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萧低笑一声，“既然看到了怎么不过来安慰我？”
唐果抬起头，几分迷茫地看着他，那时的她大抵只是一缕幽魂或是意念，怎么可能有实际行动？
贺萧轻抚她的后背，轻声笑道，“开玩笑，你要突然出现，说不定还吓我一跳呢。”
唐果本来都快哭了，听他这么说又一下子笑出来，“你真烦人。”
贺萧低叹一声，手缓缓上移抚弄她的头发，“还看到过什么？”
唐果认真想了想，“没印象了。”
两人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教学楼大多已重建，好在初中部的还保留着，他们不约而同走到曾经那栋楼的那个楼层。
曾经的二班和五班现在已经成了别的班级，墙面重新粉刷过，课桌板凳都换了新的。
他们没进教室，只从走廊走过便离开了。
“我还是等下次看你存的照片吧。”唐果说。
“好。”
车上，贺萧问她，“接下来什么安排？”
唐果默了默，侧眸瞄他一眼，“马上高考了，我想回去学习。”
贺萧身形一顿，转过来瞧她，“就这么对待男朋友？”
“考完再好好陪你嘛……”唐果拽着他的胳膊晃。
贺萧极受用地抿唇，“继续。”
“继续什么？”
“撒娇。”
唐果一噎，心想我撒娇了吗？再一想……还真是。她脸有点红，掏出手机不理人了。
贺萧注意到她又打开了“冲刺”，邀功心理作祟，也确实想知道用户体验如何，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是说这软件一堆毛病？”
“你还别说，就那回我跟你吐槽过之后，这软件就突然改良了，还增加了很多实用功能。”
“是吗？”他边启动汽车边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对呀。”唐果丝毫不吝对这款软件的夸赞，“软件还增加了免费的一对一辅导，简直不要太慈善！”
说完突然“啧”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这个‘面对面’是干啥用的，我昨天晚上犯困的时候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这个按钮，可是好像也没发生什么。”
贺萧瞄她一眼，紧接着清了清嗓子，“大概就……是个摆设吧。”
“不能吧，开发者应该没那么无聊。”说完继续低头看题。
没一会儿，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嘣”了一下，她缓缓转头，皱眉看着他，“昨天，我不小心点到‘面对面’之后，紧接着你就给我打电话了，凌晨两点的电话……”
迅雷突至一般，她什么都明白了，“这软件是你们开发的吧？？？”
贺萧失笑出声，也不瞒她，“难为你终于发现了。”
简直离了个大谱，用那么久的软件她都没留意开发者信息，唐果随即退出软件又重新登录，特意留意才看到界面下方一串小小的字母：Dream River她再度愣住，“Dream River？”
没法不想到上一世自己的名字——梦川。
“你们公司……不是叫‘和川’吗？”她闷闷地问。
“嗯，注册的英文名是Dream River。”贺萧笑了笑，没过多解释。
唐果却觉得心里塞得满当当的，和川，Dream River……每一个都有她的名字。
她眼里包着两汪泪，瘪着嘴看他，“男朋友……”
听到哭腔，贺萧赶紧转过来温声问道，“怎么哭了？”
唐果吸了吸鼻子，“想让你抱抱。”
贺萧转而朝前边看，接着靠边停车，一边说着“这地儿也不能久停”，一边倾身将人抱住，唐果的眼泪便尽数揉进男人胸口。
然而贺萧还笑话她，“你现在怎么老爱哭？”
唐果“嗯”一声，“因为有男朋友，哭了有人哄。”
贺萧便无奈地叹气，“哄你是肯定会哄，可我也会心疼啊。”
一听这话，唐果的眼泪更加收不住，贺萧便不敢说话了，只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和后背。
良久，唐果终于哭够了，贺萧抽了张纸帮她擦眼泪，唐果红着眼睛看他，“昨晚上我不小心点到的‘面对面’其实就是你吧？”
所以他才会凌晨两点打来电话。
“嗯，睡得好好的，软件突然提醒我上线服务。”
唐果笑出声，带着鼻音更显得像撒娇，“贺董事长总是这么亲力亲为吗？”
贺萧的笑格外温柔，像五月的清风，“当然只为女朋友服务。”
唐果心下满意又快乐，更用力地抱住他，“贺萧，你真的好喜欢我啊。”
贺萧沉声笑，“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可惜我现在不叫梦川了。”她似乎有些低落。
他沉声笃定地回答，“我知道就好。”
是啊，属于他们两人的前世今生，他和她知道便足够了。
第79章
牵动亿万人心的高考终于结束，唐果姑且不去关心考得好坏，气总算是松了一口，心里的弦也没那么紧了。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考试结束，她重新规划了学习任务，日程安排不再那么密集，毕竟还得留出陪男朋友的时间，省得他三天两头阴阳怪气，“我大概找了个假女朋友。”
他说这句酸话的时候，如果是在电话中，唐果便对着电话使劲“么”一口，若两人恰好在一起，且周围环境“安全”的话，她就会钻进他怀里撒娇，“再仔细看看，是假的女朋友吗？”
贺萧便会倾身凑近，话音揉碎在开合的唇瓣间，“尝一尝就知道了。”
唐果很喜欢他的亲吻，有时候温柔如和风细雨，像现在的他，有时候又莽莽撞撞，像少年的他。
两人的关系现在属于“半地下”。简言之，在唐果这边是“地下恋情”，要瞒着家里人，在贺萧那边却是公开的。其实细说起来，他本没打算公开，只不过不小心告诉了邱恒，那大嘴巴转瞬就给散播了出去。
然后和川集团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再然后就传到了吴家千金耳朵里。这姑娘起先还一直端着，以为贺萧迟早是她的池中之物，这下哪能受得了，直接开着自己的限量小轿跑杀进和川集团。
恰巧贺萧出差，没堵到人，吴家慧哪能善罢甘休，她打听到贺萧的去处，当天就打飞的赶了过去。
彼时贺萧刚走到酒店门口就被吴家慧堵住，她大约是带了专业化妆团队过来，连一根头发丝都恰到好处的服帖，只是配上那张显然跋扈惯了的脸就显得几分刻薄。
贺萧没跟她废话，简单两句“有女朋友了”“请自重”，就把她丢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走了。
崔秘书负责善后工作，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人送上飞机。
然而贺萧没想到的这事这么寸，刚好他入住的酒店同时段住了一位当红明星，娱记在门口蹲守的时候正好拍到这场女追男被拒的戏码，恰又认出男主是近年福布斯富豪榜的年轻企业家。
这次蹲守值大发了！
当晚，贺萧和吴家慧在酒店门口拉扯的新闻便被挂上热搜，并被同步到商阳同城热搜，然而时间不长就被崔秘书着人火速撤下。
唐果忙着刷题自然没来得及看到，可是自然有人会让她知道。第二天一早，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图片，唐果以为是发给贺萧的，正要转给他，可紧接着同一个号码就打电话过来。
接通后的声音有些熟悉，“唐果，看到图片了吗？”
唐果才意识到那条彩信是发给自己的，可她极不喜欢这人不报家门且几分自得的语气，便也没怎么客气地问，“你谁？”
“我是米小格，方便吗？出来聊聊？”
唐果一愣，这才从她平淡干练的语气中辨出那一丝丝熟悉感的来源，曾经确是挺熟悉的人，只是这一世，她们不得不站在感情的对立面。
“找我有事吗？”唐果平声问。
米小格声线比她更平淡，“关于贺萧，你想听吗？”
唐果猜到是这样，却没想到她这么坦诚，“贺萧的事我认为更应该听他自己说。”
“是吗？”米小格轻笑一声，“那昨天他和吴家慧的事跟你说了吗？”
唐果皱眉，她在想吴家慧是谁，她确定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样吧，”米小格话锋退一步，“你先看上一条彩信，然后决定来不来见我，我在上次那家私房菜馆等你。”
电话挂断，唐果迟疑几秒点开上一条彩信，照片很快加载出来，照片是隔远拍的，不是很清晰，可贺萧身形出众不难辨认，只是他身边的女人，她确是第一次见。
想来便是米小格口中的吴家慧了。
画面中的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女人双手抓握贺萧的手臂，而贺萧转眸看着她。
唐果瞳孔持续张大，胸口的窒息感令她忍不住深深吸气，她甚至不敢看第二眼。心空落落的，她缓缓蹲在地上，膝盖贴着胸口方能感觉一丝熨帖。
良久她给贺萧拨去电话，可是听筒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醒。手陡然垂下，唐果咬唇苦笑一声，转而给贺萧发了条微信：【米小格约我见面聊吴家慧的事，你要阻止我吗？】意料之中石沉大海。
唐果等了二十分钟，直至最后一丝力气消失殆尽。她垂头坐着，耳边传来尖锐的啸叫，盖过窗外传来的风声和蛙鸣，盖过阳光穿透尘埃的味道。
***
下车前行一段便是那处私家菜馆，古龙架上的花开了，嫩黄的欧月衬得架下的女人温婉几分，她穿一身浅碧色裙衫，与之前干练的风格迥异非常。
唐果提步走过去，如常的语气，“这是准备走了？”
米小格却笑了笑，“没有。”
唐果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那就在这儿敞开聊吧。”
“可以。”
两人对视片刻，米小格先开口，“看到照片了吗？”
唐果面无表情看着她，未答反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找照片上的女人，反而来找我？”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米小格淡定的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凝滞，接着掩饰性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人立场更相像。”
唐果随即也浅浅勾唇，“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爱而不得的立场。”
话音一落，米小格身体猛地僵住，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冷涩凝绝的冰泉，良久她突然仰头看天，神情似笑似哭，“看来卞东城没骗我，我居然还以为……”
停顿的须臾她似乎恢复先前的从容，只是眼神更加冷戾，“既然这样，那作为贺萧的女朋友，你大概更在意那个女人吧？”
“我当然在意，但还是那句话，我只相信贺萧说的。”
唐果话音淡定，然而米小格到底阅历更深，轻描淡写便瓦解了她的强作镇定，“如果真是那样，你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唐果被戳中一般后退一步，米小格便更有几分自得地描述。
“那女人是吴氏集团千金，吴氏集团知道吗？贺萧创业起步阶段曾多次受益于吴氏集团的帮助。这么多年我一直追随着贺萧的脚步，所以对他身边驻足过的女人都有所了解，其他暂且可以忽略，可这位吴家慧却不容小视，就连她父亲吴应周都有意撮合两人，在我看来贺萧和吴家慧的结合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贺萧和吴家慧……酒店门口的女人？
一阵风过，送来远处的喧嚣，唐果回神一般找回理智和声音，“所以呢？告诉我这些，你就能得到垂青了？这么多年追随贺萧的脚步，我很佩服你的执着，可你实在算不上聪明，明知没有胜算还执迷不悟。”
米小格神色一凛，迅速挤出一丝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胜算？”
“有吗？吴家慧的胜算是她背后的吴氏集团，我的胜算是和何梦川八分的长相以及现在他女朋友的身份，你呢？胜算在哪？”
米小格眼眸震颤，连带着五官都似扭曲似的颤抖，“我有我们的这些年！高中、大学……你不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情谊！”
唐果心里一阵揪痛，那确实是她生生世世不可企及的时光。
“同学情谊自然也是情谊，”唐果勉强笑道，“你若非想过度解读，我只能认为是你自作多情。”
这话像一根利箭一般刺中米小格脆弱不堪的自尊，她再也维持不住这么多年养成的风度，声音和眼神都变得尖利刻薄，“我自作多情？”她突然大笑起来，“我自作多情？那我有一个自作多情的秘密你要不要听。”
没等唐果回答，她几分神秘且得意地兀自道来，“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把贺萧灌醉了，我说带他去见何梦川，他就跟牵线木偶似的乖乖跟我走，我在酒店开好了房间……”
唐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简直疯了！”
回应她的又是一串哑涩的长笑，“我确实疯了，居然想拿身体绑架他的感情。”她突然凑近，邪魅狞笑着看向唐果，“你猜，我成功了吗？”
唐果只觉浑身冰冷，她没有回应，甚至不敢思考。
“唐果！！！”
男人的声音划破令人窒息的静谧，她几分僵硬地朝声音来处看去，贺萧正背光而来，他周身布满晨曦的光耀，而神情却黑沉如夜色。
米小格冷笑凝滞，怔愣着看着来人，见他目不斜视走向唐果，以不容置疑的力度将人拢进怀里，男人眸中压抑的强烈的情绪，愤怒、紧张、不安、恐惧……却在倾身抱住女孩的瞬间尽数化为一声尘埃落定的长叹。
她知道，她彻底输了，甚至包括那些所谓的同学情谊。
没说完的话怎可能再说出口，然而唐果却非要讨个明白，不依不饶也好，撒娇耍横也罢，此时她就想做一个锱铢必较的女人，“她说把你灌醉带去房间……她成功了吗？”
后者一愣，随即脸上寒冰复起，冷箭一样的眸光看向米小格，低沉的话音结着霜，“她也配？”
米小格站立不稳，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