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鹊现在都有点嫌弃她了呢。
她的脚放出来那么久,又疼又冰冷,可是小鹊只是看着,始终没有动手上药。
【所以,小鹊只是客气而已,很会安慰人的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奇形怪状的身体。】那个声音忽然冷酷又疏离起来,如同寒冰,又一下一下地在严罗安的大脑里散发冷气。
严罗安哆嗦了一下,隐秘地期盼着封东语能发现她的脆弱,继续安慰她,甚至最好拥抱她。
因为只是相交片刻,她就十分清楚眼前女孩的善良了。
可是还是没有。
严罗安大脑的思绪变化万千,封东语也只是站在床前皱紧眉头看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眼里就只有那处的伤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严罗安情绪的波动和身体的轻微颤动。
“我找大夫来给你上药吧,你这里扭伤过于严重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要淤血严重,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正常走路。”封东语冷静地下结论。
“不行!”严罗安满是抵触,“过来检查就看到了,我不想别人看到,只是小小的扭伤,我摸过了,并没有骨头错位,这伤药就是能消除淤肿的,涂了就好。你不帮我,我自己来就是了,别叫别人过来。”
她憋屈地缩起脚,立刻打开罐子给她自己上药。
上药的前几秒,内心只是想赶紧上完,但是动作越来越慢后,她是想封东语来帮她的。
可是等来等去,只等到封东语的口头指导。
封东语非常专业且认真的样子,耐心指导她用什么手法能把伤药上得更好。
严罗安:“……”
这下是真憋屈了。
好在伤药上好,鞋袜穿好,她单脚下床后,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小鹊还是有全力扶着她。
小鹊真的就像小鹊一样,身体是小鸟依人的,可是活力满满,很努力地帮她行走。
因为受伤,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压在小鹊身上,恍惚里,就好像在拥抱着小鹊一样,鼻下还嗅到小鹊独特的味道:
不是常见的花香,却清清淡淡,好闻极了。
“你的衣服是用什么熏过吗?好香。头发用的是哪家店铺的发油?”严罗安忍不住问。
封东语只想快点把这尊大神赶紧运走,敷衍道:“没用什么,衣服就普通地用皂角洗洗,头发用流水冲冲。”
严罗安一下子就相信了这是封东语的体香,并赞美道:“你身体自带的味道很好,真羡慕你,我要是你,就不用老是各种去研究香包了。”
封东语眯了眯眼睛,难以相信严罗安还真信了。
这女主不是女的吗?
明明是一个外貌看着高大而已,实际脆弱又敏感的女的,没想到却和直男一样听不出玩笑,信以为真了。
不过封东语已经懒得解释了,两个人已经到了客栈旁边的面馆,她恭恭敬敬地说:“严小姐,你先吃着,我先去找公子了。”
严罗安的面色立刻暗淡下来,在室外的阳光照射下,格外明显,可是她也知道封东语必须得去找江初妄,所以只能期盼她的表弟江初妄从那医馆出来后,能带着小鹊和她一起住到她家去。
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严罗安和表弟的关系一般,但是是代表严家出现在这里的,代表严家对江初妄这个外孙的关心和爱护。
江初妄的身体不好,受不得气,就最好住进严家去,也有意愿住进去。
只是江初妄脾气冷淡,不爱与严家走动,有时决定也比较反复,不好掌握他会不会后悔。
她一边想,一边就没有多少心思夹面条吃了。
一根面条被筷子轻轻夹起,就久久没有入口,好不容易入口后,光是咀嚼,又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严罗安肚子干瘪,可是却毫无食欲,全身的注意力都供养在那盯着医馆门口的眼睛上。
封东语并不知道严罗安的望眼欲穿,也不想去猜,她疲惫地回到男主江澈身边,发现医馆里的大夫都不做声,小心谨慎地绕着江澈坐着,而江澈迷茫地坐在中间,手指烦躁地在椅子扶手上缓慢地按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魔头在想什么大事,而四周一帮帮手在默默等待指示。
他完全陷入思绪里,根本不清楚封东语的靠近。
“公子。”封东语提醒道,“您和大夫说完了吗?”
江澈忽然深吸一口气,但那气息听着并不顺畅,估计因为他的鼻子是堵住了,这像是想要哭泣,却强自忍着的感觉。
他郁闷地停住呼吸片刻,改为张开嘴缓慢呼吸了。
“说完了。”江澈恹恹地站起,毫无情绪地回答。
他两侧的大夫本来都是为难的苦瓜脸,见他终于有动静,都暗暗放松一点,也都立刻站起,做出想要送走江澈的动作。
在大夫的脸上,封东语看到了她刚刚想送走女主时的迫切,一瞬间无限共鸣,估计这帮大夫也受苦了。
封东语善解人意,立刻上去扶着江澈,争取让大夫们早点获救。
边走着,她还边和江澈提了一嘴女主现在一个人却并不方便走路的事情。
“这简单,弄辆马车,我们一起走吧,我刚好去外公家里住一段时间。”江澈面色虚弱地说道。
封东语找来马车和马夫,三人都上了车内后,江澈更是累得直接睡着了。
他坐在封东语的旁边,一睡着,头就侧到她的肩膀上,刚好是没受伤的那半边脸。
车夫被她叮嘱过,要走得慢一点,因为车上有两个病患,都是要静养的主,所以现在马车行驶的速度还挺慢的,更适合睡觉了。
江澈睡得人事不省,但他包扎过的头比较笨重,封东语侧脸瞧了下,怕他睡着乱动,手上的那半边脸乱磕到就不好了,于是还细心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固定他的脸,一手轻轻托住他没受伤的那一面的脸颊。
她看不到,江澈在她触碰他的时候,敏感得有抬了下眼皮,可是发现只有她在帮忙,于是又信任地沉沉睡去。
这马车一侧的座位有限,车内又有两个人是大长腿,封东语想得周到,一开始就没安排严罗安坐在马车的正中央,而是安排严罗安也坐在马车的侧边,这刚好是封东语的对面。
这个安排,让严罗安把这一主一仆的互动全部收入眼底。
她也没说什么,就定定地看,但嘴唇微张,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马车行驶过程中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无聊得很。
封东语可不敢和严罗安对视,只是看着虚空的一点,看着看着,就困了,眼皮渐渐合上,也想像江澈一样睡着。
一男一女相依相偎,男的虽然脸部受伤,但受伤的部位被包扎住了,露出来的脸还是美貌的,女的则可爱乖巧。
二者虽然颜值有点距离,但莫名挺配。
更何况现在严罗安眼里对封东语有了滤镜,更是觉得封东语的颜值更好看,因此并不觉得封东语的颜值配不上江澈。
可是……
严罗安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心头憋闷,再也忍耐不住,开口说道:“小鹊好会照顾人啊。”
她想要和封东语聊天,奈何封东语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机械地回了句“谢谢”后,直接睡着,扶着江澈脑袋的双手渐渐无力,最后那原本托着江澈下巴的手忽然无力到直接往地面下坠。
不过这手并没有彻底垂落,因为江澈睁开了眼睛,敏感地接住了她的手,并侧头看她,眼神专注。
江澈的手如同江澈未受伤时的脸一样动人,纤长又白皙,像是美人图里画出来的“纤纤玉手”,随便一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能勾动人的心弦。
而此时他的手挽着少女柔美的手,双手相交在空中,又别有一番细腻缠绵的美感。
美,的确美,但是看在严罗安眼里,莫名扎眼。
【他们是一对吗?】严罗安好像变成了一开始她阻止过的爱嚼舌根的婢女,对着她自己的大脑叽叽喳喳地问询起来,【刚进医馆时,婢女提醒我说他们十指紧扣,我当时没细看他们各自的长袖下是否真的有在互相双手相缠,但他们的确形影不离。】
【你这不废话吗?】大脑不耐烦地冷笑道。
【那应该是有关系的。】严罗安意识到这点,整个人都暗淡无光,觉得自己是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的蘑菇,但片刻后,她打起精神,又满是对封东语的关切与同情,【可是我表弟身份尊贵,他不会,他家人也一定不会让他娶小鹊的。男子聘娶有度,江太守身份那么高,都只能有妻子一个,不得纳妾,现在娶的这位雪如夫人,是之前偷偷养着的,在严姨死掉后立刻吹锣打鼓娶进家门的。小鹊跟在表弟身边,什么地位都不能有的。】
严姨是江澈的母亲,严罗安叫其为严姨。
【人家郎情妾意,你同情人家做什么,先顾好你自己吧。还是说你刚刚对小鹊动心了?妄想别人是你的责任了?快别那么好笑了,人家可不对你动心,还是忍下这份见不得人的心思吧。】她的大脑冷言冷语,不断泼着冷水。
严罗安听着听着,像被不断打击,彻底陷入深渊一般,很难再有爬起来的勇气。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始终盯着对面,即使对面的表弟江初妄注意到了这个视线,黑黝黝的眼睛直视着她,她也面上淡淡地微笑起来,点头示意了下后,问道:“初妄,现在还疼吗?”
“好一点了。”江初妄放下封东语的手,把封东语整个人都挪到马车车壁的拐角内,让封东语靠着那车壁睡。
他自己得到了解脱,可是双手双脚被困在这狭窄的马车内,只能徒劳地随意动了动,松松筋骨,疲惫地问:“还有多久到啊?”
严罗安这边只坐着她一人,她比较方便掀开车窗挂着的布帘,便掀开后探头看了眼,这一看,眼睛终于亮了,语气也终于轻快了:“到了。”
终于到了。
严罗安隐秘的快乐一下子释放出来。
她终于有了借口,开口叫醒了封东语,让封东语再也没有和江澈什么贴身而睡的机会。
封东语苏醒过来,眼前还是一片朦胧,不过揉了揉眼睛后,快速地扶着江澈下马车了。
剩下的严罗安失落地看着,并且再也没有封东语帮忙搀扶,因为现在马车就停在严家门口,严家里她的仆人一堆,多的是人搀扶她下马车。
不过她倔强,让仆人拿来拐杖,尽力只靠着自己缓慢下车,又靠着拐杖勉强自己行走。
她走得缓慢,严家家主早就迎接外孙江澈入屋了,所以她一直一直,看到的只有大家的背影。
每个人都在前进,只有她落后大家。
前面一群人热热闹闹、言笑晏晏,她这里则安安静静。
她听着那动静,看着那热闹,脸上流着吃力的汗水,可是突然之间,唯有一人,小鹊,突兀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是纠结的关切。
这个陌生的表弟家的小婢女,无意间细微的小举动,为何总是这样的暖心?
严罗安本来觉得行走很难有力气,现在却觉得力气无穷,半点都不觉得累了。
第30章 好想贴近你11
虽然是不觉得累了, 可是严罗安要追上众人,还是有难度的。
她动作真的是太慢了,一点点的路,都如蚂蚁搬家一样, 无比的漫长又艰难。
她一直追着的小鹊没有等她, 只回头看了片刻就停止了, 又看向前方,最后只给她看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不过她现在心态倒是好了点, 或者说,只要得到点关注,她心情都会好一点, 所以心态还行地可以继续前进。
好不容易终于进入严家大厅, 众人都已经在听江澈向家族诉说各种情况了,严罗安的母亲眼疾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