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别人都叫他老板,所以我也跟着叫他老板,我说我想要钱,他没有给我钱。他问我会什么,我摇摇头。
最后,他叫来明月楼的伙计小波,让他带我去如画斋。
出了明月楼,小波左右打量了我一圈,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北方!”
“你是孤儿?”
“为什么这么说?”
“冯老板心善,总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我就是一个,前些年父母得了重病死了,是冯老板帮我安葬了双亲,然后留我在明月楼做事。”
“哦,我还有一个师父,不过师父离开了,留下书信让我自己出来看看。”
小波一脸同情的看着我,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当时是认为我被抛弃了。
“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事没事。”小波急忙转移话题:“我告诉你啊,冯老板是京城最富有的商人,同时经营着明月楼,钱衣阁,如画斋。明月楼,是京城最大的一间饭馆。钱衣阁做的是布匹衣服的生意。如画斋做字画的生意,其管事方平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那里的伙计只需要扫扫地,擦擦桌子这样简单的工作。”
小波把我带到如画斋交给了方平,方平看着我,眉头紧皱:“怎么这么瘦?”
“方管事,璐雪姑娘刚来,什么都不会,冯老板让我把她带到这里,劳您教她做些事。”
“好,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诶,好嘞。”
小波看了我一眼,嬉笑着离开。
“方管事,我需要做什么?”
“今天不用了,你先去里屋,桌子上有几块桂花糕,都吃掉。吃完就出来看着,看大家都是如何干活的。”
“啊?我可以先吃?”
“去吧!”方平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眉头终于舒展,露出慈祥的微笑。
“哦,好,谢谢方管事。”
就这样,我慢慢学着如何做事,每天结束如画斋的工作之后再回明月楼歇息睡觉。同时在明月楼解决一日三餐。能够吃上如此美味的饭菜,我满足极了,没想到冯朗在一个月之后给了我十文钱,还准我一天假让我出去玩儿。
我欢喜的邀请未瑶一起去玩儿,未瑶是冯老板的女儿,十一岁,她整日都在读书、算数、画画,我看得出她并不是那么开心。
小波说未瑶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冯朗誓不再娶,所以一心培养未瑶,打算日后把家业全部交给未瑶。
未瑶小心的看着冯朗,片刻后冯朗才点了头,算是允了,未瑶高兴的拉着我的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本来以为我有了这十文钱便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后来才发现,只不过够买几串并冰糖葫芦而已。
未瑶没有带钱,却也不愿意那么早回去,害怕回去以后就很难再出来。
后来未瑶带我去了我还不曾去过的钱衣阁,她要求钱衣阁的管事赵兴送我一套衣服,赵兴当然不肯,虽然未瑶是冯朗的女儿,可是我只是一个工人,又没有钱,他不好和冯朗交待。
未瑶见他不肯,又哭又闹,撒娇耍赖,赵兴无奈,终于还是送了我一套衣服。
我脱掉那灰布麻衣,换上一套黄白相间的衣裙,其中一个刺绣的姑娘重新为我梳了头。
看着镜子里的人,一头秀发垂于身后,银色的流苏发簪,印红的嘴唇,皮肤衬的更加白,好不像我!
旁边的未瑶却一边鼓掌一边大叫:“璐雪姐姐果然是个大美人。”
离开了钱衣阁,我们便去了如画斋,未瑶在如画斋里看着名画发呆。我问她在想什么,她说她虽然算数读书极好,唯独画画找不到精髓,虽然不喜欢这些却还是想把它做好。我看着她提议:“我教你画画如何?”
“璐雪姐姐你会画画?”未瑶质疑的问,非常质疑。我见她不信,便找出纸笔现场画了一副明月楼满席宾客的画,惟妙惟肖。
未瑶惊叹,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身无长物的穷苦之人,没想到还有这等水平。
回到明月楼,未瑶把画拿给冯朗,冯朗当即决定不再让我去如画斋做工,而是专心教未瑶画画,同时我可以陪着未瑶一同读书认字,当然算数记账我是不可以学的。
我欣然接受这一安排,这样的工作比我扫地擦桌子来的轻松,而且每个月拿到的工钱翻了三倍,原来这就是一技之长,原来一技之长这么值钱。
我在明月楼过得滋润,那日在未瑶的房中教她画画,忽见冯朗与一人在楼上喝酒,那人身高八尺,身后背一把剑,剑柄上写着空凌二字。
未瑶叫那人“延风哥哥”,后来我听明月楼里的人窃窃私语知道延风今年二十一岁,是京城小有名气的伏妖师,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伏妖师,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后来延风遇到心慈的冯朗,便在明月楼落脚,冯朗不收他任何费用,他却笑道:“日后定会双倍奉还。”
这句话明月楼的伙计们都当个笑话来听,只有冯朗认真的说:“好。”
据说延风前些日子又不知跑去哪里捉妖了,这才回来,回来后依旧没有赚到任何钱。
冯朗与延风交谈一番后便去急着处理生意,临走前还不忘让我再去为他拿一壶酒。
我把酒拿给延风,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他,他一袭宽松的蓝衣,头发向后束起,如玉的面孔上,五官分明,额前飘着几缕发丝落在眼角旁,如星的眸子上覆盖着长长睫毛,喝着酒还保持着嘴角上扬,让人觉得此翩翩少年好似能暖化冰川,明净清爽!
回想我自入人世以来,延风必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延风看我发呆,笑道:“新来的。”
我点点头。
“从哪儿来?”
“北方。”
“一个人?”
“嗯。”
延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理我,继续喝他自己的酒。
从那以后,我经常看到延风一个人半躺在窗口喝酒。
我记得那次我把酒误当成水来喝,又辣又呛,再不沾那东西。我不理解延风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整天喝,还从未醉过。在我印象里明月楼那些醉汉都是疯疯癫癫的。
后来几次与延风对视却也无话。
直到一天夜晚,我发现一个妩媚的女人鬼鬼祟祟的在明月楼走动,我故意绕到她前面,凝视她的眼睛,看出她的真身是一只蜘蛛。
蜘蛛精走向了延风的屋子,我悄悄跟上她。一个转角过后,那蜘蛛精已经阴笑地抱着延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冲延风喊道:“她是妖。”
延风听到我的声音却十分淡定,一脸微笑,好像早有准备,不知怎地两人打了起来,那妖怪最后被延风一剑刺死,变回了蜘蛛。
“你如何知道她是妖?”延风多年除妖,靠的是闻妖气判断大概,面对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在明月楼打杂的丫头能一眼识破妖身实在好奇。
“我看到的呀。”我如实相告。
自那以后,延风便开始注意我,甚至怀疑我,不过我还是如常的学习认字,教未瑶画画,并无其他。
相依(一)
几日之后,延风被邀请去将军府捉妖。我好奇延风会扛回来一个什么样的妖怪,或许还应该加上一大盒子银子。没想两天以后延风回到明月楼二话不说把我拉到了将军府。他力气之大,我无法挣脱,只能一路瞪着他。
路上延风告诉我将军府的少将军林硕昏迷不醒已有十日之久,且夜夜呓语乱叫,吓坏了将军林峰和其夫人,他们二人只有林硕这一个儿子,是两人的命根子。
林峰请了无数的大夫也都无果,后来便有传言是妖怪缠身,这才请他来捉妖,可是延风守在林硕身边两天两夜也没发现什么,深夜听着林硕乱叫毫无头绪,没有发现一丝妖气。实在无法,上次见我一眼看破蜘蛛精,便拉我来试试能不能看到什么。
一进将军府,我便感到一丝阴邪之气,走近林硕的屋子,我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不断的叹气,一个身姿圆润的女人正坐在床边默默垂泪,想必这两位一定是林峰和林夫人。
床上躺着的林硕脸色苍白的可怕。二人见延风再次来到将军府,好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尤其是林夫人拉着延风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延风少侠不告而别,老身以为我儿是没救了,怕只能是随我儿一起去了。好在延风少侠是个大善人,能够再次回来,是否寻到了救我儿的办法,若是能救活我儿,不管多少金银财宝我们都能舍,就算要了老身的命又如何?”
“说这些没用的作甚,延风少侠哪是那贪财之人,又如何要你的命。”一旁的林峰悲斥道。
“二位莫急,让我再观察一夜。”延风劝说。
我看着林峰和林夫人带着一众丫鬟从我眼前一一走过,谁都没有注意我,或者看到了也不在意,大多认为我是延风带来的小跟班而已。
深夜,我和延风坐在门口守着,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动静,直到三更的时候,延风摇醒昏昏欲睡的我,紧张道:“快来了,醒醒。”
“什么来了?”我一边揉眼一边问。
“每夜三更天,是林硕发作的时候。”延风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一阵冷风吹过,我瞬间清醒,延风拉着我走近林硕,只见林硕面目狰狞,开始叫喊,满头大汗,好像很恐惧很痛苦的样子。若是妖怪附身,延风完全可以用符咒把妖怪逼出来,可是前两夜延风尝试皆是无果,他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困住了林硕,而我也并未在林硕身上看到什么。
就这样一直看着林硕,听着他的叫喊,延风沮丧至极,我累得坐在了地上,靠着柱子休息。
五更天林硕的叫声停止了,我才看到一团绿色云状的东西从林硕的头上飘了出来,慢慢的那团绿色的东西变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慢悠悠的飘出了屋子。我追出去,可是那人影却一下子不见了踪迹。延风见我异常,迫切的问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影子,但并未看清他的真身。
将军府沉浸在一片悲痛恐慌的氛围之中,延风把自己关在屋子冥思苦想,没有人再理会我。我一个人则在将军府的各处园子走来走去,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果不其然,我发现将军府的柴房有些异样,刚要进入却被路过的丫鬟拦住,那丫鬟慌张的叫我不要过去,她说里面有个疯姑娘。我诧异,这将军府怎么会有疯姑娘,我问她这疯姑娘是何人?她不肯说便快步走了,只叫我不要过去。
我没有听那丫鬟的话,慢慢走近柴房,透过窗户,我模糊的看到柴房里躺着一个姑娘,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衣服脏兮兮的,蓬乱的头发遮盖了她的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姑娘,姑娘。”我叫了她两声,并无应答。
我带着疑惑离开,找到林夫人,问她柴房里的姑娘是谁?林夫人大吃一惊问我林硕的病难道跟那姑娘有关?我说我并不能确定。林夫人随即泣道:“若是跟她有关,那实在是冤啊,我们将军府也算待她不薄了,她自己愿意待在那里,谁拿她也没办法,她难道如此恶毒的要害我儿?”
林夫人泣不成声,哭着哭着竟晕了过去,丫鬟们见状急忙把我赶了出去。我只好离开,后来花了一些银子才从其他下人的口中得知柴房里的姑娘竟是林硕的夫人,那少夫人是王丞相的女儿王柳涵。
那王柳涵嫁过来的第二天王丞相一家子包括家丁和丫鬟一共三十六口人全部死了,让人不解的是这三十六口人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刀伤也并不是中毒而死。
王丞相一府离奇死亡,让周围的人都陷入了恐慌,更把目光聚集在了王柳涵的身上。
王柳涵在将军府的帮助下安葬了家人,在王府哭了七日之久终于晕厥过去。将军府只能用轿子把王柳涵抬了回来,可是回来后的王柳涵日日以泪洗面,时常偷偷跑回空无一人的王府,然后弄得浑身脏乱不堪被将军府的家丁找到再接回来。如此总是重复,将军府也烦了,索性把她关在了柴房里。
说来也奇怪,王柳涵在柴房里竟不再哭闹,不再偷跑出去,每日送去的饭食也都能吃下三分之一,这样平静的过了有一个月之久,将军府的人好像忘记了王柳涵,就当是养了一条狗一样每日供食即可,没人再去理会她,有时候送饭的丫鬟偷懒便送去两天的饭食,凉了硬了也都不管。
相依(二)
我找到延风告诉他我发现王柳涵之事,他赶到柴房从窗口看了王柳涵两眼,带着失望的表情离开。
我拉住他:“你就这样走了?”
“她不是妖!”延风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