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妁只觉得心中有些疼痛,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不解的看向慕翘楚,只希望慕翘楚可以回答她,星徹析是谁。
可慕翘楚却是怔愣的看着房涟漪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哑声一般,她明白那种未宣出口的爱意,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想星徹析死的,她抿着嘴不知道如何去说,她呼吸也急促起来。
“知苇…都怪我…”房涟漪又看向绛妁,可绛妁眼中疑惑让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太冷淡,不仅仅是因为看到她的冷淡,更有听到星徹析已经死消息的冷淡。
“你怎么了,知苇。”房涟漪红着眼睛看着她。
“房姑娘,知苇失了记忆。”慕颜昀和封越走回来,他们刚探查完前面安全,回来慕颜昀就看到房涟漪哭哭啼啼的模样。
封越走过来拉住绛妁,慕颜昀神色一暗,他沉了脸身侧的手紧握着,房涟漪喃喃道“失忆?”
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她后退了一步。
回了客栈,房涟漪才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讲完那天的事情——
原是从临安城出来以后,房涟漪和星徹析就一直在赶路,路上也没有停歇,星徹析心心念念就想见到绛妁,起初很是平顺,可是走到快到玺悦城的那天晚上,那晚上月色很亮,借着月色,星徹析撑着下巴,他还在想见到绛妁时应该说点什么好,还在想怎么安慰绛妁,还在想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绛妁呢。
可正是这月色让星徹析清楚看到有一只蝎王正在往这边来,他立马站起来叫醒房涟漪,房涟漪睡得迷迷糊糊,可世家子弟总是清醒的快,她马上拿出霜玉剑,可不过一息她便拿不稳,她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星徹析告诉她是蝎王在晚上的果子里放毒了,他没吃自然没事,星徹析站在房涟漪面前看着蝎王,手中悱恻剑散发着微光…
“那一战持续到第二天白天,那蝎王体内有戾气,星徹析最后用尽全力才把它砍成两半,可蝎王亦用最后气力把全身毒射出来,而对象便是我,星徹析直直扑过来…”房涟漪慢慢抬眼道“知苇,他最后说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她原来想说的,可她突然觉得没必要说了,知苇失忆了,说了她也是没有感觉的,可又觉得应该说的,不然星徹析就太惨了,她变得纠结起来,不知道如何去说。
不知为何,一滴泪水从绛妁眼中流出,而后是更多的泪水,绛妁微皱眉头擦拭着,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记不得,可就是很想流泪,心也是很痛。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可泪水却是止不住,封越抬手轻轻擦着,他神色晦暗不清,他想问星徹析到底是谁,这个人是谁会让阿妁如此。
她刚准备开口,见绛妁这样她便停住,顿了许久才哑声道“不甘心没见见你。”
哪里是这个,只不过房涟漪觉得星徹析肯定不想让知苇有负担,她抬头眼里的泪一直往下流。
“他是谁。”绛妁看向房涟漪,房涟漪一下子愣住,她突然想到不久前星徹析问过自己,他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思念知苇,那时候她觉得星徹析想的太多了,可如今被问后,房涟漪猛然不知怎么回答。
妖主(五十)
她该回答什么呢,青梅竹马吗,可明明知苇和慕颜昀才是,那是什么,亲友吗,可知苇对于星徹析的态度并没有多么热情,那是什么,总不能对知苇说他爱慕你吧,总不能说“嘿,知苇,星徹析他喜欢你好久好久,但这个笨蛋从来不说。”
许薇怜怔愣的看着房涟漪,星二公子是那个人的弟弟啊,那…他知道该多难过啊…
“星徹析啊…他是星氏二公子,性子开朗不记仇…他啊…常常去…”房涟漪突然被慕颜昀传话,她听见慕颜昀说,知苇对于朱连氏还记不得,她的话头一转,带着苦涩的笑容说“不说我了,你们呢,慕太子应该很开心吧。”她话里话外带着讥讽,怎么样星徹析没了你应该开心吧。
慕颜昀抬眼看向房涟漪,又不动声色看向绛妁,只见绛妁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封越上前一步他捏了捏绛妁的肩膀看向房涟漪“我啊,阿妁的未来夫君。”
房涟漪喝水的手一抖,差点就呛住,她睁大眼睛,看了看慕颜昀又看了看封越,她许久没有说出话“你…你说什么?”
见她如此激动,绛妁拍了拍封越的手摇头,复又看向房涟漪道“封越开玩笑。”
封越?
房涟漪看向封越,这个名字好熟悉,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可她又有些难过,慕氏姐弟,慕翘楚不喜欢星徹析,慕颜昀一看就不是个会难过的,知苇没了记忆对星徹析一点感觉没有,封越更别提,这里面还能稍微难过一点的估计就是许薇怜了。
她微叹一口气,星徹析啊。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还能有未婚夫君呢。”她摇头看向封越“这个可不好开玩笑的呢。”而后指了指慕颜昀“正主在这呢。”
“房姑娘,我记不得,所以暂时不做数的。”
房涟漪疑惑了,她挠了挠头“那你们现在这么和平的在一起,是准备干什么?”
“捉妖。”封越一屁股坐下来,她吊儿郎当,恍惚间房涟漪觉得封越和星徹析太像了。
“什么妖?”房涟漪下意识问。
“妖主魂魄寄生在狼身上,那狼已经快修炼成完全人形,快回到妖主实力了,所以暂时联手找,然后抓,有什么事情过后说。”封越摆摆手“都是你们名门正派的事,要不是阿妁我才懒得理呢。”
“啊!我想起来了!”房涟漪啊了一声“琅琊城,封越!”
谢灵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被想起来了,他一脸警惕的看向房涟漪,谁知房涟漪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可难受死我了。”
“不是。”慕翘楚摇摇头道“同名而已。”
真正到琅琊城时,封越有些犹豫,他很久没有踏进去了,他有些怅惘,绛妁微微握紧他的手。
城门一开,入目令封越呼吸停住。
“怎么会?”慕翘楚后退了一步。
那是满城鲜血,绛妁睁大眼睛,不知为何和记忆中相符合起来,她呼吸都紧了紧,感觉到一股窒息。
太像当初的临安城了,慕颜昀猛然回头看向绛妁,果然,后者怔愣住,他快步走过来按住绛妁的肩膀,轻声道“知苇,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绛妁头疼的很,就连身边的封越都是谢灵宬拦着。
许薇怜捂住嘴,几近跌坐到地上。
“血祭。”慕颜昀他暗道,而后伸手捂住绛妁的眼睛,可绛妁却阻止了,她当着慕颜昀的面去找封越,从谢灵宬手里接过封越的手。
慕颜昀听见绛妁在说“没事。”
他在奔赴她时,她已经安于他人。
封越猩红着双目在看向绛妁那一刻有所停顿,他被心魔所缠,他被鬼道所缠。
修炼鬼道那里是容易事,所以在那些修炼日子里,他日日夜夜都在受折磨,被冤枉时的委屈,被遗弃时的不甘,被追杀时的屈辱。
琅琊城是这一切的源头,亦不是。
“封越,没事的。”绛妁踮起脚尖额头触碰着封越因疼痛而低下的头,那一刻她仿若清晨阳光一般,照在封越这昏暗的黑夜里。
是救赎。
封越缓了一口气,再次抬头已经无碍,他决定这次以后便和绛妁说当年的事情,她该清楚的。
众人就这么站在琅琊城外面,绛妁看了看里面才道“慕公子,最后让慕姑娘,许姑娘,房姑娘留下,然后谢公子守着。”
…
谢灵宬睁大眼睛,他指了指自己,在面对封越的目光时,狠狠噎住,行,他守就他守。
“属实。”慕颜昀点点头,而后走向慕翘楚面前道“皇姐。”
慕翘楚摇摇头道“没事,你照顾好自己和知苇。”她少有的严肃,因为琅琊城里是未知的危险,那里面正发生着多年前的场景。
她目光看向封越,心中开始怀疑。
“会的。”说罢他转身走到绛妁身边。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是许薇怜能想到的,她暗暗摇头,她是想殿下和绛姑娘在一起的,这样才不辜负殿下这几年的期许,可封公子怎么办呢。
许薇怜皱起眉头,开始思考思考,最后舒展眉头,绛姑娘喜欢谁,她就支持谁。
踏入琅琊城,封越便开始不适,他胸口闷闷的,眼尾通红,绛妁看过去,见少年眼中仿佛结冰一般,周身气息都是冰冷的,她紧握住封越的手。
封越看向她,四目相对,封越只觉得面前姑娘是他一生所求。
他扯出笑容道“我没事。”
一旁被忽略的慕颜昀只是想不明白,封越能力不强,为何也要带过来,留在外面不是更好吗。
他猜不透现在知苇的心思了。
琅琊城内血腥味浓重,每踩一步都能感受到粘稠,看不到人一个人,也看不到一具尸体。
“慕公子方才所言,血祭?”绛妁小声询问,她不太清楚血祭是什么,刚才又因为封越而没来得及问。
“歪门邪道。”慕颜昀沉了沉声音,刚准备开口便听见封越说“血祭,融化血肉以达到快速修炼,事半功倍,确实是现在那个狼妖最需要的。”
为了快速成为妖主,这是最快的途径。
“偏生是琅琊城。”慕颜昀紧握黑曜剑,刚修葺好的琅琊城又再次遭到屠城,天道为何不放过这一座城。
绛妁也不语,她知道的事情不多,少说话错的就越少。
白墙染上了红色,明明应该生机勃勃的琅琊城现在死气沉沉,一阵冷风吹过,绛妁停住步子。
身后二人也停下来,绛妁微皱眉头看向四周,许久才道“未全亡,有人气。”
慕颜昀怔愣一瞬,他马上想用灵识探查,却被绛妁拦住,他看着绛妁握住自己的手,有些恍惚,可绛妁并没在意,开口道“不可用灵识,会被发现。”末了继续道“在西方。”
算着日子,算着琅琊城的人口,确实不至于全血祭,方才过于震惊所以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如今一提便猜测出来。
可依旧忍不住向绛妁投入目光,她还是依旧夺目。
封越凑了过来,忍住身体的不适,他哑声道“阿妁,我们现在去西方吗?”
“恐怕不能如意。”绛妁的话刚落下,几个人眼前便开始模糊起来,这无色无味的迷幻什么时候来的,谁也不知道,慕颜昀没有印象当年妖主有这个能力,如今在狼妖体内更不应该有。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妖主身边有得力之人。
还没等他细细想,便晕了过去,封越在最后一刻抱住绛妁,做了人肉垫。
梦魇?
作为没有过往记忆的绛妁,她不存在梦魇,无法被窥探到内心,如今她忧心的可能就是封越了,可她对于自己的自信,让梦魇也无法入侵。
绛妁站在这白茫茫之地,她神色未变,只是捻了捻手指思虑封越现下在哪,她不清楚这里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这儿是她心中的梦魇。
正气所迫,慕颜昀听到一道声音,那声音说“你终究也会被侵蚀。”
即使现在依旧正气凛然,可已经有了破绽。
他看到一片白光之后,是绛妁与封越相拥,在那桃花林下,封越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绛妁笑了出来。
慕颜昀紧握黑曜剑,情爱误事,他心中清晰,可幼年情谊增长至今,也能说散就散,不仅没散反而越来越激烈。
“若不是你们,她会和你青梅竹马吗。”
慕颜昀一咽,是了,会是和那个早已经淹没在长河之中的人,那个云氏喜欢极了,裴皇后的嫡亲长子,卫煊。
“无碍,他已身陨。”他冷声道,这个人早就死了多年,即使还活着站在知苇面前,知苇也不会认识的。
若是绛妁心中只忧心封越安慰,慕颜昀破绽露出绛妁,那封越可有太多梦魇了,这琅琊城是噩梦所出。
九岁那年,琅琊城瘟疫横行,封越自幼与母亲林氏相依为命,那场瘟疫林氏好巧不巧染了重病,可封越觉得不是瘟疫,因为除了高烧没有旁的事情,但草木皆兵琅琊城竟把母子二人扔出城外,那天大雪纷飞,他跪在琅琊城外苦苦哀求,只求开城门救一救自己的母亲。
可是没有理会,他喊的声音沙哑,额头通红,双手冻的通红,路过的郎中不忍心,想为林氏医治,可偏偏冰天雪地,林氏仅仅高烧也足以致死。
林氏是死在他怀里的,封越目光悲切的看向琅琊城,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全是怨,他听到郎中说“夫人只是天寒,染了高烧罢了。”
他流落在外,没人护他,没有灵力护着自己,万人皆可欺辱,遇到谢灵宬后,他才有了意义上的朋友和依靠,他要修炼,不论修炼什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没人能无视他。
可错过修炼灵道和剑道的年龄,他只能步入鬼道,鬼道哪里是那么容易修炼的…
过了多年,他再次回来,只见腥风血雨,屠城了然,这场瘟疫持续了好几年,最后惨遭屠城。
身后皇慕氏的人义正言辞说着,还有那所谓幸存下来的琅琊城百姓,这么说着他的不是,说他屠城,怨念而起。
我没有。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再就是将近一年的追杀,他被落入宣醉城…
封越半跪在地上,他捂住头不让自己去想,可是根本控制不住,心口的疼让他全身无力“我没有…”
猛然头顶有一只手覆上去,他抬头看过去,少女低着眼望向他,眼中清冷不减,他哑声开口道“阿妁…”
“封越,你不过是尘埃里的一粒沙子,凭什么肖想知苇。”慕翘楚冷眼看着他,复又看向绛妁。
面前女子没说什么,任由慕翘楚对他恶言相向,他张嘴想说什么,便听见绛妁后退了一步说“封越,够了。”
“屠戮琅琊城,已是罪大恶极,莫要再痴心妄想。”绛妁顿了顿,继续道“修炼鬼道终究不是正途,遭天下人追杀。”
“阿妁…”
绛妁嗤笑道“当真如此无知,封越我与慕三哥哥才当配。”
“慕三哥哥?”封越重复着这四个字,他全身因为怒气而颤抖着“凭什么,是你先同我说心动的,我明明能控制自己,你偏偏要撩拨我的心!”
绛妁冷着眼,抬手唤出飒月,她用着飒月,那把从前一直护着他的剑指着他,他只觉得全身都跌落在黑暗里,他想把所有的光都给绛妁,所以即使修炼了鬼道,即使他被冤枉而产生怨恨,他还是想用从前的少年对待绛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