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今早婢女进来看淑华有没有醒,云藏怕自己会被婢女拿走,便用了术法隐去简书。但因为他实在太菜了,隐身之后无法立刻变回来,还需要一定时间积聚力量。而淑华醒后一直在抖被子找他,把他抖落到地上去了,还被慌忙换衣的淑华给踢到床底。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开简书把自己放出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精灵……”
淑华小声嘟哝了一句,云藏这一早的倒霉经历似乎冲淡了她心中的悲伤,她看起来不再是刚才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嘿嘿,不要嫌弃我嘛,谁让我只是一个书灵呢?这样已经很好啦。”
云藏并不在乎淑华说了什么,飘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刚才看起来似乎很难过,为什么啊?”
“我爹爹走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我却很少能看到他……”
“嗯……不要难过啦,我也可以做你的亲人,我会一直陪着你。”说罢,云藏又补了一句“只要简书在你手里的话。”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亲人也是说当就可以当的吗?”
淑华白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到床下掏出了那卷简书,用细棉布擦去了上面的灰尘。
“你既然是这简书的书灵,那你知道这简书上写的是什么吗?”
淑华昨晚看到的奇怪字符已经消失不见了,简书上仿佛从未有笔迹存在过。
“不知道啊。”
“你不是这简书的书灵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们人类不还说自己是万物之灵,不一样还是对万物什么都不知道。”
淑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或许也是觉得云藏说的有道理吧。
“那你叫什么啊?”
“不知道,我没有名字,你是我诞生以来第一个见到我的人哦。”
“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叫你什么好呢?”
淑华坐在案前铺开纸张,拿起笔蘸了墨开始想。云藏也坐在她对面,兴致勃勃地看着淑华。
“嗯……有了,你就叫云藏,就和我一个姓,淳于云藏。”
淑华不知看到了什么,而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淳于云藏”的名字。
“云藏?”
“是啊,云藏。”淑华说着从案上拿起了一本书,书的名字是《鸿云藏墨》,是一本记录上古文字的书籍。
“你的简书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识得,说不定是什么上古字符,你叫这个名字正好。”
“对了,我叫淳于淑华,就是这样。”淑华又抽出一张纸,工工整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记住了吗?”
淑华抬起头看着云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只是下一瞬,浓重的如同污泥一般的黑影就裹在了淑华身上,一同出现的还有若隐若现的鬼哭声以及飘荡在空气中的尸臭味。
又出现了,看样子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离开镜影回来时,淑华还没有休息,坐在灯下盯着桌上的锦囊发呆。
“你们回来了,如何?”
“不太好,他的镜影被冤魂缠住了,我们不能在里面停留太久。他没有闹吧?”
贺元隐指了指桌上关着云藏的锦囊,淑华摇了摇头。
“对了,淑华姑娘,你在沈明婉身体里的时候,可在沈家或者花楼里看见云藏的简书?”
“简书……并没有看到过。”
“没有吗……”
镜影里云藏说过,他没办法离开简书,既然淑华说她身边没有简书,那云藏又是怎么留在她身边的?
“那个简书很重要吗?当年抄家时太过混乱,我已记不清将他放在哪里了。”
“啊,没关系,你别紧张,只是我自己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镜影已经无法再进入了,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今晚,贺元隐又做了那个梦,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梦里,他和那个叫泽漆的人坐在一起对弈,季霜竹就坐在他们身边玩着两个小人偶。玩了一会,或许是她玩腻了,就趴在桌子边上看他们落子,光看还不过瘾,还要伸手去动棋子。她一颗接一颗捡起来,泽漆也未加阻拦,只是在她捡起之后又补上新的。可是季霜竹却盯上了他那一角的棋子,他补一颗她拿一颗,最后泽漆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小竹子,你能不能别可着我一个人祸害,你怎么不去拿他的棋子?”
季霜竹愣了一下,而后似乎是在思考,思考过后便拿一颗泽漆的,又拿一颗他的,这样轮换着拿他们两个的棋子,很快就拿干净了一列。
他一直微笑着看着季霜竹,而泽漆则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把手中的棋子放回盒里。
“算了算了,不下了,一盘棋局都被你这个‘乱子’搅和了。”
“乱子。”
季霜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只是跟着重复了一句,依旧继续两手捡起黑白二子。
“想要玩吗?我来教你好不好?”
他听到自己这样对季霜竹说道,季霜竹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你快收了神通吧。”倒是泽漆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这小傻子还没学会怎么穿衣服呢,你教她对弈可真是为时太早了。”
“我会穿衣服。”
似乎是不满泽漆对她的轻视,季霜竹脸上带了些怒色“嚯”一声站了起来,手里攥着的棋子也“嚯啷”一声洒在了棋盘上。
“我会穿衣服。”
她又重复了一遍,甚至开始解开衣服,似乎是想要脱下来再穿一遍,以此证明她没骗人。
“我的祖宗,快停手,我们俩的清白!”
他看到自己与泽漆都慌忙上前拉住季霜竹解衣的动作,看起来倒是滑稽可笑。
梦里的季霜竹和现实里的季霜竹不仅样子一样,就连这样的性子都是一样的。想到季霜竹,贺元隐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下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竹林里一片寂寥,一片落寞萧瑟之意。
“真是可惜,泽漆仙君离开了之后,竹林也变得黯淡许多,没有往日光彩了。”
“还有战神大人,也许久没有看见了。”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不知从哪来的漂亮小姑娘,每次都躲在竹子后面偷偷看着咱们呢。”
远处竹林里走出三个衣着一样的仙娥,似乎是来这里打扫的。
“战神大人的去处倒是知道,只是泽漆仙君和那小姑娘去了哪里呢?”
“我听说呀,是泽漆仙君私自打开了轮回之境,所以受罚之后被贬下凡了。”
“轮回之境?我听说过的,只是泽漆仙君为何要打开它啊,因为这个被贬下凡的话 不是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是呀是呀,真是可惜,也不知是为了些什么。那小姑娘既是泽漆仙君身边的人,想来应该是随着仙君下凡了吧。”
“唉……真是可惜……”
小仙娥们一边感叹着世事无常一边从贺元隐身边走过去了,竹林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们说的泽漆,是秘境里的那个泽漆吗?可那时泽漆明明说他在上界,为何又被贬到人间去了。
啊……这里只是梦境啊。
贺元隐想了半天之后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实。虽然这个梦里有很多现实中也存在的人,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梦境总是没有缘由的不是吗?
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你不该爱上她的。”
谁?
贺元隐猛然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泽漆,他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看着他。
“你不该爱上她的,你这样不过是为了日后徒增烦恼罢了。”
他说谁?季霜竹吗?他自然知道,以他们的身份来说,爱上季霜竹确实会给他带来烦恼。
“也怪我,不该……”
说到此处,梦境却戛然而止,一声惊雷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惊醒之后,借着闪电的光,他看到有一个身影正站在自己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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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元隐:讲真,如果师尊真的像梦里那样,那师叔们一定第一个杀我灭口吧......
天罚
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光芒,贺元隐看清了床边的人影。
“师尊,这样晚了,您……”
季霜竹却没有理会他,她眉头微微皱起,下一瞬便消失在房间里,与此同时,远处天边传来了沉闷的雷鸣声,青色的光芒利剑一般劈开了沉沉夜色。
这样的雷光他也曾见过的,上一世死前降下的天罚雷就是这般。只是为何此时会有天罚雷?会和季霜竹有关,还是和他有关?
季霜竹消失后他便立刻起身到季霜竹的房间里去寻找,发现房间里只有熟睡的淑华,并不见季霜竹的身影。
她去了哪里?
贺元隐立刻展开灵识探查,他修为不高,不能像季霜竹那样一瞬间就探查到想要见到的东西。他尽力扩大灵识范围,最终在林安城郊找到了季霜竹的影子,他便立刻赶了过去。
他赶到时,第二道天罚正落下。季霜竹神色凝重,看到他时似乎有些慌张,立刻闪身到他身边,手中拿着十三挽了个剑花,一道屏障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贺元隐也来不及说什么,立刻筑起防护与季霜竹一起。
青色的雷光像是狰狞的巨蟒,带着令人心悸的声音凶恶地向他们扑来,两重屏障应声而碎,依旧有余力向他们袭来。此时季霜竹也酝酿好了招式,同样的青色剑气从十三身下挥出,与天罚的余力在空中相撞。
刹那间,一场青色的烟火在浓墨一般的黑夜里绽放,照亮了半边天空,青色的灵流从半空缓缓坠落,人间的火树银花在这场盛景面前也不过如此。
见季霜竹收起了十三,贺元隐便知道这场天罚已经结束了。
“师尊,你有没有受伤?”
贺元隐拉起季霜竹的手想要探查她有没有受伤,季霜竹却把手抽了回来,在贺元隐失落的目光中拿出了锦囊。
“他招来了天罚。”
季霜竹说的就是云藏,没了魔气与镜影的庇护,身为灵却背负过多杀孽的云藏还是招来了天罚。此次天罚只有两道,叫季霜竹给躲过去了,可是下次就会是三道、四道……如果不早点解决云藏身上的谜团,他们自己也会遇到危险。
在贺元隐思考的时候,季霜竹默默转身擦掉了从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咽下嘴里温热咸腥的液体。果然是天罚,就算是她抵挡起来也很困难。
“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师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
这一次,季霜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贺元隐给自己做了个检查,让他安心之后才收回手。
“师尊,下次不要一声不想就跑掉,我会很担心您的。”
“天罚太危险。”
“所以您更应该叫我啊,我会帮您的。”
说到此处,季霜竹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你太弱了,帮不了我什么。”
“……”
季霜竹说的也是真的,自己的修为在天罚面前确实看不上眼。
“我会变得更厉害,你不是说我以后会成仙吗?所以您得叫上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嗯嗯,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季霜竹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看样子只有自己真的变强了,才能获得季霜竹的信任吧。
回到客栈时,淑华还在沉睡,贺元隐不禁感叹她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毕竟那样的雷声把全客栈的人都惊醒了,她却还睡着。
“我走之前下了结界保护她。”
似乎是知道贺元隐在想什么,季霜竹出声解释了一下。
“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季霜竹几乎是把贺元隐赶出去的。看着身后迅速闭合的门板,贺元隐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季霜竹受伤了不想叫自己知道吗?不应该啊,自己刚刚看过了没有问题的,而且他和季霜竹之间定下影咒,季霜竹受的伤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师尊,您没事吧。”
贺元隐轻轻敲了敲们,季霜竹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她说她只是灵力用的太多,有些累了,需要时间恢复一下。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您要叫我。”
过了一会屋里才传来季霜竹的应答声。贺元隐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因为影咒的缘故,还是听季霜竹的回屋了。
屋内。
几乎是在合上门的瞬间,季霜竹就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本以为刚才用灵力调息就够了,没想到还是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