观的同学纷纷回到座位。
只有冯小黑,站在原地未动。
冯小黑沉默了片刻,叫住班主任:“老师,放火的人是我。”
嗯?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抢认做坏事?
班主任回过头,看了看冯竞,又看了看冯小黑,眯着眼道:“你们两个都跟我来办公室!”
进办公室的后果就是被深刻教育批评一顿。
鉴于宋玲玲没有被烧伤,班主任没让两人请家长。但是在班级里玩火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要是其他人都跟着学,那就糟糕了。
班主任让两人罚站两节课。并且在周五的时候每人上交一份检讨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朗读。
外面天寒地冻的,冯竞和冯小黑站在走廊里罚站。
冯小黑感觉他自己的脸快要冻成冰块了,他撅着脑袋问:“冯竞,你冷不冷?”
冯竞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冷?”
“当然冷了,我都快要冻死了,脚麻了,手麻了,连嘴唇都快要麻了。”冯小黑说完这几句,嘴开始哆嗦起来。
冯竞瞟他一眼,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圈到冯小黑的脖子上,“你自找的,谁让你站出来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