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有难同当嘛,本来也不是你一个人放的火。”冯小黑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给自己打气,“再忍忍,马上要下课了。”
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冯小黑第一个冲进教室,他在教室里又蹦又跳,搓手搓脚,跑到纪刚的小火钵上烘手取暖,并招呼冯竞也过去取暖。
冯竞没有过去,冯竞直接走到宋玲玲面前,真诚地和她道歉,“对不起。”
宋玲玲捂着半截头发,心情糟糕透了,一点也不想搭理冯竞。她抹了抹眼泪,把头偏向另一边,不去看冯竞。
冯竞心里很抱歉。这要是个男生,事情还好解决,但对方是个女生,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女生消气。
他注意到宋玲玲一直捂着那半边被烧焦的头发,似乎很在意,他想,要是有顶帽子就好了。
等等,冯惠今天好像戴了帽子吧?
冯惠坐在教室里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她擦了擦鼻子,心想,是谁在念叨她?
没过一会儿,冯竞突然走了进来。
冯惠望着冯竞,刚开口叫了一声“哥”,头顶的帽子就被来人取了下来。
冯惠一整天都戴着帽子,头顶上突然没了帽子,那就跟绵羊突然剃光了毛,光秃秃的,不仅难看,还冷!
冯惠捂着脑袋,一脸气愤:“哥,你干嘛!”
“帽子借我用用。”冯竞说完,拿着帽子走了。
冯惠想要追过去,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来。冯惠站在教室门口捧着脑袋恨恨地跺脚。
放学之后,冯惠从冯小黑的口中得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作为冯竞一声不吭拿走她帽子的回报,冯惠果断地一回家就把整件事上告到严亦思那里。
严亦思一听,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宋玲玲人没什么事吧?有没有伤到皮肤伤到脸?”
“没有。”冯竞回答。
严亦思稍稍放下心来,抬眸盯着冯竞,神情异常严肃,“你知不知道,万一烧到人家女孩子的脸,你要怎么办?”
严亦思一阵后怕,幸好没有烧到脸,没有酿成大祸,这万一要是烧伤了脸……严亦思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原本已经认识到错误的冯竞听严亦思这么一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是一阵后怕。他想起宋玲玲哭红的双眼,心里的内疚又加深一层。
严亦思从冯竞的脸上看出他已经认识到错误,告诫他:“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冯竞点点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还把人家小姑娘吓哭过?”严亦思对宋玲玲有点印象。
冯竞还没接话,冯惠在一旁抢先道:“对对对,大哥以前还把宋玲玲吓哭过。”
冯惠还记得很清楚,是冯竞吓哭宋玲玲,是因为小卖部开张的时候发卡片的事情。
“你可真是,怎么专挑一个小姑娘欺负呢。”严亦思想了想,对冯竞说:“这样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趟宋玲玲的家,上门赔礼道歉。”
第二天。严亦思准备了十个皮蛋,一包红糖和一袋糖果,领着冯竞去宋玲玲家登门道歉。
冯惠凑热闹,也要跟去,严亦思就一并让她也跟了去。
宋玲玲的家并不远,在隔壁村,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距离。
那天气温很低,路面上结了冰渣子。路两旁的水沟里面结成厚厚的冰,冯竞跳下去,在冰上滑来滑去。
冯惠见状,也蹲下身子把脚往下面伸,想跟着冯竞一起去冰上滑玩。
严亦思一把拧住冯惠的衣领,将她薅上来:“下面危险,万一冰碎了,你的棉鞋可就全湿了。”
严亦思说完,瞪向冯竞。
冯竞正滑得高兴,瞟见严亦思警告的眼神,只得悻悻地爬上来,继续赶路。
走过一段路,路边有很多小朋友在水沟里的冰面上滑行玩耍,冯竞颇为不服气地指着那些人:“你看他们也在玩。”
严亦思望着那些在水沟结成的冰面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朋友,不禁叹了一口气。农村里的安全观念实在是太淡了。
在结冰的水面上玩耍本来就很不安全,水沟里的水很浅,即使冰碎了,也就打湿鞋子的程度。但如果水深呢?像那些池塘啊,湖啊,如果掉下去,小孩子大概率就没了。
严亦思觉得冯竞和冯惠都是比较贪玩的性子,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
“以后这种结了冰的水面上,你们都不要去玩,万一冰碎了,很危险。”
“没关系,我会游泳。”冯竞说完,指了指冯惠,“她也会。”
村子后面就是一个大湖,每到夏天的时候,小孩子们嫌热,总会去湖里游两圈,凉快凉快。所以村里的小孩,基本上都会游泳。
“会游泳有什么用,你身上穿那么多衣服,落到水中,这些衣服又湿又重,你以为你还游得动吗?”
严亦思见他们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脸色严肃起来,“你们两个答应我,以后这种危险的地方都不去。”
冯竞和冯惠嘻嘻哈哈闹着,见严亦思突然变得神情严肃,两人只好点头答应。
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宋玲玲的家。
宋玲玲的父母在家烤火,听严亦思说明来意之后,都挺惊讶。
农村里的小孩子平时小打小闹很正常,磕着碰着也很正常,只要不是伤得太严重,通常家长都不当一回事。
这次宋玲玲的头发被烧了一截,她父母也没说什么,只把剃头匠请来,给宋玲玲剪了个短头发。
他们没想到严亦思竟然还提着东西上门来赔礼道歉,这似乎有点太讲礼了。
宋玲玲的父母把严亦思和两个小孩客气地请进门,冯惠朝屋子里看了看,没见到宋玲玲,便问:“宋玲玲呢,她不在家啊?”
宋玲玲的母亲指了指屋子后面,“她跟一堆小朋友在后面玩呢。”
冯惠一听,拉起冯竞的胳膊,“哥,我们也去后面吧。”
大人之前的聊天太无聊了,冯惠才不想和几个大人坐在一起闲扯,她也不管冯竞愿意不愿意,拉着冯竞的胳膊往屋子后面走。
屋子后面是条大河,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宋玲玲和几个小伙伴在冰上撒泼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冯惠望着这副场景,有点为难。
她抬头去看冯竞:“哥,怎么办,我们刚才答应过妈了,不能在冰上玩,可是我好想去玩。”
冯竞瞥她一眼,“忍着。”
冯惠:“……”
冯惠站在岸边很是羡慕,她伸出手朝玩得正嗨的宋玲玲使劲招了招。
宋玲玲看见挥舞着双手的冯惠和站在冯惠身边的冯竞,停下动作和身旁的小伙伴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走向两人。
冯惠顿时招手招得更欢了,上下左右摇摆手臂,生怕宋玲玲看不见自己。
宋玲玲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河面正中心时,咔嚓一声,冰面碎了。
宋玲玲还来不及呼叫,咕咚一下掉到冰窟窿里。
旁人的小伙伴都吓傻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住,大家怔怔地望着河面中心的冰窟窿,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惠站在岸边朝宋玲玲招手,招着招着,人突然没了。
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原路跑,边跑边大喊:“救命呐,有人掉水里啦,救命呐!”
才刚喊一声,一个黑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冯惠转过身去,看见冯竞已经走到冰面上。
冯竞靠近冰窟窿时,往冰上一趴,伸手去薅宋玲玲。没几下就把宋玲玲的脑袋薅出水面。
冯惠一动不动地望着这副场景,吓得心脏都忘了跳动。
她急忙捡起一根长树枝,递到宋玲玲面前,“快,你快抓住,我慢慢拉你。”
宋玲玲冻得脸色发青,趴在冰上,身子直哆嗦。她伸手抓住树枝,一点一点往外面挪动。
这时候其他小伙伴也都反应过来,聚到冯惠的身边,帮她一起拉宋玲玲。
宋玲玲被拉到岸边之后,几个小伙伴连忙把她扶起来,往家里送。
冯惠松了一口,转头去望还趴在冰上的冯竞,“哥,你回来吧。”
冯竞趴在原地,没动。
“哥,你墨迹啥呢,你快回来。”
冯竞还是趴在冰上,一动不动。
冯惠察觉到不对劲,心里的弦立即紧绷,“哥,你怎么了?”
冯惠一急,不管不顾地朝冰面跑去。
“你别过来!”冯竞大吼一声。
话音刚落,底下清脆的一声响起,一大块冰层裂开,冯竞随着裂开的冰层一起沉入水底。
冯惠目光一滞,“哥!”
第66章 车站接人 [V]
冯惠吓得不知所措,她想去叫人,但又怕救兵没搬到,冯竞先沉底了。她想过去救人,但她肯定拖不动冯竞。
这时候冰面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他们都跟着宋玲玲回去了。
冯惠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绳子绳子,要先找到一根绳子!
冯惠左右看了看,找到一根树藤,快速地往冰窟窿里放,边放边吼:“哥,我马上来救你了,你抓到绳子,赶紧上来。”
“哥,你听到没有,你冒个泡啊。”
“哥,你撑住,绳子马上就要伸到水里面去了。”
“哥,绳子到水里了,你抓住没有?”
冯惠一张嘴叭叭个不停,生怕冯竞听不到。
树藤已经伸到水中,冰窟窿里面毫无动静,冯惠不停地抖动树藤,“哥,你快抓绳子啊!”
冰窟窿里面还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
完了,完了,不会沉到水底去了吧。
冯惠等了一会儿没瞧见动静,心里冰凉冰凉的,丢了绳子立马往岸上跑,急得眼泪直流。
完了,完了,冯竞要死了。
她要去报信,她要找人来救她哥。
冯惠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拔腿往屋子那边跑。
刚跑几步,正迎面碰上赶过来的严亦思。
严亦思脸色铁青地盯着冯惠,声音颤抖着问:“冯竞呢?”
冯惠一瞧见来人是严亦思,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她指了指湖面,“哥掉到水里去了!”
严亦思身子一颤,差点没站稳。
她三两步赶到大河边上,朝河中心的冰窟窿看了看,大喊一声:“冯竞!”
无人应答。
严亦思眼皮子一跳,直觉有坏事要发生。
她当即把冯惠找来的那根树藤绑到一根树墩上,捏着树藤就要往河中心去。
突然,冰窟窿里钻出来一个赤条条的人。
冯竞光着膀子露出水面,脸色泛白,嘴唇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严亦思眼睛一亮,退到岸上,把树藤甩了甩,“快,抓着树藤,我拉你上来。”
冯竞一把抓住树藤,慢慢将整个身子挪到冰面上,趴在冰面上一点点移到岸边。
冯竞哆嗦着身子站起来,全身上下就只剩一条内裤。严亦思立即脱下身上的大棉袄裹住冯竞,把他带到宋玲玲家里。
宋玲玲的父母才刚刚给宋玲玲擦洗完,又打了一盆热水给严亦思。
严亦思替冯竞擦了一下冰冷的身子,将宋玲玲她爸递过来的大棉袄裹到冯竞身上,然后带着冯竞做到火堆旁烤火。
宋玲玲她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火堆的火势旺起来,坐在一旁的冯竞缓了好一会儿,嘴唇终于恢复一点血色。
一直盯着冯竞的严亦思,此刻也终于放下心来。
那一天,冯竞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宋玲玲她爸的衣服,甚至连内裤都是。
严亦思领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冯竞回家的时候,只觉得像是渡了一场劫,劫后余生了。
她算了算日子,冯耀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回来,如果冯竞真的在这个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对面冯耀齐。
幸好,冯竞人没事。
几天之后,冯竞同严亦思一起,再去了一次宋玲玲家。上次冯竞穿回去的衣服,都被严亦思洗干净了。
冯竞还衣服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的宋玲玲朝冯竞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冯竞抓了抓脑袋,一笑:“那咱们扯平了。”
“什么扯平?”宋玲玲显然没反应过来。
冯竞指了指她的短发。
宋玲玲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望了冯竞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唉,真傻的人啊,哪有人用一条命换一条辫子的。
宋玲玲落水之后过了好些日子,身子还不见好,总是要穿很多才能保暖。严亦思望着宋玲玲臃肿的背影,心想,这怕是落下病根了。
冯竞是个男孩子,身体结实,才扛住了刺骨的冰水。宋玲玲是个女孩子,被冰水这么一泡,身子可能扛不住,以后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问题呢。
严亦思向宋玲玲的父母建议:“要不你们还是把宋玲玲带到县城医院里检查一下,看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宋玲玲的父母只说:“喝点姜汤,出出汗,几天之后就好了。”
严亦思也不没再多说什么。她发现农村里大多数做父母的都和宋玲玲的父母一样,觉得孩子没那么金贵,不需要一点小事就弄得很严重的样子。
但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对孩子的影响却是非常大。
从那之后,严亦思害怕三个小孩再出现这样的事故,狠狠给三个孩子科普了在农村里不能做的危险事情。
比如夏天不能去深水区有游泳,冬天不能在冰上滑行,下雨打雷天不要躲在树下,平时不要打赤脚走路,看见鸟窝不要爬树去掏……
严亦思把能想到的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全都嘱咐了一遍,还是不放心。
在农村里真的有太多事情需要注意,孩子的安全是个大问题。
不行,看来搬去城里的计划得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