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保安大爷客气地说快递丢失概不负责，提醒他务必今天拿走。
唐志明恭敬道，“实在抱歉，昨天有事没能去拿，一会儿就去取走。”
保安大爷笑呵呵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他瞄了瞄此时正红着眼圈的姑娘，“就是怕万一里面是啥易坏品，别给糟蹋了。”
何梦川一愣，脸颊突然之间比眼眶还红。
保安大爷再说下就穿帮了……
好在唐志明只是附和，“好的，马上就去拿，麻烦您了。”
挂电话后，保安大爷把唐志明的话转述了一遍。
其实刚才他们通话时，何梦川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可她仍安静地听着保安大爷的转述。
直到大爷问，“这回放心了吧？”
何梦川有些难为情地点头，“爷爷谢谢您，那我们先走了。”
大爷笑着摆手，“小事小事。”
贺萧真以为要走，可跟着何梦川出了门，她竟然拐了个弯站住不动了。
贺萧四下看了看，不解地问，“怎么？还打算晒会儿太阳再走？”
何梦川抬眸瞧他，“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或许能，偷偷地看唐爸爸一眼。
贺萧皱眉，想表达一下勉为其难的情绪，可目光落在女孩脸上，情绪却像风一样散了。
此时还不到正午，可难得的大晴天，天空像水洗过一般干净，阳光无遮无挡照在女孩脸上，白得晃眼，她的鹅黄色羽绒服亦跳跃着点点光斑，照得人眼晕，贺萧别开眼，低声说，“行，那就晒会儿再走。”
好半天两人没说话。
终于贺萧还是没忍住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贺萧舔了舔唇角，“我就随便一问，你就随便一答，可不带生气着急的。”
何梦川乜斜他，“你还能不能问了？”
“那个唐志明……”贺萧皱着眉，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终于一咬牙问出口，“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何梦川：“……”
“说了不带生气的，我就随便一问，你可以否认，千万别生气，要是晕过去我可没招。”
“你脑子是不是……”话音止住，何梦川原本闲散倚墙的身形倏地站直，目光聚焦且轻轻震颤。
贺萧也不由噤声，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正阔步朝商阳大学校门走来，他身后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后门车窗未关，探出两张笑脸，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尚辨不出性别的孩子。
男人走进保安室，再出来时手里拎着快递箱，边走边回头冲保安大爷摆手。
“贺萧。”
何梦川叫他的名字，声音和语气轻飘飘的。
“那就是唐志明，车里抱孩子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叫郭美吉。”
何梦川突然拽住贺萧的袖口用力扯，以至于他不得不微微俯身，耳朵几乎凑到她唇边，女孩的声调变得陌生而神秘，“如果以后她出现在你身边，请你，对她好一些。”
鬼使神差地，贺萧应声点头。
两人同时朝那辆轿车看去，眼看着它驶离。
何梦川默默在心里记下车牌号。
“走吧。”她舒了口气，抬脚往路边走，“打个车回去，我有点累了。”
存在感略低的贺萧紧走两步挨到她身侧，“那个……郭美吉是谁？”
何梦川愣住，“你怎么知道郭美吉？”
贺萧一脸不可置信，“不是……不是你说的吗？说车里那个女人叫郭美吉，让我以后……对她好点？”
何梦川目瞪口呆，“我说的？”
“啊。”
“……”
何梦川默默倒吸一口气。
心想可能刚才猛然看到曾经至亲的人出现在面前，一时时空感错乱。转而又想到郭美吉以后会去贺萧公司工作，先在他这儿混个耳熟也是好事。
何梦川此时看向贺萧的目光格外认真，贺萧不安地眨眼，“怎么了？”
“贺萧，她是个很好的人，善良又能干，以后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能尽量对她好一点吗？”
贺萧虽然仍跟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行。”
总感觉这丫头今天又深沉又奇怪，还是顺着她比较好。
往前走了一个路口，贺萧拦了辆出租车。
何梦川一路没说话，连带着贺萧都张不开嘴，听了一路司机师傅之间的对讲频道。
“杏坛路有一起追尾，正堵着呢，崭新一辆迷你还没挂牌呢，车屁股都瘪了。”
“这大过年的可真糟心。”
“……”
眼看就快到春风十里，贺萧不得不开口，“那个PS4……”
“一会儿你跟我去家里拿。”何梦川有点瞌睡，掩唇打了个哈欠。
“哦。”
贺萧看着何梦川掏出钱付给司机，突兀地来了句，“……我今天钱没带够。”只够买个早饭。
何梦川没get到他的点，兀自下车往前走，这行为放在贺萧眼里颇具谴责意味。
她不会以为我是个抠货吧？
看来贺岁是对的，不买单的男人容易被看扁……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今早换了外套，钱真没带够！！！
贺萧心里疯狂咆哮，懊恼得眉头紧皱。
何梦川突然止住脚步，回头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吃饱了？”
贺萧：“啊……”
何梦川：“也是，一个煎饼果子，俩包子，哦，还有一碗咸粥。那我就不请你吃午饭了，你拿了PS4你就直接走行吗？”
女孩等着他回答。
贺萧迟钝地点头。
何梦川松了口气。
今天麻烦他一上午，感觉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还真怕被他讹上……
可看他摆出这副任劳任怨的憨厚样，何梦川又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冷漠了。
唉，果然人情这玩意儿不能轻易欠。
贺萧在门口等，何梦川进屋拿出PS4递给他，迟疑几秒突然问，“你喜欢吃草莓吗？”
没等贺萧开口，何梦川留下一句话转身进屋，“等我一下！”
贺萧看着虚掩的门，有点搞不清她的操作。
没一会儿何梦川出来，手中捧着一个食品盒，里面放着满满的饱满鲜红的草莓。
贺萧目光愣在草莓上，良久才重新看向她，“给……给我的？”
何梦川点头，“算作谢礼，谢谢你陪我跑一趟。”
“不是借我玩PS4了吗？”贺萧理所当然地说。
何梦川心虚地笑了笑，没告诉他PS4真正的主人其实另有其人，她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反正草莓送你吃了。”她尴尬地脚趾抠地，把食品盒怼到贺萧胸口，“已经洗过了，可以直接吃。”
贺萧单手捧住食盒，愣头愣脑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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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何梦川稍稍了却心事，可她没有记起郭美吉生日的确切日期，所以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总是忍不住在心里问：是今天吗？
然后自己回答：如果是的话，妈妈，生日快乐。
不能说不遗憾，可她无能为力。
她还是唐果的时候，认知力太过局限，能确切记住的事情并不多。
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浮光掠影的梦境，只能观其大概。
然而何梦川怎么都没想到，帮她击碎浮光掠影，为她展示全貌的人竟然会是贺萧。
大年夜前一天，何梦川的午睡被一通语音电话打断，她忍着气恼拿起手机，看到是贺萧发来的，气不打一出来。
接通后刚要发作，却听他说，“那个那个唐志明……”
萦绕满头的瞌睡虫瞬间被这个名字轰了个干净，她忽地坐起来，“唐志明怎么了？”
“唐志明是我哥学院的副教授。”
何梦川愣住，“你哥？贺岁？”
“对啊！”贺萧哈哈大笑，“你就说巧不巧吧？”
“那唐志明家住在哪儿啊？”何梦川迫不及待地问。
贺萧说，“等等我问问。”他声音拔高喊道，“哥，你知道唐志明教授家住哪儿吗？”
何梦川隔着听筒捕捉到贺岁的回答，“你觉得唐教授可能会告诉这个？”
贺萧“哦”了一声转述，“你觉得唐教授可能会告诉他这个？”
何梦川一头黑线：“……我已经听到了，不需要你重复。”
这时贺岁声音渐近，“不过我有唐教授微信，需要的话我帮忙问问？”
“你有唐教授微信？？？”何梦川和贺萧异口同声。
因是外放，贺岁也听到了两人异常同步的话，挑眉戏谑，“你俩挺有默契啊。”
何梦川没理他这茬，急切地问，“贺岁哥你现在在哪儿？我能去找你吗？”
贺岁：“行，你来吧，我们在上回你来过的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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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川坐公交过去，一下车贺萧正跨着辆自行车等在站牌那儿。
他让何梦川上车，她迟疑着坐上后座。
没想到贺萧起步即加速，何梦川脑门一下子拱到贺萧后背上。
她叹了口气表达不满，“你能慢点？”
贺萧：“好嘞小公主！”
“……”
见到贺岁，何梦川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其实她也没想好来了能干啥，总不能逼着他跟唐志明聊微信吧。
“贺岁哥，”何梦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我能看看唐……教授朋友圈吗？”
贺岁拿起手机拨弄几下递给她，“也没啥能看的，我都怀疑加的是唐教授小号。”
何梦川垂眸看去。
头像下一条极细的浅灰细线以及一行小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何梦川愣了愣，目光再次回到他的头像，是仰拍的天空和一轮艳阳，下面是他的昵称：志在光明。
何梦川眼睛发酸。
在她浮光掠影的记忆里，唐志明就是这样，像阳光一样温暖，也像天空一样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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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聊几句，贺岁提议攒几个人来玩。
何梦川其实没什么心情，可又不想拒了他的好意，正为难的时候，贺萧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
贺萧刚从洗手间出来，手上沾了水，让何梦川帮忙摁免提，何梦川顺手点了一下。
贺萧妈妈的大嗓门把她吓得一震。
“赶紧回来收拾狗窝！”
贺萧：“……明天再收拾呗。”
“还明天？你都推几天了？别指望我给你收拾，赶紧的！”电话挂断。
贺岁倚在墙上憋笑。
贺萧表情很憋屈，“玩不成了，我得回去了。”
何梦川起身，“我和你一起走，我也该回去了。”又问，“你养狗了？什么品种？”
“噗哈哈哈！！！”贺岁笑得失去表情管理。
何梦川一头雾水。
“这狗窝可不是真的狗窝。”贺岁忍笑告诉她，“是贺萧的卧室。”
“……”
何梦川也笑出声，转头却对上贺萧表情紧绷的脸。
他轻描淡写一摆头，冷声说，“走不走？”
何梦川仍没收住笑，回头跟贺岁道别，“贺岁哥再见！跟你拜个早年，新年快乐！”
“哦了，新年快乐！”
贺萧等在门口，脸色又冷又臭。
第19章
新年临近，这趟公交车上难得有许多空座，两人一上车就找到座位。
贺萧抱臂坐在靠窗的位置，不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有些酷。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何梦川不想让他耍酷，故意提道，“你那狗窝是特意留到年根儿吗？”
果然贺萧一秒变脸，“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何梦川继续捅马蜂窝，“我没管啊，这不就是好奇问问嘛，毕竟我家没养狗，不知道多久收拾一次狗窝。”
“我要是狗你就是白眼狼，好心给你通风报信，还骂我狗……”
这句话配上忿忿中带点委屈的语调和表情，令何梦川有些心虚，她声音软下来，笑着说，“这不是开玩笑吗？”
贺萧冷着脸：“呵呵真好笑。”
何梦川：“……”
如他所言，何梦川其实对他的“通风报信”心怀感激。
她很快转了话题，而且是他感兴趣的话题，“PS4好玩吗？”
贺萧面色稍霁，可仍显得硬邦邦，“凑合吧，明天我就还……”
何梦川极快打断，“那你凑合着再玩几天吧。”
贺萧一愣：“……这么大方？”
“当然，省得某些人说我是白眼狼。”
贺萧干咳一声，看向窗外，唇角却以不为人知的角度缓缓上扬。
***
除夕年夜饭照例是在外公那儿吃。
外公住在舅舅家隔壁，下午何田早早就带着何梦川过去。
母女俩拎了些年货，一路走得气喘吁吁。
何青云正在门外贴春联，一看到她们娘俩儿，就赶紧迎过去把东西接到手里。
“姑，你怎么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拿？”
“就这几步路还值当让你跑一趟？”说完，何田去厨房归置年货。
何青云继续贴春联，还把何梦川叫出来帮忙。
其实也就是让她看个高低斜正，顺便说话解闷。
“等会儿去你家把PS4拿过来，咱俩玩会儿游戏。”何青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