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跋扈乖张,在京都里横着走路,借的是我父亲的势,享的是我家里的权。”
“而对于曾经代替你为奴为婢的我,你扪心自问,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怜悯和善意?你一向目中无人,对下人动辄打骂——”
说到这里,姜雪楠忽然撩开自己亵衣的袖口。
肌肤水嫩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几道疤痕,一道挨着一道,纹路狰狞,触目惊心。
“看清楚了吗。”
姜雪楠双目猩红:“这只是其中一处,后背和肩上也有。”
“这些,都是曾经你手中的鞭子留下来的。”
放下袖口,姜雪楠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所以姜苒,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在我面前兴师问罪?”
“你说的不错,毒是我自己下的,我就是要诬赖你,那又怎样?反正大家谁也拿不出证据来,我就是要借着人心,让所有人都唾弃你,要你终有一天从我家里彻底滚——唔——”
话未说完,姜雪楠突然梗住了。
就在前一秒,江苒飞快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糖球。
两人面面相觑,江苒问她:“甜吗?”
老实说,江苒并未料到今天这趟,会炸出姜雪楠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来。虽然句句都在控诉她,但江苒这个局外人听着也格外难受。
为姜雪楠感到难受,也为自己感到难受。
那些事情都是原主做的,原主人却不在了,就算还在,世事又哪能分出绝对的对与错,人人都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姜雪楠泪流满面地包着一颗糖,嘴上含糊不清地说:“你给我喂了什么。”
本来想直接吐掉,动了下舌头发觉挺甜。
系统:【当前食客好感值-5w】
江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淡定,负5w而已,问题不大。
然后缓缓吐了一口长气:“给你喂的毒药,我要先下手为强,毒死你这个坏心机!”
姜雪楠大受震撼,立即吐掉口中巧克力糖球,眼神狰狞得像只午夜怨鬼。
下一秒江苒嘿嘿一笑:“骗你的,只是普通颗糖果而已,没毒。”
要不是虚弱得没力气,江苒豪不怀疑姜雪楠会一蹦三尺高,当场就扑过来将她活活掐死。
床上的病人儿恼羞成怒,被气得脸颊通红,一下子倒在床上大口喘气,死鱼望天。
江苒收了个尾:“你以后别整这些伎俩了,我也不记仇,以后大家和平共处,团结友爱行不行。”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姜雪楠定是已经将她剜死了千万次。
俗话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江苒清楚站着说话不腰的人特别可恨,但事已至此,她还是给姜雪楠猛灌了一把鸡汤:“再说了,你恨我也没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能让时间倒退回去吗?”
“既然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和改变,那我们只能向前看。”
“或许你可以试着放下,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一个人内心充满怨恨是不会快乐的,不信你可以——”
话未说完,姜雪楠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了,哑着嗓子发出无声的咆哮:“滚……”
江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巧克力,放人枕头边上。
“如你所愿,明天我就要离家出走了,以后你想看我还看不到呢!我要出去开家食肆,欢迎你以后来照顾我的生意。”
言罢,江苒慢吞吞离开了。
一个人内心深处遭受过严重的精神创伤,或是存在着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么心中必然充斥着各种负面能量。
江苒知道姜雪楠心中的不甘和怨恨,绝非几句鸡汤就能开解。必然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愿意自愈的意志,才能真正脱胎换骨。
但江苒必须来开这个头。
要不那-5w的厌恶值根本没法搞啊。
次日清晨,江苒在姜赫那里得了一些现银和房契地契。
她也不好意思问这些钱到底是多少,能干些什么事。江苒不大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对古代正常物价也没有概念,就打算先收了再说。
将钱财房契都带回碧桐院后,江苒叫阿肆带上一个食盒,去和管家汇合,准备出发了。
今日她要去姜赫所说的西郊踩点,去看看她哥给安排的铺子、宅院都怎么样,以及那边的整体环境如何。
在这之前,江苒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上了马车后对管家说:“徐叔,请先载我去一趟定英侯府。”
第11章
江苒要去给陆小妹送吃的。
离开相府开办食肆,多少需要花点时间,这期间江苒也想着要刷任务冲业绩。
因此昨日从姜雪楠那里回去之后,江苒在碧桐院的小厨房里烤了一批小饼干。
有薄脆的、夹心的、蔬菜味的、水果味的。既营养丰富,又易于保存。
除了陆霜霜的这一份,江苒也给姜赫、老太太、姜雪楠各自备了一份。
在相府里闷了将近大半月,今日还是江苒穿来后第一次出门溜达,心情相当愉悦。
马车辘辘前行,江苒撩开车帘,入眼是八街九陌,人潮如织。
京都的青石大道宽阔极了,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宝马香车和商旅游人穿行其中,不时有孩童嬉闹而过,混杂着商贩的吆喝声,宛如一副热闹生动的画卷。
江苒趴在窗口东张西望,宛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路都是兴奋的。
到达定英候府,只用了大约半个时辰。侯府也在城东,同样地处较为幽静的地段。
江苒抱着食盒下了马车,直奔府邸门口。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襦裙,因为天气太热,还收起了头发,让阿肆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兔子头,看着既干净清爽,又俏皮可爱。
定英侯府门口的护卫远远就看见了江苒,一时间几乎移不开眼睛。
原主的五官属于娇俏明媚的那一挂,稍稍上点妆,就有种俏里带着性感的撩人气息。
而且身材特别好,前凸后翘,小蛮腰,要不也不会被京中人称“风流渣女、妖艳贱货”,毕竟这两词儿都是需要颜值的。
江苒将食盒递给其中一位哥们儿:“你好,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
跟陆小妹相处过好几天,江苒突然发现自己从未问过人家全名叫什么。
而在她犹豫的间隙,身后不远处正信步走来两位年轻人。
护卫甲和护卫乙都看到了江苒背后的人,本想开口职业性地招呼一声“侯爷。”
但被少年以指抵唇的动作制止了。
江苒原地卡了两秒,十分干脆地道:“请你帮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们家小小姐,里面都是吃的。”
护卫甲接过后,江苒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然后差点“砰”地一下撞人胸膛上。
虽然并没有真的撞上,但被吓了一跳是真的,江苒险些蹦出一句国粹来。
倒退三步,江苒看清了眼前这道高挑的身影——陆荣。
陆荣旁边还跟了个年轻人,面相斯文儒雅,风度翩翩,也是个齐头正脸的帅哥,但跟陆荣比还是差了些。
江苒抬手“嗨”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就要走人。
这时身侧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慵懒:“姜姑娘大老远的跑来,不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还有事情要忙。”
“姜姑娘?”
旁边的帅哥表现出极高的兴致:“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姜苒。”
江苒看他:“是我,兄台有何贵干?”
段呈槐“噗嗤”一声笑了,上下打量江苒,评价道:“你……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朝陆荣挑了下眉后,段呈槐拍拍人肩膀,抬脚进了府邸。
这时只听两护卫小声逼逼:“原来她就是那个对咱们家侯爷情根深种,死缠烂打,非咱们家侯爷不嫁姜三小姐?”
江苒:……
“应该是了,要不干嘛大老远跑来给侯爷送饭,还不好意思承认,说是送给小小姐的……”
江苒跟陆荣相对而立,俩人都听到护卫说了些什么。
夏日晌午的阳光十分耀眼,陆荣背着光,负手而立,整个人气势凛然,英姿飒飒。
就那么站着,没说话,也没走。
江苒意识到有件事情她还是得开口说明一下,要不然肯定得被人误会。
“陆侯爷别听他俩胡说,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真的,相信我。我只是因为喜欢你家小妹,她也喜欢我做的食物……就这样子,希望你不要误会。”
陆荣的面容落在阴影里,睫羽颤了颤,语气不温不火地回道:“正好我也不喜欢姜姑娘,谈何误会?”
此言一出,江苒先前那话就显得自作多情了,仿佛在强行加戏似的。
说一点都不尴尬那是假的。
江苒抓抓脑袋:“没有就好,反正我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你,不过我跟你家小妹很投缘,所以今后大家可能还会经常见面……”
江苒想表达的是:我以后要投喂你妹,但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做这件事。
但她也没法提任务啊好感值啊什么的。
陆荣不知悟了些什么,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与江苒对视:“既然不喜欢,就不该想着再见面。”
陆荣只是稍微靠近了些,江苒却不自觉提了一口气。
原因很简单——面前的少年眉宇深邃,鼻梁英挺,往下是色泽健康而性感的唇,再往下,是弧度完美、硬朗明晰的下颌线条……
女娲是真会捏,这脸谁看谁不迷糊?
世人都说男子好美色,其实女人又何尝不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子谁不喜欢?
江苒敢打赌,原主从前那般执着,绝对是想睡人家陆荣。
江苒也是颜控,还手控腰控长腿控,眼前人哪哪都符合,照着她的心动点在长似的。
但帅也没用,江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要回家,就不动那些旖旎心思了。
笑笑道:“行,我以后会尽量避开你。”
少女错开他的目光,轻飘飘一绕,仿佛一阵自由洒脱的风,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陆荣垂眸,唇角隐有讥诮,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说:不喜欢你了。
护卫甲看穿一切:“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啊,我家的那位也是这样。”
护卫乙很有经验:“我阿姐曾说过,一个女人在千方百计也得不到一个男人的情况下,通常会改变策略,比如玩一玩欲擒故纵,或是先拿下这个男人身边的亲属好友。这时候如果男人心智不够坚定,就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护卫甲:“有道理,有道理。”
见陆荣就要进府,护卫甲赶紧将手中食盒递上去:“侯爷,刚才那位姑娘让转交给……小小姐的。”
陆荣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肃穆,伸手接过:“值班期间不准闲聊。”
护卫甲和护卫乙纷纷闭紧嘴巴。
陆荣刚踏进门槛,听墙角的段呈槐就冒出来了:“啧啧啧……事情反转了啊!”
“看来你还是魅力不够,人姑娘这是变心了啊,搞不好还移情别恋了。”
段呈槐是刑部侍郎的独子,曾经也是陆荣在京都的同窗,不过这人无心于朝堂之上追名逐利,如今只做了个教书的先生。
偶尔还喜欢卖弄文墨,抄起笔杆子写写诗词、话本子、京都时报什么的。
陆荣最近也是听闻他得闲,才将人请来府上叙旧,顺便给陆霜霜上上启蒙课。
不过段呈槐这人除了面对学生时一本正经,尽职尽责,其他时间都很狗。
陆荣头也不回:“干你该干的事去,少管闲事。”
段呈槐好容易追上陆荣,将手搭人肩膀上:“潇白兄倒也不必灰心,你家门口那俩说得挺有道理,搞不好其实你还有机会,女人嘛,嗐——”
“潇白”是陆荣的字。
陆荣脚下生风,此时也啧了一声,信誓旦旦地道了一句:“陆某从未对她产生任何兴趣。”
“行行行,你没兴趣。”
段呈槐自言自语:“我看那姑娘就很不错,整个儿活色生香的,要是今后被人追走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陆谢氏知道今日陆荣的朋友要来府上,已经备吩咐厨子备好了丰盛的美酒佳肴。
饭桌上,陆霜霜惊喜地打开食盒,里面是油纸包着的各式小饼干,闻着香喷喷的。
“哥,你怎么不请苒姐姐来我们家里坐坐呀!”
段呈槐又“噗嗤”一声笑了:“你哥请了,人家没赏脸。”
陆荣:“吃你的饭。”
段呈槐却被陆霜霜的小饼干吸引了,丝毫不客气地拿走一块。
薄脆上附有芝麻和瓜子仁,也不知怎么做出来的,一口咬下去,口感酥脆,甘甜,还有淡淡的乳香,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然后段呈槐一顿猛夸“姜苒”,用尽了各种矫揉造作的词汇,期间又不动声色地扒拉走好几块小饼干。
陆霜霜现在已经是江苒的头号小迷妹了,有了共同话题,自然很快跟段呈槐打成一片。
陆谢氏吃的是一块夹心饼干,看着饼干上像个娃娃笑脸一样的图案,心中对“姜苒”是越来越好奇。心想这姑娘如此心灵手巧,当真的是传说中那个顽劣跋扈的假千金么?
只有陆荣,不仅一口没吃,连看都没看一眼。
午饭后陆荣照常准备去西城军营,因为陆霜霜不出门,陆荣就将萧晋也带上了。
江苒乘坐车辇行驶在前往京都西郊的路上,西郊也被人称西城,距城中大约三十里地。马车速度缓慢,走官道的话可能要傍晚才能到。
管家徐叔提议抄近路,走“樾水”马道,江苒压根不识路,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