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唐果闷闷的，“你现在是成功人士嘛，我呢，学都没上过……”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贺萧长叹一声，“我已经三十四岁了，比你大那么多。”
“和我比你确实是老了一点。”
贺萧更郁闷，又叹一声。
“所以咱以后就以叔侄相称吧，贺叔叔。”
话音一落，她感觉倾靠在身上的人倏地一僵。
“……不要。”他闷闷地说。
“叔叔都不行？那就贺总。”她一派公事公办的口吻。
贺萧怄极了，不知怎么话题就扭曲到眼前这种情况。他支起身子垂眸看她，“唐果。”
“嗯。”她安静下来。
“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一直没变过，那你呢？”
“……十八年前就是我先说的，现在你还让我说，贺叔叔你不老实。”
看来这话题是严肃不起来了，贺萧索性又趴靠在她肩上，“我本来想等你过了二十岁……”
“我二十岁？那你岂不是都三十六了？”
“……”贺萧再度撑身瞧她，眼神无奈极了，“能不能不要总拿年龄刺激我？”
“哦。”
她一下子又这么乖巧无辜的神情，让贺萧突然忘了该怎么表达心意，干脆将她摁在自己胸口，不看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贺萧仍然觉得此时确定关系为时尚早，且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他又不想继续等下去，毕竟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嘴……既已经亲了她，再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就真成“渣男”了。
“老实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现在确定关系……”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小鹿就狠命挣了一下，贺萧赶紧搂紧安抚，“可是不确定的话，我一刻都等不了。”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他继续说，“你爸妈那边我会……”
唐果立刻截断他的话，“先不告诉他们。”
贺萧一愣，“不告诉？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见哪对情侣一开始恋爱就告诉家长的？”
贺萧皱眉眨眼，觉得她说的似乎有道理，但一瞬转念，发现自己差点被她带进沟里，“我们情况不一样，我比你大太多了。”
“可你现在告诉我爸妈，他们肯定反对。”
贺萧又开始叹气，“不然我们再……”话没说完，下意识低头，唐果正几分冷淡地瞧他，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跟他一刀两断似的。
贺萧整个噎住，喉结滚动几下，“那听你的。”
唐果翻了一半白眼，突然又眉开眼笑起来，她一头扎进贺萧怀里，“你现在可以说了。”
贺萧一愣，“说什么？”
腰上随即传来一阵钝痛，他吸了口气，听到女孩懊恼的声音，“你就是个骗子，说这次你先表白，又开始装傻！空手套白狼！……”
“我喜欢你。”
唐果炸毛炸了一半猛地顿住，掐在他腰侧的手松开，被他牢牢握住，抬头看到男人有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
“再说一遍。”她看着他，“我没听清。”
贺萧默了默，倾身，鼻尖靠近她的，轻蹭了蹭，“我喜欢你。”
她仿佛融化在他此时的眼神、话音和动作里，“我是谁？”
贺萧笑了笑，“你是何梦川，是唐果，无论是谁，我知道是你就好。”
眼中再度涌起潮湿，她吸了吸鼻子，“你变过吗？”
回答的声音笃定而低沉，“从来没有。”
他看着她，目光始终温柔。
我从来没有变过，从年少青葱，到年过而立……
唐果云里雾里走进家门，刘阿姨迎过来，“吃饭了吗？”
“啊？啊，吃了……”她换上拖鞋，脱下外套，“刘姨，我先进去睡一会儿。”
“去吧。”
刘阿姨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孩子怎么看上去愣愣怔怔的。
唐果直直走进卧室，关门，脸颊上的红热再次突袭而来，她捂住脸，紧走两步一头扎进床里。
刚才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重现——
贺萧停好车，转眸瞧她，“咱们说好了，今后无论遇到来自谁的压力，你都不能退缩，一切交给我。”
唐果乖乖点头，“知道了。”
“还有，”他默了默，几分不自信地撇开视线，“我虽然比你大一些，可也……不算老吧？”
唐果一听这话直接乐开花，“不老，一点都不老。”
贺萧侧眸瞧她，总觉得她带笑的语气明显是在哄他。
然而唐果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显老，皮肤状态看上去和唐宋没什么分别。
她解开安全带靠过去，仔细看他的脸，“话说回来，你用的什么护肤品？皮肤真的很好。”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唐果稍一抬眸便撞进男人深如漩涡的眼中。
“……能亲你吗？”他这样问。
唐果下意识抿了抿唇，“你之前亲的时候可没打招呼。”
他又贴近一些，呼吸扑在鼻端，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答复，“能不能？”
如果此时连接心肺监护，她的心跳肯定已经爆表，唐果轻如蚊蚋地“嗯”了一声，下一秒，唇上袭来熟悉的温热触感。
辗转之间，贺萧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唐果感知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速度和她一样快而热烈。
良久，他克制地离开她的唇，却没舍得就此把人松开，两人鼻尖相触，呼吸密不可分。
难以抵抗，这一刻的贺萧身上有一种隐忍而克制的性感。
仿佛受到蛊惑，亦或是分神想起了那对情侣状若吃东西的亲吻，唐果突然探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床上，唐果强迫自己停止回想，腿因激动而猛蹬几下。
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另一边车上，贺萧仍未回神，唇上的湿润犹在，而诱人发狂的始作俑者已经跑没了影。其实他很清楚那一刻他反手就能捞住她，可还是打算暂时放过，毕竟真捉回来，最后无处灭火的还是他自己。
贺萧头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斩不断的画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舔唇的动作，兀自笑一声。
良久他睁开眼，深邃的眸晦暗不明，平复须臾，探身从后座捞过手机，点开未接来电，有卞东城打来的，也有崔秘书打来的，他直接回拨给崔秘书。
电话随即接通，崔秘书向他汇报了上午的工作进展以及之后的日程安排，按照惯例，到这一步贺总就该挂电话了，然而这一次他突然发问，“那款叫‘冲刺’的软件现在怎么运营？”
崔秘书一愣，迟疑道，“具体情况我得去查问一下。”
“马上去问。”
“好。”
放下手机，贺萧偏头看向楼上某处窗口，午后的阳光尽数落在窗台，柔白的窗帘，窗台上的绿植随风摇曳，他心随之变得柔软，透着阳光般的暖意。
几分钟后，崔秘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那几位程序员家里考生相继考上大学后，他们就对这款软件不怎么上心了，只让人顺带着维护一下，没再追加什么新的功能。”
贺萧皱眉思忖片刻，“软件要追加运营资本和人力，再开发一些新的功能，具体等我回去说。”
“好的。”
这边电话刚挂断，屏幕紧接着亮起，是卞东城打来的，看到这个名字贺萧面色突然转冷，接通后未等对方开口便直接说，“最后一次。”
沉默间，听筒两头只剩逐渐放大的惹人厌烦的电流声。
“……对不起，可我……”
“够了。”
通话切断，厌烦感却未中止，他和米小格之间确实没发生过唐果想象中的那种事，可他仍感躁怒。
只得再度抬头看那扇窗口，心方重新充盈暖意。
第78章
两天之后，唐果发现“冲刺”软件使用体验感直线上升，不仅修复了以前她吐槽的答案良莠不齐的问题，还破天荒新增了“一对一”和“面对面”。
最开始她担心是收费项目，所以没点进去，毕竟这是贺萧的手机，可转念一想，这人现在是她老男朋友啊。
明确这个认知后，唐果给贺萧发了条微信，问他能不能用他手机使用付费项目。
很快贺萧回复：【当然可以。】
唐果便心安理得地点开了“一对一”，然而一番操作下来发现竟然是免费？！她便愈加心安理得地充分利用起来。
只是那个“面对面”功能唐果一次都没点开过，谁知道点开之后会跟谁面对面呢，AI人物倒还好些，万一是真人出镜呢？想想就尴尬。
虽说心意相通的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可是唐果忙着赶功课，贺萧忙着工作，是以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
转眼到了五月底，眼看高考时间就要到了，唐果心里越来越没底。虽然勉强啃完了高中三年的课程，可她心里清楚，这么浑沦吞枣地复习一遍，也不过能拿个基础分罢了，稍微难一些的题啃得并不透彻。
好在今年的高考对她来说只是个“试水”，然而即便如此，唐果也不想应付了事，她还是想尽可能做到最好，压力之下她常常躲在被窝里用“冲刺”刷题。
这天一不留神刷到凌晨两点，眼皮打架的时候，贺萧突然打电话过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啊！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她险些以为自己幻视了，定睛细看，确是贺萧的电话无疑，怕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唐果赶紧接通。
听筒中贺萧的声音似乎并不清明，带着乍睡醒的低哑，“你在干嘛？”
唐果一愣，倏忽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毕竟晚上十点左右俩人就已经互道晚安了。
“没干嘛啊，睡觉呢。”她有些心虚。
“睡觉接那么快？是不是在刷题？”
“……没有啊。”
电话那头默了默，“快睡觉吧，明天我去检查你黑眼圈。”
“你明天不忙了吗？”唐果声音雀跃。
“明天星期天，我休息，”贺萧低叹一声，“现在挂断电话就去睡觉，不许再刷题。”
“哦。”
嘴上这么说，唐果还想把刚才那道题看完，挂断电话后她再度打开“冲刺”，然而那软件就跟休眠了似的，哪一个模块都点不开。
唐果一脸懵，甚至怀疑是贺萧远程操控了手机，可已经答应她立马睡觉，现在去质问显然打脸，她暂且咽下这口气，“明天再找你讨回来。”
第二天唐果一觉睡到九点半，醒来就去捞手机，先点开“冲刺”瞧一眼，软件已经恢复正常，她打开昨天看的那道题继续看完，然后贺萧的电话就过来了。
这无缝衔接的架势简直神奇。
唐果接通电话，话音慵懒，“你可真会卡时间，我刚睡醒。”
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短促的笑，唐果随即觉得耳根那块酥酥麻麻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既然醒了就赶紧起床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唐果一愣，“你来了吗？”
“嗯，我猜刘阿姨大概给你留饭了，你吃完饭再出来。”
“那你吃了吗？”
他又笑，“都几点了，再等一会儿我都该吃午饭了。”
“……哦。”
挂断电话唐果没再赖床，洗漱完出来果然看到刘阿姨准备的早饭，她快速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贺萧果然在小区门口等着她，男人长身玉立于车旁，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简直不要太帅，她脸上随即扬起笑容，快步朝他走去。
车上，贺萧问她想去哪儿，唐果并没什么计划，全交给贺萧决定，贺萧想了想，“不如去三中走走？”
唐果愣怔须臾，点头答应了。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三中较远，车程五十分钟左右，学校扩建了不少，校门也比以前高大上，一眼看去已经没什么熟悉感。
“变化很大啊。”
“是，差不多十年前扩建的。”
唐果有些怅然若失，“扩建前你回来过吗？”
“回来过，还拍了照片。”
“我要看。”
贺萧看着她笑，“在硬盘里，下次你去我家看。”
唐果睨他一眼，“怎么觉得你不安好心呢？”
贺萧表情很无辜，“哄女朋友回自己家就不安好心了？”
唐果“哼”一声不理他，“进去看看吧，总得有留存下来的东西。”
她说的没错，总会有留存下来的东西，比如那棵两人抱的老树，它屹立在远处，似乎更粗壮了些。
“那回运动会你脚受伤，就倚在这树旁边哭。”
贺萧神情一窒，不打算承认，“……你大约看错了。”
唐果没拆穿他，转而抬手触碰树干的纹理。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些碎片似的画面——贺萧独自一人倚坐在树旁，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不停地在地上涂画，她走到近前，看到男孩面前的地上尽是她的名字，而他的眼泪正不断地低落下来，一遍一遍将名字打湿……
“你怎么了？”觉察到她的异样，贺萧走过来问，“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贺萧，”她突然抱住他，“我看到你哭了。”
“……什么？”
“我死以后，”她说，“你坐在这里哭了。”
贺萧已经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了，他搂紧她，低头，下巴抵在女孩头顶，“你看到了？”
“嗯，”她声音闷闷的，“你还在地上写了好多我的名字，一边写一边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