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穗岁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惊讶的看着他。
“我去看望他时,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骆穗岁有些急迫。
蒋旭眼神游离,似乎正在回忆。
“他嘴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别怕,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蒋旭指腹摩擦着茶杯,眼眸垂下:
“我问他,为什么要一直说这句话,他说他记得有一个小妹妹,怕黑怕疼只会哭,他便一直说这句话哄她,哄她睡觉,哄她振作,哄她坚持下去。”
骆穗岁眼角轻颤:“他..失忆了却还记得我?”
蒋旭肯定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我记忆犹新。”
水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里是一间有山有水的私人包厢,有着绝对的私密性。
桌上的菜早已冷却,两人对视,骆穗岁清楚的看见蒋旭眼神中的无奈,释然和..痛苦。
痛苦?
骆穗岁想再次确认,对方却合上了眼眸。
“此次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之日,我祝你们夫妻。”蒋旭轻顿一声,接着露出微笑:“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骆穗岁点点头,也扯出一抹微笑:“谢谢蒋律师祝福。”
蒋旭起身稍稍整理衣服,拿过公文包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
“哦对了,我必须提醒你们一声。”在骆穗岁疑惑的眼神中,蒋旭顿时将声音放低,眼神认真:
“我二叔,蒋黎明这个人,可能不是算聪明人,但若发起狠来,不死不休。”
骆穗岁微微皱眉,目送着他大步离去,直到消失在尽头。
和蒋旭见一面,带给她的惊喜和惊讶实在太多。
若她记得没错,时叙白当年只是轻轻擦破了头皮,竟没想到他也经历了失忆。
怪不得,两人在学校第一次见面时,时叙白会如此惊讶。
原来,失忆的并不止她一个。
只不过,时叙白很快想了起来,而她曾经却迷茫了半生。
再者,蒋旭眼神过于复杂,包含了太多太多令她惊讶的东西。
——
骆穗岁怀孕近七个月,肚子已经大到低头见不到脚趾,甚至腰痛到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姿势入睡。
叶楠芝买来了一个孕妇专用的睡眠神器,骆穗岁必须侧卧,把肚子倚靠在那海绵垫上,才能躺下松口气。
更别说和时叙白相拥而眠了。
而最痛苦的不是躺下,而是肚子给她某处带来的压迫感,每每想要入睡了,就会有要去卫生间的生理反应。
现在可好,入睡简直成了她每天最痛苦的事情。
“最近是不是要有大动作了?”
在时叙白的帮助下,第三次躺上床后,骆穗岁拽了拽他的袖子,忍不住问道。
“嗯,你也察觉到了?”
时叙白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腹部,轻声说道。
骆穗岁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他说道:“蒋旭说,他马上要离开A市了。”
“这是他的选择。”
时叙白微愣,片刻后却也只是点点头,眼眸清澈,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骆穗岁点点头,垂眸掩盖了所有思绪。
夜半,窗帘被微风扬起,时叙白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来到阳台小声接起了电话。
“果然炸了。”
尹樊声音沙哑,却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兴奋。
时叙白皱眉问道:“有伤亡吗?”
“撤离及时,无一人伤亡,而且抓住了不少人。”纷乱的杂音响起,尹樊顿了顿,似乎换了个地方继续说道。
时叙白顿时微笑:“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了。”
“你放心。”尹樊沉声道:“你那边也要准备起来了。”
“明白。”
实验室那边,蒋家果然上钩。
现在就差最关键的一步。
而一切,都要等尹樊那边的结果。
只是,若明白这只是个圈套,不知蒋家又会有什么行动。
时叙白转头望向沉睡的骆穗岁,眼神划过她的腹部,总有种不安感涌上心头。
第167章 前夕
枪毙地点在A市郊区的火葬场附近,方便处决完罪犯后直接进行火化。
骆明浩与蒋家之间的交易彻底结束,而那张骆穗岁和时叙白的不雅照恐怕就是骆明浩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骆穗岁垂下眼眸,放下手机,内心并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说,骆明浩的那一跪激起了她尚存的那一点怜悯,那么照片的曝光,就是彻底将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消磨殆尽。
“怀着孕,就是容易心软。”
骆穗岁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慨道。
怀孕七月有余,骆穗岁停止了上下班,将所有工作挪到了线上进行。
在叶楠芝的坚持下,时小白再一次被送回了老宅,整个别墅倒是有些冷清。
而在时叙白的要求下,主卧隔壁的客房被改装成了婴儿房,骆穗岁兴致勃勃,购买了大量玩具和小衣服,将婴儿房填充的满满当当。
不论多晚,时叙白只要完成了工作,就要拉着骆穗岁到婴儿房呆上一个小时,而且还要亲自动手做一些玩具。
“这两个颜色贴哪个好?”
时叙白盘膝坐在地毯上,拿着两张贴纸在她面前展开,神色认真的问道。
骆穗岁犹豫片刻,挑选道:“蓝色吧,和房间的风格比较搭配。”
时叙白无奈,反驳道:“颜色搭不搭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喜欢哪个。”
骆穗岁挑眉,抚摸着腹部,轻哼一声:“那你问问他。”
时叙白看她撅嘴的模样,轻笑着贴近腹部,神色认真的问道:
“儿子,黄色的木马和蓝色的木马你选哪个?”
见他时不时的点点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胎动的骆穗岁,扑哧一笑:“他怎么说?”
时叙白挺直身板:“他说选蓝色。”
骆穗岁哑然一笑,将蓝色的贴纸递给他,看着他一步步将贴纸粘好,直到一个精致的木马出现在她面前。
婴儿房对他们来说,似乎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密世界。
他们不会带手机进入这个空间,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享受这个安静的时光。
房间里满怀的都是对小宝宝的爱,做的一切都只盼望着肚子里这个小宝宝瓜熟蒂落。
“穗岁,我起了几个宝宝的名字,你来挑?”
“好。”
两人走进婴儿房的里屋,这里算是一个书房,书架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趣味书,桌上还摆放着一整套的笔墨纸砚。
时叙白亲手磨好墨,铺开宣纸,将骆穗岁搂在怀中,一笔一划的慢慢落下。
他的字向来是好看的,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时恪途,时余夕,时念禾,时岁..
骆穗岁缓缓念着,忽然轻笑。
她瞧着这两日,时叙白睡前抱着唐宋诗词,古人名字解诂等书认真钻研,想着能取出什么惊艳绝世的名字,竟没想到是这样。
不过就是把两人的名字拆开了又合起来罢了。
这点小心思,骆穗岁也没拆穿,但是她心底总归是高兴的。
“时余夕,时念禾,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像女孩子的名字。”
“确实。”
时叙白哑然一笑,他只想着怎么将两人的名字粘起来好听些,丝毫没有考虑到性别问题。
他正想着将两个名字在纸上划去,一双素手却轻轻握住了他。
“时恪途,时岁..不如,大名就叫时恪途,小名叫时岁怎么样?”
骆穗岁眼眸清亮,继续说道:“若是之后有了女孩子,也可以叫时余夕或者时念禾。”
“好。”
时叙白一口答应,认真的将两个名字圈了出来,嘴里反复念叨着,似乎要将这五个字刻在脑海里一般。
“不过老婆。”
“嗯?”
骆穗岁抬头,明亮的双眸毫无防备的闯入时叙白的眼中,使他心底的担忧明晃晃的暴露在她面前。
“咱们生完这孩子,就不要再生了。”
骆穗岁疑惑道:“为什么?”
“太辛苦了。”
时叙白抚摸着她的头顶,轻轻说道。
骆穗岁怀孕怀的有多辛苦,他在一旁陪着,虽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他全部看在眼里。
且怀孕生子最凶险的并不在怀孕,而是在生产过程。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即便现在医疗技术成熟,只要是有万分之一发生意外的概率,时叙白都不想赌。
这孩子来得突然也就罢了,在明知的情况下,时叙白绝不会让她再体验一次。
毕竟,骆穗岁可是他等了十几年,费尽心力才娶进门的妻子啊。
——
胎教是怀孕过程中必不可缺的重要环节。
在卫医生的建议下,他们摒弃了使用仪器,而是采用了讲故事,听音乐等方式来进行胎教。
时叙白拿出从老宅拿过来的古董唱片机,将胶片放置其上,片刻后,一阵悠扬的音乐声缓缓传来。
骆穗岁一如既往的躺平,听着音乐昏昏欲睡。
音乐声回荡在空阔的房间内,甚至透过偌大的落地窗,催眠着屋外的花花草草。
舒缓的呼吸声传来,时叙白轻轻吻着骆穗岁绝美的睡颜,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温热的被窝。
毕竟夜黑风高,才是他的主战场。
“问出什么来了吗?”
书房灯火通明,时叙白身穿黑色家居服,声线压的极低。
“暂时没有,这几个都是亡命之徒,别说严刑逼问了,稍稍放松警惕就会自杀,已经死了两个了。”
尹樊的声音略有急促,烦躁的说道。
“怪不得蒋家近日没有任何动作,恐怕早有预料。”时叙白摘下眼镜,轻轻捏着眉心。
“不过。”
“不过什么?”
尹樊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身上都有相同的纹身,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还没有消息。”
“发我。”
“好。”
时叙白挂断电话的同时,一条彩信传来。
照片是一个男人的胸口,略有模糊,但其纹身图样清晰可见。
一只白色的老虎,踩着圆球,腾空飞跃。
时叙白盯着图片略微眯眼。
纹身图样,极为眼熟。
第168章 一触即发
“太太,骆明浩的骨灰被骆长轻带走了。”
骆穗岁阖上眼皮,只轻轻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保镖见骆穗岁没有别的吩咐,收回目光,驱车离去。
骆长轻盯着消失在尽头的车辆,怀里抱着骨灰盒,站在冷风中,身体不自觉地轻颤。
她没有来见骆明浩最后一眼,但是她知道,除了她再无别人能给骆明浩收尸了。
“小姐,这边园陵风景很不错,价格也便宜,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耳边传来推销人员的声音,骆长轻不愿理会,径直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真是不孝女,连个陵墓都不愿意买。”
自动忽略刻薄的责骂声,骆长轻坐在车里,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后山。
风轻云淡,环境优美,景色宜人。
那里葬着元慧阿姨。
只可惜,她拿着骆明浩的骨灰,不能去冲撞她。
骆长轻打车来到了长河边。
九月,凉风瑟瑟,骆长轻穿着毛衣,冷风无情的从领口灌入,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
长河公园就建在长河边,有打太极的,下象棋的,男女老少,一群人围在一起,好不热闹。
骆长轻径直穿过公园,越走越偏,直到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爸,若有来生,我相信你也不愿再和元慧阿姨,姜晓慧,骆穗岁,还有我,纠缠在一起了吧。”
骆长轻坐在山坡上,望着下方滚滚涌动的长河,慢慢打开骨灰盒。
“你别怪我没将你安葬在陵园,那里有元慧阿姨,你们在同一处,说不准要碰上呢。”
骆长轻默念着,素手扬起。
冷风吹散了骨灰,散落在天地间各处,也散落在下方的河流上。
“这长河有五千多公里,流经上百座城市,总会有一处是你喜欢的地方吧。”
“下辈子,希望你能找到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不要再做坏事了,也不要遇上姜晓慧,也不要再生下我。”
泪滴缓缓流下,沿着下颌打湿了她的衣领。
“再见,不,再也不见。”
直到骨灰盒见底,骆长轻垂下了眼眸,向自己,也向他喃喃说道。
“呼——”
骆长轻将骨灰盒盖上,找了棵大树,在下面挖了个小坑,将它浅浅埋在了下面。
既然要再也不见,她便不想带走有关他的任何东西。
踩在那浅浅的脚印上,时叙墨遥遥望着身形单薄的女孩儿,一步一步慢慢的跟着,直到她平安下山。
——
“查出来了吗?”
蒋黎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声音压得极低,郑叔可以非常肯定,蒋黎明此时正在气头上,且处于暴怒的边缘。
倒也难怪,本想着炸毁了实验基地,他们就成功了一大半,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个圈套。
“抱歉先生,暂时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