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兴庆宫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从而活下来吗?
可这一刻到来时,她竟这般无所适从。
此时连手中的令牌,都似乎沉重了许多,沉重到她几乎要拿不住。
陆微澜只能靠抚摸着上头的花纹,才能平静自己的心绪。
可就在这时,李郴信任的目光转瞬即逝,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眸中。
她淡淡一笑,或许他也只是觉得她尚可用吧!
这时,彭顺来禀,“殿下,宁王来了。”
书中男主李蘅来了,他在这件案子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作者有话说:
京兆牧一般由亲王担任,是管理整个京兆府的。在历史上其实是个挂职的闲差。
萨提亚冰山理论来自于百度。
第30章 .一痕沙 [V]
「叁拾」
前日去慈悲寺的时候宁王李蘅在,昨日又恰巧出现在曲江抓了王澈。
今日蒋宁黛刚主动投案,他又出现了。
这一切怎么都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李蘅,似乎和范静娴案有着不解之缘。
或者换个说法,他和蒋宁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书中曾提到,他在被动娶夏扶风之前,心中有个白月光。
所以他在这个案子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陆微澜赶紧收好令牌。
片刻之后,宁王李蘅走进了兴庆殿。
“皇兄。”他拱手道。
李郴让他坐在下首。
刚刚立在李郴身侧的陆微澜上前帮李蘅倒了一盏茶,不由扫了他一眼,见他右手虎口处似乎有个牙印。
难道是夏扶风咬的?
李蘅赶紧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家境贫寒清冷出尘的王澈,出身皇室表面温润如玉的李蘅,如果是一个小娘子,究竟会如何在两人之间选择呢?
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看来只有见到蒋宁黛之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皇弟今日来是有一重要证物要交给皇兄。”李蘅从袖中掏出封信递给陆微澜,笑笑道:“这小太监看着眼生啊!”
陆微澜总觉得这一笑有些不怀好意。
见没人接他这话题,李蘅便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看样子急着赶路很是口渴。
陆微澜重新走回到李郴身边,将李蘅呈上的信笺交给他。
李蘅放下茶杯后再次开口,“这是京兆府的人在王澈的宅子里搜出来的遗书,原来他昨日在曲江边是想投江的。”
王澈准备投江自尽?
那这遗书上,一定有他投江的原因,且应该与蒋宁黛投案息息相关。
李郴打开信笺,陆微澜站在他身侧小心用余光看着。
王澈家族凋敝,未来所有的希望都寄予他一人身上,而蒋宁黛是他唯一能攀得上的高枝。
他知道蒋宁黛如果成为骁王妃,未来大概率会入主东宫,未来就是皇后。
所以无论王澈今年的进士试如何,他未来都有直上青云的机会。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今后长路漫漫。
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接近蒋宁黛。
但他知道蒋宁黛胆子小,便瞒着她暗中设计这个杀人计划,没想到老天都在帮他,让他认识了吴从这个对范家恨之入骨的人。
他以为有了吴从这个替罪羊认罪,就不会有人怀疑到那所旧宅。
既然事情已经藏不住了,他觉得也没有必要连累蒋宁黛,便准备畏罪自尽,死前也算为王家求个好。
王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把怎么找到吴从成为他们的同伙,怎么制造李郴的假令牌,过程都写在他留的遗书上了。
看完了王澈的遗书,陆微澜的第一感觉就是,蒋宁黛的供词与王澈的遗书差不多,都是为了撇清对方,把罪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总之吴从已经死了,他们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这是陆微澜办案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往杀人罪犯身上碰瓷的。
她不免又把目光落在宁王李蘅的身上。
蒋宁黛这一投案,她成为骁王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王澈适时出来给她澄清,她自此就会成为自由身。
如果这个能尽快见到夏扶风就好了,以她的侦察能力,说不定能知道些内情。
李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片刻后道:“皇兄,范静娴的案子皇弟也略做了分析。所以觉得王澈的遗书对案件可能会有所帮助。”
原来李蘅一直十分关注范静娴的案子,私下也应该会派人查探。所以才会那么“巧”出现在慈悲寺,出现在王澈投江的地方,此时又出现在兴庆宫。
李郴颔首,“有劳三弟。”
他平日与李随风来往都甚少,更何况李蘅了。两人也不像是很有话题的样子。
李蘅温煦的笑笑,之后竟与李郴聊起了即将举行的进士试,还说今年的行卷之风过甚,他在长安街头都遇见过好些回。
陆微澜总觉得他有拖延时间之嫌,而她必须争取时间尽快见到蒋宁黛。
于是便提着茶壶借机去换茶,然后出了大殿。
谭峰和凌恒都候在兴庆殿,她怕打草惊蛇,自己悄悄出了兴庆宫。
身上有李郴的令牌,出入自然无人阻拦。
等到了大理寺,得到消息迎出来的竟然是程典。
难道邵云泽离开兴庆宫后没有直接回大理寺?
陆微澜来不及细想,对程典拱手说道:“殿下知道蒋家小娘子投案之后,内心多有顾虑,让我单独与她说几句话。”
程典听了陆微澜的话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多问,略一颔首便道:“既是如此,那我叫人送公公进去。”
“王澈押送到大理寺了吗?”陆微澜问完之后留心观察程典的表情,见他微微蹙眉思索,但很快恢复了如常的表情。
“并未。”他回道。然后没有再说什么,让人送她进了牢房。
陆微澜从进入大理寺之后就开始寻找夏扶风的身影,可惜无果。
狱卒将陆微澜送到关押蒋宁黛的牢房,然后打开牢门。
蒋宁黛听到声音依旧倚在墙角矮榻之上,看着很是镇静自若,好似并不在意有人过来。但她抱着臂,非常的防备以及抗拒与人交流。
知道蒋宁黛摆出不想说话的姿态,陆微澜也没有着急开口,而是走进牢房站到了她的对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陆微澜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她一直观察着,直到蒋宁黛的手指不安的微微蜷曲了一下。
而后,陆微澜忽然将鎏金银香囊展露在她的面前。
蒋宁黛神色一紧,然而还是很快收回了慌张的表情,把头歪到一边,不去看陆微澜,也不看鎏金银香囊。
这次陆微澜直接拎起挂钩,将香囊提到她眼前。
刚刚只是匆忙一撇,这次鎏金银香囊就垂在眼前,蒋宁黛这才仔细看清上面的花纹中有斑驳的血渍。她紧张得瞳孔都有些放大了。
见蒋宁黛情绪有变化,陆微澜立即问道:“你猜这是宁王的血吗?”
听到这句话,蒋宁黛的眼角微微下垂,情绪立即放松下来,而且唇角还弯起轻微上扬的弧度。
这是瞬间的反应。
她关心的人居然不是李蘅。
原来猜错了!
鎏金银香囊的作用也失效了。
上面的血是她刚才路过其他牢房门前,在地面上故意沾的。目的是为了诈蒋宁黛。如今只能换个方法。
既然不是宁王李蘅,那方向便也确定下来了。
陆微澜慢条斯理将银香囊收好,然后才开口:“据说蒋小娘子非常想当骁王妃?”
知道蒋宁黛不会轻易说话,陆微澜也并不着急,耐心得很,学着李郴的样子负手而立。
片刻之后,她才拿出李郴的令牌往她眼前一晃,“蒋小娘子不必惊慌,我是殿下的人,刚刚的试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莫要怪罪。”
“你是骁王殿下的人?”蒋宁黛这时终于开口。
陆微澜笑笑,“骁王殿下知道蒋小娘子为他而犯错非常愧疚,同时为你对他的深情而感动。觉得你走上歧途都是他的错,便立即差我来狱中探望。”
蒋宁黛轻笑,笑中有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轻蔑。
陆微澜能看出她这笑容背后隐藏的意思:既然骁王殿下如此感动,又何必派人前来试探我呢。
“蒋小娘子可还好?”陆微澜紧接着问道。
“是我对不起骁王殿下!”蒋宁黛终于弯下嘴角,一副悲伤的模样,“是我一心攀龙附凤,最后走向歧途,我配不上骁王殿下这份记挂。如今大错已铸成,悔之晚矣,如今只想早日解脱那夜夜冤魂缠梦的日子。”
蒋宁黛说到这里有了几分情绪,“此案乃罪女一人犯下,罪女愿一人承担。只求骁王殿下开恩,罪不累及蒋家。请公公转告殿下,罪女来生一定会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陆微澜并不接蒋宁黛的话,而是挑眉反问道:“若殿下觉得你配呢?”
蒋家书香世家,蒋父乃翰林学士承旨,蒋宁黛从小便十分聪颖,不然也不会在一众闺秀贵女中成为骁王妃和太后眼中的太子妃人选。
只不过这一两载,有传闻说蒋宁黛变得越发骄纵了,如今看来,这种变化更像刻意而为之。
所以陆微澜知道,蒋宁黛一定能分析出她话中潜藏的意思。
如今范静娴已死是事实,蒋宁黛便是最好的骁王妃人选。李郴又何必把蒋家这条路也堵死呢。
“骁王殿下的意思是……”
陆微澜还是不回答蒋宁黛的话,继续反问道:“蒋小娘子不是十分爱慕骁王殿下吗?”
“我……可我……”蒋宁黛的眼神闪躲了下,然后才回答:“可我这双手沾满了血腥,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我已经没有了站在骁王殿下身边的资格。”
“哪个最终上位的人,手中不是沾满了鲜血?骁王殿下如今的境况,恰需要蒋小娘子这样一位智谋过人的帮手。您这次若过了自己这一关,将来必是枝头的凤凰。”
“公公说笑了,我已投案,如今身陷囹圄。更何况范家非等闲人家,要如何交代?”蒋宁黛表面还在稳着,但陆微澜知道她内心的防线已经在一点点坍塌。
因为谁都知道,骁王殿下若是想救下一个人,还是应该是有办法的。
“一个替死鬼而已,蒋小娘子不也曾经找过吴从吗?”陆微澜笑笑,决定再加把火。
“骁王殿下想找谁给我做替死鬼?”蒋宁黛之前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面部已经出现了裂痕。
陆微澜:“您的表兄王澈如何?”
“这……这怎么可以,表哥是清白之人,与我和这件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蒋宁黛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才把这句话看似平静的说出口。
“王澈不过是你蒋家妾室那头的表亲,与你能有多大的关系?”陆微澜笑笑,继续道:“蒋小娘子或许还不知道,王澈昨晚险些投了曲江,而后被抓。今早衙差在他的寝屋搜到一封遗书,他承认自己才是杀害范静娴的凶手。”
“不!不会的!表哥怎么能……”蒋宁黛喃喃自语,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只知道王澈如今已经在证词上画押了。而且他受了不少刑,活不活得过今日我却不知道。真的假不了,总会有人还你一个清白。蒋小娘子何不顺水推舟,以后安心当你的王妃。”说完陆微澜又把自己知道的王澈被抓的细节讲的清楚详细,容不得蒋宁黛不信。
“不!你们……不要!”蒋宁黛终于在这一刻破防。
第31章 .一痕沙 [V]
「叁拾壹」
陆微澜看着蜷缩身体正在抽泣的蒋宁黛,给了她半盏茶的时间释放情绪,然后才把鎏金银香囊又拿了出来。
“我知道你和王澈都不是凶手。”陆微澜拉起蒋宁黛的手,轻抚了一下,然后将鎏金银香囊交到她的手中,“你若想要救你表哥,必须说出实情。这样我才能够帮你。”
蒋宁黛握着鎏金银香囊,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它放在自己的心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微澜:“世间总有这样一种人,虽生而高贵,却愿人人平等。也有一种人,只为求得真相。”
这样说确实有点玄乎,但她总不能告诉蒋宁黛自己有职业病,或者她在攻略任务!
“那你要如何帮我?”蒋宁黛抬起头,凝望着陆微澜。
陆微澜:“说出事实的真相。换句话说,只有真相能够帮助你。”
蒋宁黛思忖片刻,再次开口,“范静娴确实不是我杀的,与我表哥也没有任何关系。”
陆微澜颔首,“因为你不想当这个骁王妃,所以一心求死?”
蒋宁黛回应:“本来我觉得三人当中,范静娴的机会最大,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做点小动作。”
陆微澜笑笑,“上元节那晚,你拖延时间最后一个到东市,还弄出撒钱那档子事,故意给人留下娇纵的印象。后来范静娴死了,你觉得骁王妃人选早晚会是你。”
蒋宁黛点点头,“我已心有所属,确实无法当这个骁王妃。”
“这个鎏金银香囊是王澈亲手给你打造的吧。那日在慈悲寺,你们是打算划清界限?”
蒋宁黛再次点头,“鎏金银香囊是表哥亲手所制,为此手上不知划伤了多少个口子,后来我将一颗红豆放于其中,做为定情信物。”
“那何时又在他的手中?你成为骁王妃人选,家中对你一定有所管束。蒋家与王家素无来往,近日你应该很难见到王澈。是否与那所旧宅有关?你必须说出所有实情,才有机会救你表哥。”
“其实那所旧宅确实是表哥托人所买,就是为了将来在长安安个家,以至于不让我太受委屈。他真的很努力,除了要读书科考,平时还帮人代写书信,作字画出售。上元节前夕,制作灯笼,书写灯谜,一连几日没有合眼。”蒋宁黛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