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写离声
时间:2022-05-16 07:30:51

  李掌门道:“死了,傀儡哪会生孩子,孩子眼看着要闷死,她自己用刀把自己剖成了两半。那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有时候看他傻得讨嫌,就想告诉他让他长点心眼,可到头来还是说不出口。”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命不好,老朽想多照看他两年,不过眼看着没两年好活了……”
  冷嫣瞟了他一眼:“我掐指一算,李掌门松龄鹤寿,少说也能再活几百岁。”
  她顿了顿道:“李掌门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把青溪托付给我,是想试探我有几成把握活着回来么?”
  李掌门脸色一僵,随即讪笑了一下。
  冷嫣平静道:“一成也没有。若带走谢爻的是重玄那个护宗大阵,我还有五成把握生还,昆仑山下那个,一成也没有。”
  李老道嘴里发苦:“神尊知道么?”
  冷嫣摇了摇头:“若是我当真不能回来,李掌门能不能替我带句话给祂?”
  李老道道:“冷姑娘请说。”
  冷嫣想了想,忽然又改了主意:“不必了。”
  她站起身,轻快地撩了下袍摆:“看样子晚膳快好了,走吧。”
129
  晚宴开始时, 天边最后一缕残阳已经褪去,烟紫灰蓝的天空中挂着一钩淡月。
  偃师宫城中央的大花园里挂满了夜明珠,犹如点点繁星落到了地上。众人将几榻、食案搬到花园和回廊里,支起纱帐, 轻若无物的白色纱幔在夜风里飘扬, 宛若轻云。
  冷嫣走进花园, 一眼便看见了身着金色长袍的若木。
  祂依旧好看得耀眼, 祂的衣饰甚至比往日更显华丽繁复,但不知为何透着股冷清, 或许是因为祂的脸色在灯下显得苍白,或许是祂的眼神变得沉静了,也或许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是她的心境起了变化。
  冷嫣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若木的样子,祂坐在高高的枝桠上, 盛满星光的眼眸里半是骄矜,半是好奇,那时候祂通身上下没有饰物,只有一件无纹无绣的白袍, 却比她见过的一切事物都美丽绚烂。
  取回记忆后小树精变了很多, 冷嫣蓦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心里悄悄称祂为小树精了。
  若木也看到了她,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动, 像是月下的平湖微微泛起涟漪, 祂冲她点点头, 矜持地一笑。
  冷嫣也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祂身边坐下, 若木熟练地拿起她身前的杯盏, 执起酒壶, 替她斟了一杯。
  冷嫣道了声谢,接过白水晶雕成的酒杯:“神尊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片刻,”若木道,“宗主方才又去练剑了?”
  冷嫣摇摇头:“去城中走了走。”
  两人寒暄两句便似将肚子里所有的话都倒空了,似是为了缓解尴尬,两人都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冷嫣想起曾经无话不谈,默契无间的那段日子,只觉恍如隔世。
  她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不见若米?”
  话音甫落,小银人从主人的袖管里探出脑袋:“冷姑娘,奴在这里呢。”
  他一边说一边爬出袖管,跳到案上,作了个揖道:“奴这就来伺候冷姑娘用膳。”
  冷嫣将祂轻轻拎起来放到自己面前,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样东西,却是小小的食案、坐榻,案上还有巧夺天工的金银盘碗和琉璃小酒盏。
  若米看得两眼发直:“这……这是……”
  冷嫣将东西一件件摆在自己案头:“前阵子叫人去凌州定做的,今日才送到。”
  她用食指轻轻抚了抚若米的小脑袋:“今日不用你伺候,你也坐下同我们一起用膳。”
  小银人一张脸立即变成了金色,拼命摇手:“使不得使不得……”
  一边说一边偷觑主人的脸色。
  若木微微颔首:“让你坐你就坐吧。”
  若米这才战战兢兢地入了座。
  冷嫣捏了个手诀,小酒壶里顿时注满了酒液,盘碗里也装满了缩小的菜肴糕饼。
  若米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只见那些物件不但精巧非常,每件东西上还都刻上了他的名字。
  他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道:“无功不受禄,奴何德何能……”
  冷嫣莞尔一笑,端起酒杯:“这段日子多谢你,后会有期。”
  若米赧然地捧起属于他的小酒杯,小小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他忙装作喝酒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趁着冷嫣不注意,飞快地揩了揩眼睛。
  他偷偷瞟了主人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离愁别绪,只在冷姑娘说出“后会有期”时,他垂下了眼帘。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入了座,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李老道端起酒杯道:“祝两位明日旗开得胜,诛除天魔。”
  众弟子也跟着端起酒杯,齐声道:“旗开得胜,诛除天魔!”
  声音雷动,响彻云霄。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向众人道了谢,筵席便开始了。
  从乐修门派太虚宗叛出的弟子们掏出笙、箫、琴、琵琶等十八般乐器开始合奏,魔修们不甘示弱,摇着手铃,吹起魔笛,扭动着腰肢,生生把正经仙乐变得妖冶无比。两拨人像是故意较劲,太虚弟子的乐音越来越快,魔修们舞得也越来越起劲,随着乐音飞旋,几乎成了一股股旋风,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升腾的灵气和魔气纠缠萦绕在一起,园中的珍花异草受到润泽,刹那间一齐盛放,栖息在花园中的灵凤、雀鸟、蜂蝶也纷纷翩然起舞。
  苍鹰“小鸡”在廊下的架子上扑楞了两下,展翅向空中飞去,吓得其它禽鸟四散飞逃,一只火红的小凤凰险些一头栽进滚着汤羹的大铜锅里,好在灵虎“小猫”眼尖,猛地扑过去将小凤凰叼在嘴里救了它一命。
  灵虎矫健地越过铜锅落到地上,把嘴里的扁毛畜生吐到地上,肥嘟嘟的凤凰连滚带爬,扑棱着翅膀想逃,离地不到三尺,被“小猫”一爪子拍翻在地。
  小凤凰扯着嗓子冲石红药嚎叫:“阿娘!阿娘救我!”
  石红药淡定地转过头,仿佛忽然之间对青溪的连篇鬼话大感兴趣。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银白色的东西如闪电一般飞来,将小凤凰扑倒在地,昂起头,眯缝着眼,冲着灵虎抖了抖脖颈上的长毛。
  灵虎本来对那团红毛兴致缺缺,吃不吃还在两可之间,见雪狼挑衅,顿时“嗷”一声扑了过去,和雪狼扭打在一起,两只圆猫畜生从草丛扭打到花圃,遭它们殃及的奇花异草不计其数。
  冷嫣忍无可忍,冲着雪狼道:“小狗,过来。”
  若木几乎是异口同声:“小猫,过来。”
  两只灵兽同时停下动作转过头望着主人,灵虎冷不丁地抬起爪子,趁着雪狼不备给了它一个耳光,雪狼勃然大怒,嗥了一声又和灵虎扭打在一起。
  冷嫣和若木对视一眼,默契地撇开视线,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凤凰趁着两只灵兽打得不可开交,扑棱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扑通”一声落在石红药的食案上,伸出肥短的翅膀,委屈地掉着眼泪:“阿娘,阿娘抱抱。”
  石红药不能再假装看不见,拎起小凤凰放到一边,无可奈何道:“我不是你娘,你姓崔,名叫崔羽鳞。”
  那小凤凰却不听她解释,一边落泪一边嚎叫:“你就是我阿娘,你就是!”
  石红药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与青溪商量道:“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崔家吧?”
  话音未落,小凤凰团成一个火球,猛地蹿进青溪怀里,他的衣襟立即着起火来:“爹爹也不要阿宝了么?”
  青溪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灭火,小凤凰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撒泼打滚。
  石红药一手夹菜,一手捏诀,淡定地朝青溪身上扔了个水球扑灭了火焰。
  青溪苦恼地看着自己衣襟上的大窟窿:“这个月都第几回了……”
  石红药熟练地捏诀,掌心顿时升起一股暖风,朝青溪湿漉漉的衣裳吹去。
  冷嫣看着两人,忍不住弯起嘴角,心道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合籍。
  这念头一起,她自己也是一怔,为什么她会觉得两人是一对呢?他们除了合力孵出崔羽鳞养着,似乎没有太多交集。
  正思忖着,小银人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身子,傻笑着对小凤凰道:“你爹娘什么时候成婚?”
  青溪顿时涨红了脸,他一边摇着手:“不是不是……若米别乱说……这玩笑可开不得……”
  石红药道:“等宗主回来替我们主持婚礼。”
  青溪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傻乎乎地瞪着眼睛,微涨着嘴:“啊?”
  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柏高在师弟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傻子!”
  他赶紧往自己酒杯中斟满酒,站起身,郑重地向石红药道:“弟妹,我这师弟口无遮拦,性子跳脱,资质驽钝……”
  他话未说完,青溪急起来:“师兄你别说了,再说人家就想明白了……”
  众人哄笑起来。
  柏高道:“好了好了,总之请弟妹多多担待。”
  石红药干脆道:“多谢师兄,往后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师兄海涵。”
  柏高道:“弟妹说的什么话,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尽管告师兄,师兄一定替你做主……”
  青溪道:“我又打不过人家,哪能欺负她……”
  话音未落,一把破芭蕉飞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冷嫣笑着恭喜两人,又叫来一个傀儡人吩咐道:“把我窖里那几瓮长乐未央搬出来大家一起喝。”
  石红药忙道:“这么珍贵的酒,当等宗主和神尊凯旋之日一起痛饮。”
  冷嫣的目光动了动,笑道:“不过是酒罢了,早晚都一样,趁着今日高兴,不醉不归。”
  片刻后,几个傀儡人将酒抬了来,分给众人,一时间到处弥漫着甘醇醉人的芬芳。
  众人饮着美酒,品着佳肴,载歌载舞,不知不觉夜已深,天河中的星子渐渐稀落,许多人醉了,互相搀扶着回住处歇息。
  冷嫣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喝了多少,抬起头往四下里一环顾,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悄悄地走光了,蜂蝶躲进了草丛中,灵禽拣了枝头栖息下来,小猫和小狗趴在廊下打起了呼。
  偌大个园子只剩下她和若木相对而坐。两人平时酒量都不算好,今晚却都没有醉意。
  冷不丁地四目相接,若木移开视线,像是在观察叶尖上的露水:“不早了,回去吧。”
  说罢站起身。
  冷嫣却正拉住祂的袖子:“陪我再喝一杯。”
  她抬眼望着祂,双颊晕红,眼眸像是被露润湿:“最后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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