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是位很值得敬佩的校长。”
蕾雅咬了咬下唇，搓搓手，看起来很纠结，但还是开口提议道：“我们在暗中募捐，所得的钱一分为二，一部分会给被捕学生的家人，另一部分会购买药物，捐给永生之陆的人。你……你愿意吗？”
她又急忙补充：“我们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我们害怕那样的无妄之灾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害怕到时候无人为我们发声。当然，这不是强求，只是请你不要告诉他人。”
安妮笑笑：“没事，我愿意捐些钱。”
蕾雅一直是个很本分的人，平时沉闷少说话，只要他们是真的可以帮到别人，安妮很乐意捐钱。
这种事情应该不能进行用银行卡转账，她转身去抽屉里拿钱包。
但就在她背着身思忖给多少合适时，文森特来了。
“我的女朋友欠你钱了吗？还是托你买了什么东西？你叫……蕾雅？”他帮安妮扣好钱包，又放回了抽屉，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蕾雅吓得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她愣愣地编织借口：“殿下，我是蕾雅。小姐没有欠我钱，她只是见我最近手头上不宽裕，想要借我钱。”
“她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你不如直接找我帮忙，说说吧，你做了什么导致你窘迫的境地？”文森特双手环抱在胸前，问道。
蕾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道歉：“殿下，请原谅我，我不该向金斯利小姐借钱的。”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出去吧，没事不要来找她。否则你可以去马场里做清理马粪的脏活了。”文森特唬道。
安妮知道他的话里有着夸张的成分。但看这情形，宫人们的募捐活动应该没有瞒住文森特。
“他们做的事涉及到了永生之陆，但毕竟是好事，所以只要不牵扯到你，我也不阻止。幸好母亲不能劳累，最近很少管理宫务，否则怎么可能瞒得住？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注意些？”
文森特知道自己无法每一次都如此恰好的遇见。
她单纯得令他难受。
“我对你不好吗？作业不多吗？你不要为其他人太难过，马上要考试了哦。”文森特轻轻捏着她的脸，他想让她淡忘这件事。
学生的事情他尚且尽力挽救过了，但永生之陆，他们都没必要涉足，平白惹得爸爸更加震怒。
因为这迟早会过去的。他们生活在皇宫里，只要米勒斯特王朝还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落魄。
“文森特，你对我很好，作业也很多——而且我已经看不懂题目了。但我……我就是觉得他们很可怜，我希望他们得到切实的帮助。”
安妮不想将话说得难听。
在她的认知里，从抓捕学生到永生之陆暴ꞏ乱，皇帝陛下从来没有真正想要解决，他沉浸在米勒斯特王朝权威被挑衅的愤怒中，只知道施加暴力，完全不在意永生之陆的情况。
这不是一个爱民皇帝该有的作为。
就和当时瑞秋ꞏ霍克森给她讲述的那个故事一样，西岚国的第二位皇帝纳尔森也放弃了永生之陆。
她觉得永生之陆人很可怜，不管是皇帝还是大祭司，没有人真正在乎他们的安危。
都是西岚国人，真的有如此大的差别吗？性命不该是同等的吗？
好吧，文森特说的有道理，她最近的确是很情绪化，学习几乎被她打入了冷宫。
按照教学计划，他们都会从6月21日开始进入期末考试。
正在他们制定完轰轰烈烈的复习计划并且按部就班地实施了几天后，一直躲着父亲的文森特又忽然受到传召。
但瑞秋ꞏ霍克森的面孔令他有些胆战心惊。
她居然已经康复到可以来皇宫得瑟了。这几天外界很热闹，蒙特大学、永生之陆，等等，这个女人应该没少看戏。
文森特心虚地不敢看她，和父亲问好后坐了下来。
“陛下，我知道因为马里奥ꞏ杜洛不愿意亲自前往永生之陆甚至还提交辞职信的事情，让您非常头疼。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觍颜求复职，而是为了替您解忧。毕竟，在比较之下，永生之陆人更愿意接受我这个不洁的女人。”
文森特很无语。这和复职有什么两样？他能猜到马里奥ꞏ杜洛是个草包，但没想到这么不顶用，刚遇上大事就露馅。这人注定只能当个傀儡。
“你有什么条件？”皇帝很直白地问。
瑞秋从来不肯做赔本买卖。
“我希望，文森特殿下未来的皇子妃，是我的女儿，薇薇安ꞏ霍克森。”
皇帝与文森特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神情。
文森特用手心抵着桌边，他不敢相信瑞秋要用自己的女儿来做交易。
安妮说过，她发现书中人物的命运很难更改。
但是，他绝对不会妥协。
“霍克森女士，这不可能。”他言之凿凿。
“殿下，西岚国是有过先例的。”瑞秋浅笑着盯着他。
那都发生在皇权较弱的情况下，凭借如今皇帝的骄傲，根本不可能发生。
“呵，你竟然忍心让你的女儿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瑞秋，我们为人父母，不要做这样让孩子记恨的事情。如果薇薇安知道她是仕途的工具人，她说不定更愿意继续留在永生之陆。”皇帝在和她讲道理。
“陛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正如您和爱琳皇后，虽然先前感情一般，但照样孕育了后代。而且……薇薇安未必不愿意。”
文森特立刻恼怒不已，恨不得上去揪着瑞秋的领口：“我说过的！你别提我妈妈。”
皇帝却没有半点失态。
她说的，薇薇安未必不愿意，是指她与文森特有了感情基础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瑞秋试图勾结文森特吗？
文森特坚定地表明决心：“爸爸，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请您也不要同意！”
“殿下，我没有让您和您喜欢的人分开啊。您可以和金斯利小姐谈一辈子的恋爱。只是我作为母亲，总是要为我可怜的女儿争取好的后半生。
她因为我的懦弱没有早些与我相认，在养父母家中受尽欺辱，被迫杀人，流亡在永生之陆，我需要为她谋求一个皇子妃的身份。”
提起薇薇安，瑞秋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像个慈母。
“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我答应你，她会锦衣玉食，不可以吗？”文森特急了。
瑞秋不想和他沟通：“陛下，薇薇安早就没有了特殊能力，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她可以做您的儿媳。而我，我绝对不会复职，只是在家里拖着残躯的身体过活，四十五岁前就会归于尘土了，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皇帝沉沉地开口帮腔：“瑞秋，你做的这些都是自我感动，你给你的女儿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就是弥补了吗？”
“那如果没有我，陛下是否也有可能给文森特殿下一个不幸福的婚姻？再说了，您看到永生之陆人为了果腹之物争抢的画面，就会明白物质的弥足可贵。我和我的女儿作为曾经的穷人，非常明白。”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文森特眼中的迫切，心里不是滋味。
不难想象，瑞秋想借薇薇安和文森特的婚姻达到自己可怕的目的。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和自己幽居的母亲有关？
“这事关我的儿子，我必须慎重，请你先离宫吧。”皇帝说道。
瑞秋擦去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是，陛下。但永生之陆的民众还等待着您的救赎。”
第63章
安妮知文森特面临着两难的抉择。他不想让自己情-妇，也不想看着永生之陆继续动乱。
他很惊慌失措地握住安妮的手，身子俯得很低，像个祈求父母原谅的小孩子：“安妮，别担心……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永远不会……”
“我又没怪你。”安妮放下手机，扶着他的手臂。
刚才是艾米发来的问候消息。
一看到她，安妮就会想起她说的宿命，顿时没了信心。
文森特终究是要和薇薇安结为夫妻的。
她作为一个曾经闻名全国的前女友，安安稳稳地不作妖，继续靠皇家侍女的身份攒下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就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殿下，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关系比较好。”安妮不敢看他，她怕一看见他满眼的失望、痛心，就会不忍了。
但长痛不如短痛。
“殿下，如果永生之陆人继续饱受灾难。如果你无法解除永生之咒，如果我只能以不道德的身份陪伴在你身边，这些比要我死还难受。
我……我非常非常爱你，但我不想看到上面任何一件事情发生。我觉得我应该放手，就像当时你愿意让我出宫一样。”
“你说什么呐！”文森特掰过她的肩膀，“你被什么东西洗脑了？人是会变的！我当时看你那么不喜欢皇室，我才觉得什么放手才是爱，我想让你快乐。
但后来我们在异世界在死亡边缘打擦边球，还出了其他的事。难道这些还不足够让我们珍惜彼此，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怯弱地放开你了。你为了我，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他抱住安妮，抚摸着她的后背：“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永生之陆人会得到医治的，薇薇安自己也不会愿意嫁给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
那种无力感环绕着安妮，让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无能、乏力而愧疚。
她没有像文森特一样的勇气。
而文森特抱了她很久，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紊乱。
等安妮平静些，他才说道：“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冲动，好吗？”
文森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陪伴过他十四年的安妮ꞏ金斯利，不想再失去眼前的人了。
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过一辈子，是无比痛苦的。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宿命论的人。
即使那是真的，那当那时，他可以说没有遗憾，而不是悔意满满。
安慢慢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她意识到，其实文森特也在害怕，也在彷徨，他抱着自己的手都是软绵绵的。
这让她果然不忍心再抛下他一个人面对皇帝和大祭司，虽然她依然没有改变命运的信心。但文森特是能给她安慰和鼓励的。
“我们再试试，再一起努力一下。对不起，文森特。”
这下，安妮觉得自己更像小孩子，动辄换个说法。
确实够打脸的。
但可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做到？
第二天是周六，安妮收到了两个人的邀约，上午9:00在德里菲公园，皇后的侄女索菲亚小姐要求与她见面，10:30，薇薇安想和她在爱依咖啡馆共进午餐。
还好两个地方隔得不是很远。
索菲亚急了，这安妮可以理解。只是她前段时间忙着她父亲的事情，没空来叨扰。
进了公园大门，安妮被索菲亚的侍从费利佩引着，在马场的休息室等候。
安妮趴在窗边看到了那个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孩，她将男同学们遥遥甩在了身后，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但她还是笑得那么恣意。
在一片欢呼声中，索菲亚走向休息室和安妮会面。
“你应该很难受吧？”索菲亚看着安妮红肿的眼睛，知道她没少在被窝里哭。
“还好。”安妮不知道怎么回答。索菲亚气场强大，让她竟然有些心慌。
“虽然在我眼里你和薇薇安都不配做她的妻子，但我对瑞秋ꞏ霍克森的女儿更没有好感。我觉得我们需要联手。”
她倒是很直白，安妮问道：“联手做什么？这是陛下、大祭司和文森特殿下的事情，我们也阻止不了。”
“一个杀害养父母的人，配活着吗？”
索菲亚语出惊人，和刚才被鲜花、掌声围绕的纯情小姑娘完全不同。
“小姐，她杀害收养家人是因为她一直受到他们的虐待和剥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陛下当时尚且没有处死她，就表明她罪不至死。您怎么能随口说出要取一个人性命的话呢？”
索菲亚示意她打住：“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又凭什么要相信？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就算不要她的性命，也要把她送回永生之陆那个鬼地方！”
“现在的永生之陆和地狱有什么两样？传染病和饥荒在蔓延。您和她就有如此大的仇恨吗？”
安妮一阵胆战。按这个趋势，下一个被她解决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很简单啊，皇子妃的身份，我也需要。而且薇薇安本身就是个作恶多端的人，我有什么理由同情她吗？”索菲亚渐渐不耐烦，“你到底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你说不定连当个情-妇的时候都没有，瑞秋可是会用歹毒的巫术弄死你的，我无论如何也比她宽容些。”
安妮用胳膊撑在桌子上，无语极了：“我不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索菲亚为什么要执着到做违法的事情？半点都不值得。
她拿起包，无视掉对她怒气冲冲的侍从，毅然离开。
根据索菲亚的脾性，肯定会找人跟踪她。
安妮挤上地铁，往回皇宫的方向走，在前一站下，再叫出租车去爱依咖啡馆。
薇薇安一脸歉意地迎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对不起，安妮，你一定很难过。请代问殿下好。我母亲一厢情愿的事情，给你们带来不少烦恼。”
安妮不可能迁怒于她：“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和你没有关系。”
薇薇安点了很多菜，只是她们都没有心思享用，不过是胡乱扒了几口面填饱肚子而已。
“我……其实作为一个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谴责我母亲。她只是把她认为好的东西塞给我。
实际上我需要的，只是我们母女过平淡的生活，远离什么祭司、圣女。
她用治疗永生之陆人来为我交换皇子妃的身份，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昨天一直和她申辩，她只说，给我时间，仔细考虑。”薇薇安紧握着安妮的手，不想让她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