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刘肃不知道江家的来历,那是如何得知江家有藏宝图的呢?”江停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问题谢寻也难以回答:“当初首领侍卫和耿将军分道扬镳,耿将军并不知道他是否从皇宫中带出什么来。至于刘肃如何得知,就更无从知晓了,很多消息的流传都是千丝万缕,无巧不成书。”
江停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什么来,问道:“你是耿将军的人?”
谢寻爽快承认:“是的。当初耿将军放任首领侍卫带走了你,亦是希望公主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由于首领侍卫掌握的力量并不强大,将军亦时时派人卫护江宅。只是这次因一些意外事件,我被调离,容郡中力量空虚,才让刘肃钻了个空子。”
意外?江停云有点不相信这是个意外。耿将军一系与首领侍卫不睦已久,焉知这不是谢寻故意露出的破绽。
只是她却没当着谢寻的面说这些。骤然听到这些消息,她的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思考些什么,最先浮现的念头竟然是——
“你的武功很好吗?”谢寻被派来保护她,还胆敢扮成陶嬷嬷混入刘肃的侍卫队伍里,想是艺高人胆大。
谢寻洒然一笑,自信地点点头。
江停云满意了,问道:“白天的那个韩承业,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不再做坏事么?”
谢寻眉尾一挑:“……我讲了这么多,你就关心这个?”
江停云颔首:“是啊。”
“没办法啊——”谢寻拉长了声音,见江停云目露失望,忽然扯出一个坏笑,说道:“不然,你可以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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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杀了他?
江停云犹豫了。自从来到北歧,她已经目睹了很多次,但仍然很难习惯如此随意地就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见她并不言语,谢寻继续道:“之前你拿他没办法,是因为你很弱小,因为你没有力量。但是现在,只要你点一下头,就会有人为你杀了他。”
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引诱:“这就是权力的滋味,非常美妙……你不喜欢掌握权力的感觉吗?”
江停云有些愣怔,权力的感觉……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掌握力量就成为了她最大的渴望。她想要摆脱刘肃的威胁,不必再过着每天一睁眼就要为如何活过今天而犯愁的日子。
她需要感到安全,能够主宰自己甚至他人的命运,可是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却是——
畏惧。
在现代时,她的决定可以影响公司的前进方向、影响团队的构成、影响员工的去留,可是在这里,她能影响的却是生死。
江停云很清楚权力的力量。掌控感是美妙的,却也会扭曲一个人。她亦需要时时自省,才能控制权欲的膨胀,防止自己沉溺其中。
“韩承业的罪行,自有法理审判。”江停云艰难道。
谢寻笑了:“这句话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很清楚,北歧的法理不会审判他。”
他将右手折起,放于左肩,缓缓低头行礼:“但是对我们来说,你说的话,就是法理。您还不明白吗,我的公主。”
江停云瞪视着他,目光凌厉:“你为何非要如此?”
她能感觉到,谢寻正在诱导她做出他想要看到的那个选择,这让她感到异常抗拒。
“我想让你需要我。”谢寻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江停云有些烦躁,她并不想轻易尝试所谓权力的滋味。尤其是面对谢寻,他带给她的危险感觉不亚于刘肃。
“如果你想杀他,你自去杀,不必听我的命令。”
谢寻摇摇头:“我并不想杀他。”
江停云感到难以置信。韩承业做下这般人神共愤的恶行,该是人人得而诛之,为何从刘肃到谢寻,都可以对此无动于衷。
似是看出江停云的想法,谢寻毫无感情地说道:“韩承业鱼肉的是北歧的子民,北歧都不管他,我管他做什么。他越残暴,陵郡的百姓越与北歧离心,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江停云半晌无语。谢寻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却让她难以接受。难道要在古代做统治阶级,就必须事事以利益衡量,灭绝人的感情吗?
她不由讽刺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是吗?”
谢寻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味,笑着颔首道:“公主贤明。”
江停云有些泄气。这个谢寻油盐不进,城府颇深,让她颇为忌惮。只是眼下她若想要逃离刘肃的控制,只能依靠他,哪怕是与虎谋皮。
“你可以救我走吗?”江停云试探着问道。
她对此并不抱希望,如果他能直接将她带走,恐怕也不会扮成陶嬷嬷一路跟随。谢寻武功再高,却也只是一个人,带着她这个拖累面对刘肃的一众侍卫,恐怕胜算极低。况且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深入北歧腹地,叛党的势力鞭长莫及,就算逃出去,也很难以摆脱刘肃的追击。
果然,谢寻闻言干脆地摇了摇头:“救不走。刘肃的防卫其实外松内紧,对你看得很严。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你就是安全的,他不能随便地杀了你。”
这样也不错了,江停云安慰自己,至少不用担心哪天忽然被刘肃抹了脖子。
“看来还是得尽快找到藏宝图的线索,”她对谢寻说道,“否则刘肃不会一直容忍我们,到时候还是得逃命。”
谢寻颔首:“我会帮你。如果这真的是大楚的宝藏,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北歧手中。”
江停云看了他一眼。以耿将军为首的叛党从前并不知道藏宝图的存在,但在刘肃灭了江家,带走她之后,他们也会得到消息。
十六年过去了,北歧根基日渐稳固,叛党的日子想必并不好过。若想支持下去,不但需要人,还需要钱,很多的钱。若是让刘肃得到了宝藏,此消彼长,叛党的前途会更加晦暗。
他们对藏宝图的需要绝不亚于刘肃。如果她是谢寻,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刘肃这条线索。他不救她走,多半也是存着利用她找寻藏宝图的心思。
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公主的安危罢了,如何能与价值连城的宝藏相媲美呢。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若是能为江楚的复国大业做出贡献,哪怕付出生命,也是死得其所吧。
正出神间,江停云忽然听到谢寻说:“公主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她抬眼去看,却见谢寻的身影一闪,就此消失在她的房间里。
好快的身手。江停云还是第一次目睹有人施展武功,她走过去,却见门窗依然关得好好地,不由得大感神奇。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自鸣钟,发现才是寅初时分。这一晚信息量太大,让她生出一种十分漫长的感觉。
她回到床上合上眼睛,细细回想她与谢寻的一番对话。谢寻既然会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说明刘肃并没有派人时时刻刻盯住她。这或许意味着刘肃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认为会有人来搭救她。
本以为江家只是怀璧其罪,没想到原身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复国……难道她拿的其实是慕容复的剧本?
到目前为止,江停云仅仅认真读过《地理志》一本书,对这个时空的行政区划、山川河流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却没有接触过任何跟政事有关的信息。看来她需要找点别的书看看了……
听谢寻的意思,叛党占据了滇州,听起来已像是一个割据政权了。西南易守难攻,以此为凭确实能有与北歧周旋的能力。只是为何十六年过去,叛党却再无寸进呢。对他们来说,时间该是很宝贵的。随着北歧休养生息,越来越强大,对付他们就会越来越容易。
大楚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为何会亡在她这一代,她的父亲会是一个昏庸的暴君吗?谢寻说她还有一个哥哥,守城战死,至少不是一种怯懦的死法。
真可惜,这些事情原身都无法知道了。但或许,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首领侍卫践行了他对皇后的诺言,让原身健康快乐地长大了。
……
江停云胡思乱想,一路挨到了起床时分。
醉冬和陶嬷嬷来伺候她洗漱吃早饭,江停云不由得一个劲儿地盯着陶嬷嬷看。
太自然了。无论是身型还是步态,都跟真正的中年妇人一模一样。很难让人相信这个皮囊之下,是一个年轻男人。
想象着陶嬷嬷顶着谢寻的脸说话做事,江停云忍不住偷偷露出一个笑容,却忽然被一张热帕子蒙住了脸。
谢寻一边用力给她擦脸,一边咬牙笑道:“小姐这是发什么臆症呢?快起来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刚吃完饭上车又晕得想吐。”
江停云被搓得头晕眼花,再不敢挑衅他,老老实实地吃了早饭,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待到天亮,便又登车出发了。
一夜没睡,江停云实在有些撑不住,没多久便在枯燥的摇晃中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中午。刘肃不再允许她白天下车,连饭都是侍卫送过来,连带着醉冬和谢寻也得跟着她留在车上吃食盒。
因着马车周围有侍卫看守,三人交流不便,直到下午临近黄昏,江停云才对醉冬道:“你也是他们的人?”
马车行进起来噪声颇大,倒是方便了他们说话。她略略抬起下巴,向谢寻示意。她一想起自己当初偷偷试探醉冬,还让她瞒着陶嬷嬷的行为,就觉得恼火。这一番行为落在谢寻眼里,想必觉得自己蠢得可以。
醉冬惶恐地看着她,嗫嚅道:“小姐,我……”
还是谢寻接口道:“我们虽然一早送了醉冬去服侍你,却也从来没找她做过什么。这一次实是事出突然,才会出此下策。”
醉冬这才知道江停云已经知道了谢寻的真面目。她忙俯下身说道:“小姐,奴婢一开始确实不知晓是谢大人来了,还是后来谢大人找上奴婢,还……还不让奴婢告诉小姐……”
她抬起头来看江停云脸色,怯怯地说:“奴婢顾虑着小姐已是受到刺激失忆,担心小姐的身体……”
江停云默然无语。平心而论,她这段时间冷眼旁观,醉冬确实是全心全意关心着自己。若论忠诚,叛党将她送来服侍自己,她为了叛党瞒着自己也是无可厚非。
她伸出手去把醉冬扶起来:“我不怪你,你起来吧。”
醉冬泪盈于睫,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停云却摇摇头制止了她。多说无益,从今往后,自己也很难再信任醉冬,除非她能够在自己和叛党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太阳落下,天已经黑了下来,队伍点起了火把,刘肃却还没有要投宿的意思。
他好像越来越着急了。
江停云放下帘子,向谢寻询问道:“你可知刘肃为何突然紧赶回京?”
谢寻点点头,回道:“大皇子上本弹劾,皇上让他御前自辩。”
大皇子弹劾自己的弟弟?看来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不过她看谢寻的神情,怎么仿佛对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停云顿感不妙,问道:“弹劾他什么?”
谢寻抱着胳膊,扮成陶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慢条斯理道:“——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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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停云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强抢民女?!这说的……是她吗?
大皇子可真是个人才。
“他们的耳目真够灵通的。”江停云感叹。江家出事才四天,刘肃被弹劾的消息就已经传回容郡了。
谢寻嗤笑一声:“他那时候恐怕只知道大皇子的探子把他在容郡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刘肃倒是挺了解自己的父兄,接到消息就当机立断,即刻回京。”
这倒确实出乎了江停云的意料。她原以为刘肃敢在容郡搞出那么大动静,一夜之间覆灭了整个家族,乃是领了圣意,有恃无恐,没想到竟是自作主张。但如今她失去记忆,交不出藏宝图,他回到京都的这一关恐怕是难过了。
“不过这对我来说倒不算是一件坏事。”江停云沉吟。
刘肃受了弹劾,想必会更加急于逼迫她寻找藏宝图的线索。然而大皇子却弹劾他强抢民女,反倒是帮了江停云一把,给她上了一道保险。
想要应对如今的情况,刘肃需要带着江停云回到京都亮相,证明自己并没有强迫于她。在这之前,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连刘肃‘强抢民女’都要受弹劾,韩承业强抢民女却没人敢管。还真是只有王子犯法才和庶民同罪啊。”江停云依然对陵郡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此时忍不住出言讽刺。
“怎么没人敢管?”谢寻笑着接口道,“只要你说,我就敢管。”
江停云不接茬,假笑道:“嬷嬷快别说笑了。”嬷嬷两个字被她咬得重重的。
谢寻一直到她准备上床睡觉都没再理她。
江停云特意查看了一番门窗,确认都锁好后才回到床上。再一转身,却看到谢寻已经坐在桌子旁的圆凳上,正拿着一只杯子给自己倒茶喝。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穿着黑色箭袖,越发显得眉目疏朗,潇洒俊逸。
她咬住舌尖把惊叫吞回肚子里,不想在谢寻面前显得一惊一乍的。但对于谢寻这般不请自来,她感到非常恼火,此时故意冷笑着戳他痛脚:“嬷嬷这么晚了不休息,来我房间里做什么?”
谢寻不理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半天茶,才放下茶杯道:“我看小姐一会儿看看窗户,一会儿摸摸门闩,还以为是担心我进不来呢。看来是臣下自作多情了。”
江停云被他的大言不惭噎住了,过了半晌才气势全无地说道:“嬷嬷下次来,敲门就可以了。不请自来,可非君子所为。”
“老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嬷嬷,”谢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怎么会是君子呢。”
不待江停云再接话,他已神色一正,转开了话题:“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离开陵郡后,韩承业被韩郡守请了家法,没有三个月下不了床,如今还被禁足在家。至少半年内,你不必担心他再为非作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