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粮是真的没粮，但这贵也是真的贵，比起泊源州坐地起价或许江州的粮食应该会便宜一些。
但是这粮食买到最后都是进到泊源州的那群百姓口中，这有去无回的，为了民生，赔本的生意还只能做一做。
夜里，江淼租了艘船，让人把网撒在海里，金色的眼睛通过海面看向一碧万顷的海底，江淼坐在船边，光脚伸进海里，沐浴着海水的温凉，一圈圈能量从海面传向海底，便能时不时看见一小群海鱼被海水包裹，一窝蜂地钻进撒下去的网中。
江淼没敢立刻叫人起网，毕竟这也太玄幻了，一撒网就来鱼，只是等鱼在网中窜得凶了，持网之人感觉到了，自然就会起网。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他们补到了好些海鱼，光这些鱼感觉都可以把那群战后的百姓吃吐。
空车而来，丰收而去。
回到泊源州，江淼将鱼放进事先寻好的地窖中，让严天梁带人准备了大量的冰块置于其中，做了个简易冰箱，虽然没有真冰箱那么有用，但在这五月的天势里，也还能过得去。
于是次日早晨，以往的烩面变成了海鲜馄饨，一碗十二个馄饨，皮肉没多少，汤倒是一大碗，不够可以再添，但是只添汤，不添馄饨。
中午的伙食也有所改善，烧鱼蒸鱼烤鱼，一人也能捞几坨肉，虽然喝着没多少米的粥，但只要有肉吃，那就是香的。
江淼看着像是过年的百姓，眼光扫过一旁聚在一起坐在地上的几个小乞丐，走了过去，蹲在他们旁边。
“说好一个人一碗的，为什么你们要多打。”
江淼看着几个小乞丐中间的肉和饭，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想试试这几个小孩儿。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擦了擦嘴上的粥，眼神怯生生地看着江淼，这个姐姐看起来这般好看，刚刚还给他们打饭，小孩儿一时间吞吞吐吐道：“这是给我们老爷子打的，他腿伤着了，没法过来。”
“看了大夫了吗。”
江淼明知故问，看着小孩儿怯生生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抵着眉眼在她面前摇了摇头，感觉碗里的鱼肉都不香了。
边上一个更小的小孩儿开了口，听声音像是个小女孩儿：“我们哪里有钱，要不是跑得快，命都没了。”
说完眼睛有些湿润，领头的小孩儿凶了凶：“不许哭！”
江淼顿时护住旁边的小女孩儿，对那小男孩儿嗔道：“干嘛凶一个小姑娘。”
小男孩儿不敢说话，别过头，小女孩儿也就抽了抽，倒真是没哭出来，不过挤了一点点泪水。
江淼看着，随即道：“不然这样吧，我出钱给你们让老爷子去看大夫，但是你们接下来得帮我跑腿把这钱赚回来，赚完后若是我还有活儿，便接着雇你们帮我办事，成不。”
小男孩儿立刻看向江淼，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答应着，江淼也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放在小男孩儿手上，嘱咐他们直接带大夫过去，别耽搁久了，这银子虽然不怕丢，但这世道，只怕被人惦记。
小男孩儿讲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吩咐一个小孩儿将吃的带回去给口里的老爷子，自己和另一个小孩儿跑向坊市的药店。
江淼回到后厨，严天梁刚刚吃完饭，看着江淼的举动，虽然知道她心善，但还是好心道：“你可以能帮一两个人，但你帮不了这么多人。”
江淼看向严天梁，笑着：“谁说我要帮他们了，我打算让他们帮我做事呢，这泊源州贫富悬殊这么大，难道不该管制管制吗。”
阳光洒落在江淼的眉眼，将她的睫毛倒映在下眼睑上，严天梁看着江淼的眼，清澈透亮，感觉全世界的颜色都映在她的眼睛里，就连这战后残垣都充满着生气。
第50章
江淼原计划是打算在泊源州开一家高价鱼火锅，专门宰那些有钱人的钱，但考虑到材料、食材还有泊源州目前的经济情况，又放弃了。
泊源州不像郫城，郫城是因为集权和剥削的原因，导致贫富悬殊，而泊源州本身是因为战乱，而且当地又没专人治理，导致贫富悬殊。
说到底也不是泊源本地富人的错；毕竟那是别人合法所得，别人有权利对自己名下的钱物和资产进行处理，比如囤积起来坐等涨价。
所以江淼打算，新建工事项目，增加就业岗位。
“严统领，你觉得怎么样。”
将计划书交给严天梁，严天梁仔细看完，似乎有些为难，因为这看下来，并不只是泊源州一个地方的事。
对，江淼就是打算一劳永逸。
江淼给出的计划有两点，一点是针对泊源州的，既然现如今因为战祸房屋尽毁，为什么不集结当地生产力推翻重建，从人口统计处获得的名单来看，这里的宅民还是有一大部分青壮的，就算不从事技术工种，也是可以从事劳力工种的。
既然泊源州的富人盘踞旧坊市，那如果取缔旧的商业街，开辟一个全新的呢。
于是，江淼提出了第二点，修路。
战乱点靠近江州，两点之间的道路没有太多的弯道，而且路程不算太远，若是全部修成平整的“水泥路”，便能大大缩短两点之间的运输时长。
宁城的海贸如今已趋近成熟，但宁城不能成为唯一一个海贸产品输入集中地，坐落于周朝东部的江州便可以发展成为下一个海贸货运点。
介时，所有的海贸产品输入江州，再从江州和泊源的要道流入泊源州，这新建的坊市没道理不繁荣起来，那群富人自然会花重金购买由府衙修建的坊市，这个时候拿捏他们便易如反掌。
至于第三点，便是在修路的基础上，再扩大规模，打通所有州城的交通要道，若是遇到崇山峻岭，便通过水路解决，势必保证所有州城都能有一条快速的通路。
然后在主要通道的两头设立驿站，既然为传讯点，也作为货物输送点，也就是现代的快递。
严天梁手指交叉放在计划书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止是看江淼的笔迹，更是看江淼的思想。
江姑娘果然所负大才，这提及之事都要比侯府的那些僚属看得更远，而且，更广阔，但实践起来，也颇为难度。
良久，严天梁开口道：“关于第一点修缮之事，此地确实需要重建，但目前还在和百姓周旋产权的问题，恐怕冒然推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大统之前，尽量不影响君王名声吗。
江淼听着严天梁的言外之意，回道：“给予赔偿呢。”
“前些日子过来的僚属已经在谈了，目前推进情况还算正常，至于修路、发展第二海贸点还有重新定义驿站之事，还需请示过殿下和世子才能决定。”
意料之中，江淼只是提出想法，决策权还是在侯府，自己也不打算多加干预。
而且江淼本来就是过来帮忙清算物资，只是看着民不聊生的百姓，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才愿略尽绵力。
江淼见事情汇报完毕，本打算就此离开，严天梁叫住江淼，从一旁拿出一封信函：“江姑娘稍等，这里有一封世子让转交给江姑娘的信。”
霍翎给自己的信？
江淼狐疑地结果，严天梁也吊了一口气在这封信上。
江淼接过信，当着严天梁的面拆开，大致扫了一遍，霍翎告知江淼，现今侯府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一路抓捕贪官污吏，收拢州城，但内里却已设好六部，愿擢升江淼为工部的主事人，统筹整个侯府的工事，并随军收复各个州城，负责每个州城的战后规划。
江淼看完皱了皱眉，这不就摊上事了吗，那得多累啊。
而且江淼本来也就只有一颗咸鱼之心，只管温饱，不争朝夕。
江淼将信折好，放回信封，还给了严天梁，微微笑道：“还要劳烦严统领帮我转达给霍公子，感谢他对我的认可，但我只是一普通百姓，也只想当普通百姓，这工部主事的位置，便让给有志之士吧。”
严天梁听完，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皱眉头，江姑娘没有那番野心吗。
想到安宁侯谈及江淼之时，言及她的聪慧能力，以及开设万民堂的野心，才吩咐他安排探子进入万民堂，隐于集市，也希望到时侯府占领州城到哪里，万民堂便设立到哪里，打造整个信息网。
如今江淼没这份野心，这个计划也不太好推动啊。
因为没有别的店面能够像万民堂这样，一开业便能吸引客源，而且能保持长久的新鲜，因为在江淼的经营下，万民堂就不可能变得乏味。
严天梁试探地问道：“江姑娘不想将万民堂真真正正的立于万民吗。”
江淼自然是想的，但就此加入朝廷或者随军，可以，却没必要。
早期江淼是打算先做好宁城，再慢慢由点及面扩散到宁城周边，逐一击破。
但现在看来，计划需要变更了。
如今四方之人从周朝东南西北汇聚于宁城，在可预见的未来，这群达官显贵、诸侯富绅必将从宁城又回到四方。
江淼只需将宁城万民堂的品牌打造得独一无二，便推出连锁加盟的计划，让这群人缴纳加盟费加入万民堂，再将万民堂独特的招牌和优惠体系带到四方，便不用自己大动干戈。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自己必须牢牢把控万民堂的特色技术以及优惠体系的防伪标志，便能一直从中获利。
江淼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想来严统领也看到了，如今的泊源州短期内并不适合开设万民堂，就算开业了，生意也较为惨淡，大部分人口都吃不上饭的情况，谁又会为口腹之欲买单。”
“我若跟随府兵，也不过在流连一个又一个州城，然后等待各个州城的产业和经济的复苏，我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或许万民堂有朝一日会开遍整个大地，但现在不是它百花齐放的时候。”
此次一叙，江淼对自己前方的路又有了新的方向，一步步走来，从贫穷到温饱，从救助自己到拯救他人，此前一步步的经营和布局也该慢慢收拢了。
回到聚集点，江淼看着厨房外等着自己的几个小萝卜头，会心一笑。
第51章
“你们老爷子怎么样。”
江淼看着最高的少年，脸没有之前看着那么脏了，其他几个小孩儿也同样如此，脸和手都特意洗过。
少年开口道：“大夫说只要吃药和静养就好了。”
江淼微微一笑，像是算好似的，问道：“那你们还有钱抓药吗。”
江淼虽然帮了他们，但给出的钱不外乎能找个大夫上门看病，最多再抓一两副药，如果要接着治疗，那便还要花钱，一群没钱的小萝卜头，不怕他们不来找自己。
这古代，大多数东西都很便宜，唯独这生病最贵，有时候甚至是医得起，治不起，若是普通的病痛还好，药材都不算贵，若是严重一点，需要上好药材的，就算知道得了什么病，也只能生生捱着。
“你说过我们可以帮你干活赚钱。”少年鼓起勇气，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江淼，怀着股冲劲儿，又不敢多振振有词。
江淼没有回少年的话，转身道：“跟我走吧。”
江淼带几人去了客栈，给了店家些钱，让店家烧了好些水，换了好几盆水后，几人才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然后找来了几身干净的麻布衣服让小厮带给他们。
江淼坐在客栈的一楼，要了壶茶，见几人收拾干净后，还有模有样的，特别是那个小姑娘，样子还怪可爱的。
江淼扫了他们一圈，道：“我说过可以让你们干活赚钱，但我也说过先把我借给你们的还清，然后我雇佣你们，才会给你们给钱，是吧。”
少年点了点头，江淼接着道：“那你可知道我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每月又能挣多少钱，要挣多久才能还清。”
少年垂眸，像是在脑子里计算。
江淼径直说了出来：“这客栈的小厮，每天招呼客人，倒茶上菜，一月也不过数百文，半年才能有一二两银子左右，我给你们的药钱，就算是这小厮，也要一年才能还清。”
“我们人多！”少年立刻说道。
“人多你们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还清啊，你们老爷子的药，能吃到那个时候吗。”
江淼笑眯眯地喝了口面前的茶水，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少年低头思索，眉头却越走越紧，一旁的小姑娘看着江淼，声音甜甜的：“姐姐可以再帮我们给爷爷拿药吗，我们会慢慢还的。”
倒是比这几个小萝卜头聪明：“可以啊。”
少年抬起来，欣喜的看着江淼，江淼笑着：“不过我就快离开泊源了，如果你们到时候要跟我走，前往我所在的州城，我倒是可以继续帮你们。”
“好好想想吧，不过现在也快到饭点了，这几天就先帮着打打饭菜吧。”
江淼一直在泊源呆到第二趟商船带物资来，把物资规划好之后，便带着那几个小萝卜头和不方便的老爷子动身前往宁城。
走之前，江淼又去了趟江州，和江州的几户渔民谈了谈生意，以一个还算不错的价格约好每三天派人来拉海鱼走，如此泊源州的粮食供应便逐步趋于稳定了。
而且现今倒塌的房屋产权已处理完毕，安宁侯府的那个僚属也已经在招工清理建筑残渣，打算重新建房了，所以吃白食的灾民也就只剩那些在统计名册里没有人赡养的老弱病残了。
不过食堂的工作量依然没有减，毕竟那群工人的伙食也包含在内，但也算是回头钱了。
严天梁比江淼更早离开泊源州，在把工作交接给前来的僚属后，严天梁便带着一部分驻军去了前线，走之前，身着甲胄正欲出行的严天梁又来找过一次江淼，问江淼是否真的不愿意随军，当工部的主事。
江淼也再一次给了肯定的答案，严天梁便支支吾吾的，最终像是鼓起勇气似的，问道：“江姑娘及笄后可曾许配人家。”
江淼被严天梁的话问得有点懵，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严天梁坚定的眼神和有些赧然的表情，江淼一瞬间懂了，这是要表白？
好家伙，别人都是媒婆，你这是亲自上阵呢！
不等江淼回答，严天梁继续道：“若江姑娘未曾许配人家，可愿等我功成名就再做打算。”
这怎么回答，若回答不愿，那也不能马上就找个人成亲啊，若点头答应，也不能钓着别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