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思:“许是磕了脑袋的缘故,我现在什么都忘了。”
“弟弟,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虽然这话说出口听着真的很傻,可这是阮思想出最合适的理由。
少年动作一顿,琥珀似的的瞳孔看向她,神色带着阮思不理解的失落:“果然,昨天那碗米汤就是姐姐让我走的意思。”
“姐姐,你放心,等你头上的伤好了,我就离开西田村,再不会打扰你的婚事。”
“?”
少年低头继续剥着手中的红薯,嘴巴忽地微微瘪了起来,极小心又委屈:“可弟弟还是得忍不住说两句,明眼人都知道,周秉烛喜欢的,是村里养病的林家小姐,不是姐姐。”
阮思蹙眉,表情古怪。
少年低头吃了一口红薯,难以隐忍的有些气恼:“况且,村里的村民,都喜欢林家小姐。就算姐姐过去与周秉烛定了娃娃亲,可来到了这西田村,也只有姐姐一人一门心思想这亲事罢了。”
“你可知,村子那些人是如何取笑姐姐的?”
阮思沉沉呼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到底在胡乱说些什么东西?我是真的忘记了。”
阮思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额头:“没骗你,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
少年闭着嘴圆溜溜的眼凝着她:“姐姐当真忘了?”
阮思点头。
*
“姐姐,你的名字叫阮虞。”
阮思点点头。
“我叫宋广白,是你的弟弟。”
“我们为何不同姓?”阮思暼了眉。
“因为咱家的家规不一样,姐姐随了娘姓,我随爹姓。”少年眼都未眨,一瞬不瞬的望着阮思。
虽然有些奇怪,但阮思信了,她坦然接受的点头:“继续说。”
少年眸光微闪,见她果真是失忆的模样,才缓和了紧张,张口道:“年前的时候,家乡遭遇了洪水,我们的爹娘都被水淹死了,那时,是姐姐一路照顾我,我才不至于饿死。”
怪不得这小子对原身如此好呢。
“后来,姐姐带我回了这西田村寻亲,寻的正是姐姐年幼时与人定了娃娃亲的周家。”
“可十几年未见,周秉烛家里的父母也因病去逝好长时间了,周秉烛不认这门亲事,他喜欢的是林家那位小姐。”
宋广白观了几眼四周这破败的屋子:“这屋子,本是周秉烛的屋子,他把这屋子给了姐姐,让姐姐再不要打扰他。”
“这门亲事也只有姐姐认定,姐姐头上这伤……是姐姐自己跑到周秉烛暂住的林家与人发生争执不甚磕伤的。”
“后来,我与姐姐已身无分文,又没住处,姐姐便带着我搬进了这屋,可是姐姐还是去林家闹了好几次……于是便有一拨人来这里有意搞破坏,不仅扒走了这屋子的两扇门,还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抢了烧了。”
“……”阮思一时语塞。
少年表情似乎有些怒其不争,也不知道是在气别人烧了这屋里的东西还是气她:“既然姐姐搬进了这屋子,为何还要苦苦纠缠那周秉烛呢?”
“那一拨来烧屋子的人,肯定是周秉烛想的注意,姐姐,他心思并不如表面那般纯善耿直的。”
“……”额,阮思露出一个复杂的笑来:“那我为何……要打你?”
少年一怔,他低下头来,咕哝开口:“是我,多次劝阻姐姐,姐姐以为我是成心妨碍你,才打我的,姐姐你没有错。”
“……”
“我见过那林家的小姐,长得和仙子一般,那周秉烛现在暂住在林家,两人朝夕相处,姐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莫名有些狠毒,阮思斜眼了身侧的少年一眼。
“你几岁了?”
少年抿嘴,目光有些胆颤的瞄过来:“我十六了,我现在也可以赚钱养家了。”
十六?
为何瞧着如此稚嫩削瘦?
阮思瞥过少年手臂上的鞭痕,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广白啊,你太瘦了。”
“以后姐姐不会让你操心了。”
“……”
第33章 这个弟弟是伪白莲(2)
阮思将自己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一分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唯有她攥着手中那半块圆形的鱼纹玉佩,那是原身的贴身玉佩。
“姐姐,它是你与周秉烛之间定亲的信物,你一直视若珍宝,还是留着吧。”
少年出声劝阻了她,乌黑的眼眸却是定定地望着自己。
原来是定亲信物,可人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信物不信物的?
更何况,与周秉烛的亲事,早已不算数了。
阮思心意已决。
西田村往东走个十里路,就到了镇子。
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足要了阮思半条命。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这弟弟,瞧着身子细瘦,却脚步稳健,一路上没有半点不适,哪像她,不仅浑身沁出了热汗,还软了腿扑通摔了一跤。
阮思摔在地上,细沙拂进了眼睛,当下就已经流了眼泪。
还是少年,急急扶起了她。
最后,阮思头晕症又犯了,她是被宋广白扶着肩膀走的。
***
有上一世的经历,阮思眼界还是有些的。
当铺老板颇为精明,接过她手中的鱼纹玉佩,先是掂掂分量,接着放在小秤上一称,便张开五指来,一口定了价:“五两银子。”
“掌柜的,这玉虽小,可是品质上乘的羊脂白玉,白玉的市场价可不低。”
掌柜放下手来,扫了扫衣衫破旧的两人:“六两,不能再多了。”
活成人精的老油条,讹人可不是这么讹的。
原身原本的家世应该很是普通,可这定亲玉佩却是比较珍贵的了。
阮思拿过了那半块羊脂白玉,清浅的笑了笑:“掌柜的,这玉可是我的定亲之物,若不是现今拿来急用,我定不会出此下策典卖它,更不会随便贱卖,这样吧,我退让一步,三十两,如何?”
“二十两!”老掌柜比了一个二。
阮思摇摇头,刚想假意放弃,谁知身后的少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姐姐,咱们还是不卖了……”
“姑娘……你等等!”
掌柜露出一脸血亏的表情,却还是双手奉上三十两银子。
阮思将三十两银子的用布袋装好,塞入宋广白的怀里,又给他整理好粗糙布料的衣领,少年侧开头,眼神往四下飘忽,声音忽地闷了些:“姐姐,典卖了和周秉烛的定亲玉佩……你心里是不是很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阮思放下手,有钱了,她心情也不由地轻快些,阮思抿唇浅浅笑了笑,好耐心的解释道:“玉已经典当了,就没有好后悔的,我没有不舍得。”
宋广白低下了头:“哦。”
阮思拍拍他胸口胀鼓鼓的银子:“这银两放在你身上,可不要被人摸去了。”
少年抱紧怀里的银子,郑重点头:“姐姐放心。”
这镇子无甚繁华,但也算的上是应有尽有。
路上有一个挑着扁担的大爷走过,阮思主动拉过弟弟的手腕将他往一旁带,许是姐弟俩已许久未曾亲近过,阮思一碰触到他,就感觉到少年的身子往后一缩。
阮思的手碰了空,悬在空中,少年睁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
“……”
阮思先领他去了成衣铺。
“姐姐,你……做什么?”
阮思挑了一件滑溜的好料子:“你去换换看,看看合身不?”
宋广白动作局促的摇摇头,他的眼睛露出几丝不安和忐忑来,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敏感的样子:“姐姐,你为何要买衣服给我?”
姐姐给弟弟买几件衣服怎么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姐姐,你是不是还想要我走?”
阮思不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阮思回忆起了原身所做的一些事:“我原来总是说要你走的话吗?”
少年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点点头。
到底是有多冷血无情,原身对这个弟弟才说得出如此重的话?
目光一移,少年裸露出的手臂上还有青紫。
就算原身很喜欢周秉烛那个男子,但她也不该恼羞成怒鞭打自己的弟弟。
虽然她没有原身的记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姐姐,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已经很好了,我不要新衣服,我们走吧?”
少年咬着嘴,目光小心的望她瞧:“姐姐,这钱可以去买米,买其他东西,买姐姐的衣服,不用花钱浪费在我身上的。”
什么叫浪费?
如今身上已经有个三十两傍身,虽然三十两不多,可钱从来就不是省出来的,如此小气巴拉抠抠搜搜省着有什么用?
阮思二话不说板起作为长姐的威严来:“你试不试?不试我就直接打包了!”
“……”
原身过去的家境可能真的说不上富裕,不,应该说是清贫。不过一件普通的青色缎子,少年披在身上,表情便有些拘束别扭起来:“姐姐,这料子怎么滑溜滑溜的?”
“这位客人啊,这料子可是棉缎面料呢,平滑光泽,不同于麻衣,穿在身上可是一点儿都不难受,也不贵,就要一两银子而已。”
店里的老板走过来,眼神上下扫了扫两人,带上几丝轻视,介绍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是有钱人穿的东西,宋广白被阮虞救下不至于饿死还能跟着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姐姐……”宋广白抿着嘴摇摇头望向她,就要脱下来。
阮思又板起脸来一锤定音:“合身,就这件了!”
阮思拿出银子的时候,老板登时就变了态度。
阮思表情淡然的拿着几两银子,在老板的热情介绍下,看了许多衣衫,最后,她给宋广白买下了三件棉缎,还分外细心打包了三套棉质里衣。
少年接过装着里衣的包袱时,脸如同蒸笼里的包子一般,一点点红了起来。
原身的衣衫倒是有几件,料子虽不如缎子,但也比弟弟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好些。
但在少年内疚的劝说下,阮思还是也给自己挑了一件明艳的衣裙。
当将该买的都买了,天已经有些黑沉了。
阮思又雇了一辆牛车。
老大爷在前头驾车,两人坐在铺了稻草的牛车上,除了车上放的,两人手里也都抱着不少东西。
因为家境清贫的缘故,少年的眼皮子还是有些浅了,此刻他低头望着手里的衣服包袱,面上依旧维持着怔愣以及心疼的神情。
春寒料峭,暮色的风吹来,还是有些寒凉的。
阮思头又开始昏沉起来,甚至喉头有些痒意。
阮思附身的每一个世界人物,气运都不高,都是早死的命格。
这一世,【系统】第二次出现了故障,没有【系统】的帮助,别说攻略男主了,连男主是谁都不知道。
任务失败已是必然。
阮思怔怔望着远山,脑中闪过过去种种。
可最后,一声“姐姐”让她回了神。
阮思转头,将目光放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夜色沉沉,阮思已经望不太清少年脸上的神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在旷野里显得格外清朗,“姐姐……我好欢喜。”
阮思眸光渐渐清明,她抿唇笑了笑。
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不过原身这弟弟,是真的乖巧懂事。
她没有照顾过弟弟妹妹,但往后这剩余不多的时间,她不介意好好照顾这个少年。
***
阮思的厨艺自诩还没达到一绝的地步,况且她不敢与原身差别太大,因而做菜时藏了拙,可眼前的少年吃了一口最简易的炝炒包菜,还是连连点头:“姐姐手艺真好,好香!”
阮思夹了两块炖肉给少年:“不是我手艺好,是我们吃多了咸菜才觉得这菜香。”
家里腌制了两罐咸菜,平日里两人就就这米汤吃咸菜过日子。
“姐姐,这肉你吃……”
阮思摇摇头:“碗里还有呢,我自己夹。”
“锅里还有饭,饭菜你敞开肚皮吃便是,广白,你太瘦了。”
烛火的照耀下,少年捧着碗忽地停住,他似乎被噎着了,眼眸闪烁点点水光。
阮思立即放下碗给他倒了一杯水,“是不是噎着了?你慢点吃。”
少年接过水,却摇了摇头,正当阮思放下心重新坐下时,少年忽地站起身,俯下身子。
宋广白抬起手朝她伸来,琉璃般的眼一瞬不瞬凝望着她,阮思睁大眼睛,一时间不敢动。
“姐姐,你嘴角有脏东西,我给你擦擦。”
少年有些粗糙发硬的指腹缓慢的擦过阮思的嘴角,少年往外轻轻甩了手,便很从容的继续低头吃饭。
“……有脏东西么?”莫名所以的阮思细弱蚊蝇咕哝两句。
***
除去昨日的开销,还剩二十二两银子。
虽然有银子傍身,短期时间饿不着肚子,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阮思想着,要好好发挥自己的厨艺才是。
可是眼下,她还不能急于求成,忽然厨艺精进,就算原身弟弟,想必也会觉得惊异。
阮思暂且歇了自给自足摆摊亦或是当厨娘的小心思,她这几日都安心待在家里,花费许多时日待在厨房,有意给少年一个钻研厨艺的印象。
阮思房顶上被砸出的大窟窿还没有修缮过,这几日天气好,倒是没什么,可就怕哪天变了天,刮风下雨,届时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不牢固的瓦片也很容易被大风掀翻。
这周秉烛留下的屋院墙角有个爬梯,宋广白搬了爬梯过去,提了一摞瓦砖就想自己上屋顶修缮,阮思想也不想拦下了他。
这座房屋,虽然瞧着简陋,但建造的高度却很危险,阮思不敢让宋广白冒这个危险。
阮思拿了几些银钱,她要去请个熟练修缮屋顶的师傅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