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看着手机从23:59跳到了0:00，象征性地在皇家侍女的群聊中发了“新年快乐”的祝福。
忽然，有了电话进来，竟然是薇薇安！
“救..救我，我……求你了..”
声音断断续续，趁着还没有挂断，安妮忙追问道：“你遇到危险了？你受伤了是吗？”
没有挂断，但也没有答复，只能听到她痛苦咳嗽干呕的声音，又渐渐消失，最终归于无声。
安妮无法在月黑风高夜凭借三言两语找到她的家庭住址然后过去见义勇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拨打报警电话。
艾米被吵醒了，她等着安妮在电话中和警察叙述完，问道：“是那个叫薇薇安的女孩子出事了吗？”
“是的，妈妈。”安妮一脸愁容，跟着艾米在胸口画起了十字。
难道薇薇安是在劫难逃？
警察和救护人员火速赶到。众人后来得知，薇薇安的父母和哥哥因为抢救无效离世了，外祖母和她还在医院内昏迷不醒。
现场没有任何凶器，经检查，是他们的晚餐后的外卖甜点中含有能致死的化学药物。
那很稀有，且鲜为人知，一年前被列为管控药物，一般只有大型化学实验室、医院等才会有。
这件事影响颇深，皇室派了专员调查，开始对整个小镇的人逐一盘问。
“薇薇安ꞏ伯恩斯昏迷之前的最后一通求救电话是拨打给你的，我想知道你们平时私交如何？”警官神情严肃。
安妮如实答道：“我和三位圣女平时都没有交集，我甚至无法对应她们的脸蛋和姓名。只是12月30那天下午，我和薇薇安偶遇了一次，还是她认出了我。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她的外祖母也居住在这里。”
“她没有和你提过她的家庭情况？”
“对，我们的交谈仅限于此。”
“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向你求救，这一点很奇怪。”
风向渐渐不对，安妮皱起眉头：“那请您在她苏醒后询问她缘由。我们只是按照惯例留过电话，以便将来沟通需要，连社交软件上都没有添加好友。
或许是因为我的名字开头字母为A，她正好拨打了而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解释你的‘奇怪’。”
原主是说什么都不疾不快，但又句句戳人心扉的。而她或许是因为上辈子经事少，一下子被怀疑涉及命案，有些急躁窘迫。
但是警官也没有严辞逼迫，只是按部就班地记录着她的话。
随后，安妮报告了自己从蒙特市回到巴奇镇后的行踪。小镇的监控设备不完善，除了母亲外，她没有其他证人。
但她同样没有作案动机，更没有机会拿到管控药物。她相信自己很快能脱离嫌疑。
她想去探望薇薇安，但是没有被准许。她又想再问些薇薇安的事情，也没有人透露。
从警署出来后，文森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们怎么说？”
“照常问话而已，殿下。我也非常希望早日找出投毒人。只是……”安妮想了解更多薇薇安的事。
但不等她说完，文森特转而抛出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安妮，如果金斯利太太的身体情况稳定的话，请尽量早些回来。”
“殿下，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件事情他们现在还没有线索，但你和薇薇安都不是普通人，难免扩大了影响，爸爸……需要亲自问你些话。”
得了，安妮预感到自己卷入了什么政治阴谋中。
“我知道了，殿下。我……我明天就回去。”她没办法拒绝。
薇薇安这个附带伤害，始终让人有些难过。
但也如安妮所愿，艾米没有结束生命。甚至还真的有了好转的迹象，她偶尔会和安妮聊些琐事，还会去侍弄花草。
“别太难过，主会保佑那个单纯的孩子的。”正如此刻，艾米会开口劝说她。
“妈妈，很抱歉，我需要尽早回蒙特市。我已经和女佣联系好了，1月10日之前，我会付双倍的价钱请她来照顾你。”
艾米有一瞬的愣神，而后点点头：“嗯。”
安妮除了叮嘱她注意身体，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她拿出手机，联系司机明天上午八点来接她。
回到皇宫时，安妮发现许多侍女侍从们正在经历着裁减危机。他们面无表情，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序离开。
怎么回事？群聊当中明明没有任何消息。
阿莉莎公主也只是和她说，这次起码遣散了一半的人。
皇室的佣人大部分是由皇室慈善机构收养的孤儿。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终身报效皇室。
但因为这次的变故，这群没有学历、能力的佣人们只能拿过一笔遣散费，离开赖以生存的地方。
片刻后，皇帝陛下的近侍给安妮发了简讯，说陛下有请。
可即使他用那辆豪华直升机来接她，安妮也会吓得腰间盘突出。
“陛……陛下，上午好。”
“坐。”皇帝掐断手中的烟，指了指椅子。他比那些严肃刚毅的专员们温和许多，对她，也不带审视的目光。
尽管如此，安妮还是惴惴不安。
“金斯利太太的病情好些了吗？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负担很重。”
“谢谢陛下关心，她好些了。保险制度很完善，我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安妮顺带着奉承了皇帝。
“安妮，关于薇薇安ꞏ伯恩斯的案子，你在警察面前交代过的，就不需要复述了。我想知道，你是否还有所保留。”皇帝很耐心地劝导，“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皇室也不会愿意爆出丑闻，毕竟你不是一般的侍女。”
“陛下，我对着您和神明起誓，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交代。薇薇安圣女的事情，和我无关。”
安妮重申着。原主和薇薇安也没有其他交集，是什么显得她很有作案动机？
皇帝的回应出奇地爽快，他原本就是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了她：“那我们可以等查清药物来源，或者是薇薇安苏醒之后再说。如果你还有什么要补充，随时和威廉专员汇报。回去吧，好好照顾阿莉莎。”
安妮走出宫殿，见到外面正在等待召见的大祭司。她是西岚国首位女大祭司，在一些人心中，她远比皇后和皇太后更值得崇拜。
安妮恭敬地行了礼，无视她的白眼，匆匆走过。在小说里这人只是个龙套，但貌似因为薇薇安的事情，戏份变多了……
回到玛利亚宫，安妮小心翼翼地想从公主口中探听薇薇安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妈妈是不会让我这个女孩子了解这么多的。还是我表哥和我说的小道消息，薇薇安家庭不太和睦，父母虽然有固定工作，但喜欢赌博赢大钱。所以总因为钱吵架，她只与她的外祖母亲近些。”
阿莉莎伸了个懒腰：“我可总算找到人说了。我弟弟还小，我哥哥……还是更注意身体，也不想理会。”
既然有赌博恶习，那有仇家就是合情合理的事了。调查的方向应该往那边去才是，大祭司真不该用“如果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去探望她？”这种逻辑来怀疑她。
除此之外，安妮还需要了解一下自己饭碗的问题。
“放心吧！安妮，你是永远不会被裁掉的，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阿莉莎回避了她的追根究底，乐呵呵地和她打着包票。
呃……这听起来很像领导画的大饼。安妮微笑着应付了她的宽慰，回到房间，翻看着原主的读书笔记。
她和公主一起长大，还在这华美的宫殿里有一间自己房间，已经是普通侍女望尘莫及的对象了。
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充电状态，课业成绩十分出色。她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医生，书桌的抽屉里，有她抄写了好多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后来因为皇室女性主修文学类，她和公主的理科科目减少了，她便又渴望成为一名教师。如果是原主被解雇了，也不至于沦为无业游民。
安妮总算得出结论：咸鱼竟是我自己。
第3章
几天后，已经苏醒的薇薇安进入皇室医院治疗观察，期间，警察们多次前去调查问话。
阿莉莎公主让她避嫌，不要去探望，也不要私下联系。安妮就这样没有其他作为地等了几天，一遍遍向来审问的专员重复着自己的话。直到薇薇安的外祖母也苏醒后，她得知了那个惊人的消息：投毒者正是薇薇安。
但过程没有什么可质疑的，警方在一位正欲逃往永生之陆的化学专业学生身上找到了一些粉末状的样品，经检验与薇薇安家人致死的药物相同，经过审问，他供出了薇薇安。
薇薇安沉默了很久，最后供认，她受够了父母和哥哥无休止地索要金钱。
所以在晚餐中下了毒药，而通常不吃晚饭的外祖母也因为一次破例成为了受害者。
案子简单地破解了，令她一时间不敢相信。
“殿下，薇薇安会处以什么样的责罚？”安妮询问着公主。
“或许是流放吧。”阿莉莎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看爸爸和大祭司的意思。说不定大祭司会为她争取更轻的刑罚。”
“流放到永生之陆？”
“是啊。”阿莉莎好奇，“你同情她？”
“不，我只是觉得意外。”安妮连忙否认。她原本以为是件多么错综复杂的悬案，没个小半年找不到眉目的事情。
对于薇薇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俗话说得好，不做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是，薇薇安主动提出要见她，是她不曾想到的。
她来到皇室医院。远远地就看见了病房外荷枪实弹看守的警卫，那些人正用微微担忧的目光打量着她。
有位身材魁梧的警卫让她放心，说薇薇安安分得像活死人，几乎让人以为她要绝食。
见她来，薇薇安更坦然地和她打招呼：“安妮。”
安妮接过护士递来的茶，坐到了离她稍远些的沙发上。
“别这么害怕，我又不是一个非要害人的疯子。”她有些失落。
想起她书中短暂又不美好的婚姻生活，安妮忍不住叹息道：“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反正自己是不会黑化的，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将来可以和文森特殿下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不失为另一种幸福。
薇薇安凄然一笑：“可是如果现在都过不了，哪里还会有以后呢？我不后悔的，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活着，却牵连了我外婆。”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请你来，不想和你谈论案情细节。”薇薇安并不正面回答，“我知道你因为我的事情，受了很多怀疑，也影响了你的名声。”
安妮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你现在还找我来？”
薇薇安没有觉得无语，她看了看房间内的摄像头，叹了口气：“我认罪之后，会有人补上空缺。我想让你知道，圣女，是个极其复杂的角色。虽然它给了我和家人富足的生活，但也剥夺了我很多东西。我的少女岁月，和你们都不一样。”
的确，她的处罚不是最重要的，新一位圣女的人选才是皇帝和大祭司需要思考的事情。但听她的意思，自己有可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安妮这才反应过来。这几天皇后和公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照常陪伴公主皇子。
可薇薇安的伏法仅能证明她不是投毒凶手。但没法证明自己和大祭司一伙人没有其他关系。
“我没有想到，我当时的本能会让你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外婆生命垂危，我根本不会找人求救……”
薇薇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抱歉的话。安妮抬起头，注视着她。她语气诚恳，说着说着就眼角泛泪了，再加上姣好的面容，很难不让人恻隐。尽管那通电话用本能来解释并没有用，影响已经造成。
安妮实在不理解，她对一个几乎陌生的人都表现得这么真诚，却又能狠下心杀害至亲。
“总之大祭司有这个想法。请你相信我所说的。”敲门声使薇薇安止住了自己的碎碎念。
是另外两位圣女来看望她了。她们拿着保温盒和水果，柔声劝着她吃些东西，说自己会替她照顾外婆云云。
安妮趁这个空当，轻声走了。她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发起了呆。
她才刚勉强适应了皇家侍女的身份，就莫名牵扯进一桩命案，还有皇室和大祭司的争斗。
像上辈子那样平淡得像一潭死水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去怪谁，因为怪谁都没有用。
她只是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从前的生活，更后悔没有加把劲考上好的大学。
“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安妮想得太入神，一时都没有注意有人来，她连忙起身想要行礼，却被文森特阻止。
终于见到本人了！安妮还是有些激动的。他和书里描写的一样，因为疾病，脸色永远泛白，眉梢处遗传了亲生母亲的红痣，金发碧眼，笑起来很好看，如春风拂面般温煦……
咳咳，安妮发现实际上是因为空调的暖风正好对着自己的脸吹。
“殿下，我没有，是薇薇安圣女想要见我。我只是……只是想我妈妈了。”安妮胡乱编了个理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踩雷了。
好在文森特没有不悦，他坐到安妮身边，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
他连连摇头示意安妮不用道歉：“你不用道歉。金斯利太太病情好转，你们关系缓和，我也很高兴。当时我在街上偶然遇到窘迫的你，是我向母亲请求留下你的，也是我让你和金斯利太太分开的。如果你连这样的人之常情都不敢表露，我才该内疚不已。”
“或许，是神的旨意，她没能陪我长大。”文森特也曾以为习惯了没有亲生母亲的日子。
但这依然是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根深蒂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难过得一塌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