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云间月——结夏夏
时间:2022-05-16 07:01:14

 
顾舒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冲春霞勾勾手指,“走,小春儿,和本少爷一道出门!”
 
“得嘞!”春霞应了声,跟上顾舒窈。
 
冬叶在一旁看着两人轻车熟路地爬上梯子,翻墙出府,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对着顾舒窈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保证完成好掩饰的任务。
 
出了府,顾舒窈带着春霞直奔西街的小鱼儿胡同。
 
靠着前梦,顾舒窈知晓此处有奴仆买卖的地方,里面不乏有武功高强之辈,此行她就是奔着找个“护卫”,以后好行事的目的溜出门的。
 
若是借着去寻祖母的由头,倒也是能出门,但女子打扮终归不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个法子了。
 
循着记忆,两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小鱼儿胡同。
 
顾舒窈走到那扇木门前,扣了扣门压低嗓门道,“可是卖醋的刘家?”
 
“客官要买什么?”门内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顾舒窈和春霞相互看了眼,而后顾舒窈又说道:“我不买醋,要一袋米。”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可供一人穿过的缝隙。
 
顾舒窈微微点头,带着春霞进了小院。老妇人躬身带着两人进了主屋,引顾舒窈坐下。
 
“闲话不多说,把本少要的人带上来吧。”顾舒窈压低声音道。
 
老妇人应了是,拍了拍手,一行人便鱼贯而入,进了房间都垂首立着。
 
“贵客,这些人都是卖身到我这里的练家子,您瞧瞧可有看得上的?”
 
“都抬起头。”顾舒窈沉声吩咐。
 
方才入室的六个男子都抬起了头,但眼神还是不敢直视,静默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顾舒窈从他们脸上一一看过去,因为之前与老妇人说好了是要买了进府的,样貌定然不能有什么残缺,是以这几人脸上都无疤痕。
 
习武之人多健硕,前面几人相对健壮一些,容貌平平。
 
待顾舒窈的目光移到最后面那人时,心里一跳。
 
这个人的容貌可算上佳,比起前面几人,身形更为修长,身子骨看起来也好像更弱一些。
 
顾舒窈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老妇人见状笑着打岔,“这个小子身子弱一些,只是给贵客凑个吉利数来的,过段日子打算卖到南风馆的。您……”
 
“就要他了,开个价吧。”
 
顾舒窈打断了老妇人的话,指尖点了点末尾那名男子的方向。
 
顾舒窈此前未言明真身,只道是家妹与顾家二小姐不对付,找个练家子找机会报复。
 
老妇人也没有表示怀疑,她什么买家都遇上过,也明白知道越少越安全的道理,痛快地应了。
 
老妇人说了价钱,顾舒窈付了钱后带着春霞离开。
 
按照这里的规矩,买了人付了钱就算了事,卖家会将人拐着弯儿隔日送到府上。
 
次日,那名男子以马车前救人的伎俩得到顾景赞赏,几番对答引得顾景联想到顾舒窈身边缺少保护,顾景查明男子身份无异后,将人带入顾府,作为顾舒窈的护卫。
 
顾舒窈顺利地在玉兰院前厅见到了人,她屏退左右,唤了人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覃羽。”
 
“以你的本事,想必昨日看出了我就是买家吧。覃羽,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顾舒窈从座椅上站起来,走近下首站着的覃羽,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知。”覃羽回道。
 
“昨日你们六人进来,我就觉得很奇怪。前面五人瞧着都很健壮,唯有你样貌出众,与他们格格不入。”
 
“在我看向你时,你故意露了出衣袖下的伤痕,想让我以为你受到了虐待。再加上那个老妪说,过段时日要将你卖到南风馆,我就猜测你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人。大约是你们听了昭都的一些风言风语,以为我是个好骗的、善良的女子?”
 
说到这里,顾舒窈轻嗤一声,看着眼前静默的男子。
 
“如若不是我碰巧需要找个护卫,去了小鱼儿胡同……哪怕我没去,你照样有方法出现在我眼前吧?看样子,我早已被你们盯上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图谋,只一点,我现在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协助我。”
 
“如果你要做的事不危及我身边的人,我只当不知,但若你要做的事所图在此,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明白了吗?”
 
覃羽听到这番话,心底有一丝颤动,他从眼前这个女子看似狠戾的威胁中,感受到的是浓浓的无助,就像是一个在大海中央,身体不断下沉的人,在呼救。但无论如何呼救,也无人回应,只能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终是出于这一丝不忍和后续考量,没有直接出手杀了她,而是单膝跪地,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回道:“属下并不知昨日是姑娘前来。”
 
“覃羽不过是个孤苦无家之人,幸得姑娘相赎。侯爷命属下护着姑娘,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顾舒窈抬手示意覃羽起身退下,对他的誓言未作回应,转身入了内室。
 
到了内室,她腿脚一软,瘫坐在床前。方才强撑的气势已然消失,只余后怕。
 
顾舒窈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是真的,方才覃羽的一些反应证实了这件事,现下她不清楚那些人的目的,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过了一月,覃羽仿佛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护卫,守在玉兰院门口,什么也没有做。顾舒窈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猜疑过度。
 
但小鱼儿胡同的种种不对劲却又让她无法忘记,这样煎熬了一个月,她终是选择放弃,紧绷着弦也不是个法子,起码现在覃羽的目的没有暴露,当一个不知道的人,比明白人要安全得多。
 
突然,灵光一闪而过,顾舒窈想到了一个计谋。
 
她可以装作忘记了这些怀疑,假装已经放下了,然后慢慢与覃羽拉近关系,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话,至少得确定覃羽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想通了之后,顾舒窈轻松了许多,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整天各种揣度那些人的意图,日子过得无趣的紧。
 
她抻了个懒腰,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裤后,让冬叶喊了覃羽一道去院子里。
 
覃羽见到顾舒窈后屈膝行了礼,“姑娘有何吩咐?”
 
顾舒窈笑吟吟地指了指放在石桌上的匕首,说道:“我想习武,不用多么厉害,只要能防身就好。”
 
自此,覃羽每隔一日教顾舒窈练武,也与顾舒窈习琴的日子岔开来。
 
顾舒窈也暂时放下了那些纷乱的线索,一边认真练习,一边打探覃羽的目的。覃羽从一开始的默不作声,到后来的找话题、打岔,不知不觉中他在顾舒窈面前的状态也逐渐改变了。
 
六月中旬,玉兰院。
 
“覃羽!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顾舒窈看着自己的匕首再次抵到覃羽颈边,有些不高兴地跺跺脚。
 
“姑娘进步很快。”覃羽有些无奈地拂开匕首。
 
顾舒窈心知覃羽总是放水,但也认可他说的进步一事,起码现在……放水放得更快了些?想到这里自己也高兴了起来,满意地收起匕首。
 
“好吧,那今天就到这里。辛苦你啦!”
 
覃羽看着顾舒窈高兴的模样,心里也涌起一丝隐秘的喜悦,如同长久的黑暗中照入一束光,他的生活也在慢慢被改变。
 
无论他表现的多么沉默,顾舒窈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总能找到一些话题。
 
他知道也许顾舒窈是想试探他,想知道些什么,但慢慢地,事情变了。
 
他开始希望那个命令可以晚一点到来。让他再多一些时间。
 
 
撞破
 
 
定安六年,七月。
 
此时距顾瑾萱及笄礼已过去两个月,在及笄礼时,沈煜也来观礼并送上了贺礼,一枚白玉簪。
 
沈煜自定安五年秋被点位状元,入了翰林后就与母亲搬出顾府,两人见面次数不如住在一处时多。
 
而那日,顾瑾萱因为顾舒窈前几日出府遇上沈煜的事情,与沈煜大吵一架,争执间,顾瑾萱不慎打碎了簪子,自此两人一直未再见面。
 
顾瑾萱打听到明日沈煜会来顾府,暗下决心一定要当面服个软。但顾瑾萱没想到的是,她会有朝一日听到自己的母亲说出如此可怕的一番话,母亲竟与婶娘谋划,要设计让顾舒窈失节于沈煜,而且此事,哥哥竟也知晓!
 
“到时候,明晔会想办法让沈煜不得不去客房,我这边也安排人引顾舒窈那个丫头过去,使些手段让那二人成就好事。
 
宴席座位的安排与药材采买,就有劳大嫂安排了……”
 
顾瑾萱脑海中回响着母亲说的话,难受不已。
 
沈郎以前和自己说起母亲,总是有些犹豫。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她只是知道母亲瞧不上他的家世,即使沈郎已经成了状元,进了翰林院,还是不愿自己嫁给他,想让顾舒窈嫁过去。
 
但她没想到母亲不仅不愿意自己与沈郎的事,更是一丝机会也不愿留给他们,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斩断他们的可能。
 
犹豫许久,顾瑾萱终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婢女,称一定要亲手送到沈煜手中。
 
她在信中没有直说,只说自己无意间听到几个婢女闲话,说明日的客房是个是非之地,绝对去不得。
 
次日,沈煜如约来到顾府赴宴。
 
大房夫人叶卿卿上个月刚刚诞下一子,顾景为他取名顾宇昊,因此这次小宴也是为了庆贺顾府嫡子满月。
 
前几日的满月宴宴请的多为官场上有往来的宾客及叶家长辈,这次则是由叶晓月帮忙操办了一场小宴,除了顾府众人,也就请了状元郎沈煜及沈母赵氏。
 
顾侯爷、顾澜以及顾明晔与沈煜一道就坐。女眷们则坐在屏风后的另一桌。
 
席间,顾明晔不慎打翻酒杯,酒水撒了沈煜一身。顾明晔见状连连道歉,找来小厮引沈煜去更衣。
 
小厮搀扶着已有些许醉意的沈煜到了观景亭附近的一处客房,待看着沈煜进入后才离开。
 
房间内的熏香已经点着,沈煜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将一枚能使服药之人维持清醒的药丸放入口中吞下。
 
顾瑾萱的信说得不明不白,但沈煜这边其实是知道叶晓月具体的计划的,只不过不清楚叶晓月具体用的是什么药。
 
叶晓月事先只告诉他会用一些助兴的熏香,绝不会伤身,只是为了最后效果更佳。
 
于是他选择将计就计,将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换成顾瑾萱。沈煜提前找了相熟的大夫配药,打算稍后装作中计,方便这场戏按照他的心意顺利地唱下去。
 
顾瑾萱已经知道此事,知道他来了客房一定会有一些举动,但如若先来的是顾舒窈,娶了也罢,总归不吃亏。
 
因此,保持清醒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以免因药物作用不慎说出些什么,影响了计划。
 
宴席上,顾瑾萱见沈煜离席时就派了婢女青荷悄悄跟上去打探,等青荷折返回报沈煜已经进了那间客房,没有出来时,她心下有些焦急,不知道沈煜为何没有听自己的劝阻。
 
而此时,婢女正在为女眷这桌的夫人、小姐倒果子酒,待到了顾舒窈这里时,那名婢女拿起顾舒窈的酒杯,添满之后迅速将自己袖中的酒替换上去,平稳地放在顾舒窈面前。
 
她是叶晓月此次计划的一环,自小在杂戏团长大,后来戏团解散被卖到人牙子那里,因着有些杂技功底,便被叶晓月留在二房。像这种“偷龙转凤”的戏法,不过是基础功夫。
 
顾舒窈看着面前这杯新倒的果子酒,陷入沉思。
 
叶卿卿与叶晓月迟迟没有大动作,自从沈煜搬离顾府,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再看看顾瑾萱心不在焉的样子,恐怕是知道了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法子,但像是入口的东西应当是可能性最大的。
 
即使这杯果子酒里什么都没有添,她也可以装作是不胜酒力,如果撞上了自然最好,如果没撞上也会打乱他们的计划,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顾舒窈瞧了眼身旁坐立不安的顾瑾萱,忽然挽上她的胳膊,顺势借着衣袖遮挡,调换了酒杯,“萱姐姐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不如一道喝一杯果子酒如何?”
 
顾瑾萱应付了几句,便喝下了这杯酒。顾舒窈也跟着喝完杯中的酒,过了一小会便装做不胜酒力的样子,扶着头,晕晕沉沉的。
 
而身后的冬叶,早已被刘氏身边的妈妈喊去帮忙拿些酒。
 
一个眼生的婢女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二小姐可是不胜酒力?奴婢扶您先去凉亭醒醒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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