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向来人,“你就是阿宝的表哥啊?”
陆微澜心道:我表你个大头鬼哥!
这声音无论怎么变,她都能听得出来。
“表哥来了,那我就回去了。”陆微澜说完便朝她“表哥”走过去。
走到“表哥”身边的时候,他先是替陆微澜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那是刚才谢启抓过的地方,然后还牵起了她的手。
陆微澜:“……”
这是什么毛病!
身后的阿九则对谢启道:“阿宝的表哥对她还蛮不错的。”
谢启看了看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背,低头找到了“凶器”,一颗小石子,然后才点头回答阿九的话:“阿宝也确实是个好姑娘!”
却见前头阿宝表哥的身形顿了下,他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都丑成这样了,还阴魂不散。”
听到“表哥”阴阳怪气的话,特别是那个“丑”字,陆微澜气血上涌,她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李郴挑眉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集草堂。
陆微澜根本不想再理他,进了堂屋就往自己的寝屋走。然后转身将门关上,就算他跟着也不给他开门。
就在门即将关严的时候,一只手扒住了门板,露出苍白纤细的手指来。
她终究松了力道,转身往里走,却看到屋内凭空出现了一个六扇屏风,后头有个冒着热气的浴桶。
陆微澜唤道:“阿翁!”
“不用喊了。”身后的声音已经逼近。
陆微澜咬咬牙,干脆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她丑她怕谁!
李郴今日也是乔装出来的,嘴边贴了个大大的痦子,他扬唇笑起来的时候,痦子也跟着咧到了一边。
这么祸害自己的颜值,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这痦子和她占了大半边脸的暗红色胎记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别以为这样她心理就能平衡了!
“不打算用新身份和我重新认识下?”李郴又走近一步。
他口中所说的新身份,是西市集草堂的阿宝,还是前剑南道节度使之女沈姿?
“殿下将罪臣之女藏匿于西市之中,又有何意?我是否应该感谢殿下的不杀之恩和相救之恩?殿下又是何时对我起的疑心,派人去查我的?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陆微澜来了个直截了当。
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
说完她迎向李郴的目光。
“难道你不想查出是谁陷害了沈家,还沈氏一族清白?”李郴反问道。
他这招倒是四两拨千斤,轻飘飘盖过了她所有的问题。
陆微澜不禁问道:“殿下相信沈家是被冤枉的?”
“你阿爷出事前曾给我写过信。”李郴应道。
原来剑南道节度使沈澎与李郴暗中有往来,这些原书中没有提过。
这也不足为奇,因为无论是男配李郴,还是女配沈姿,在书中不过都是笔墨不多的背景板。
但陆微澜知道,她要是想完成攻略任务就必须回到李郴的身边。如今也只有替沈家洗刷冤屈,才有这种可能性。
【潜在任务:替沈家洗清冤屈。】
系统的声音果然又适时的响起。
陆微澜简直都无力吐槽了,上一个潜在任务还没完成呢,现在又来一个,更别说终极任务了。
她都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感觉了。
“我想。”陆微澜迎着李郴的目光上前一步,无比坚定的回应着他。
“那就帮我宽衣。”李郴抬起胳膊示意道。
陆微澜咬咬牙,怎么侍妾刚下岗,丫鬟倒是无缝连接上岗了,凭什么?
李郴耸耸肩,脸上表达的意思分明是:还记得当初吗?
陆微澜气闷,当初是她跪在南薰殿门前,祈求他垂怜来着。
可这里是集草堂,她又没主动招惹他。
“你被推进龙池后,石榴哭了三天三夜,说要随你去。”
陆微澜转身要走,就听李郴在身后说道。
“她现在怎么样了。”陆微澜停住脚步,又转过身来。
“彭顺天天哄着劝着呢。”李郴说道,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腰间的玉带。
“啪嗒”一声,玉带的卡扣开了,陆微澜忙殷勤的伸手接过,帮他搭在屏风上。
“好好哄好好劝。”她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李郴颔首,自然而然的又抬起了手臂。
陆微澜放好玉带后,伸手帮他褪下掉外头的襕袍。
谁让她的软肋拿捏在他手里呢。
李郴今日难得没有穿玄色,而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襕袍。虽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初见时给人留下的至暗感。甚至有了几分少年初长成的郎朗之姿。
“近日睡的不是很好。”李郴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来泡泡药浴。”
陆微澜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乌青确实好像又加重了,脸上也有疲惫之感。
她这才想起他今日应该很忙,想必宫宴举办完就立即赶来这里。
待踮脚将襕袍挂好,再一转身便看到他已经在脱中衣了。
“等等。”陆微澜唤了一声。
“怎么,要亲手帮我脱?”李郴轻笑,扬唇的时候嘴边的痦子也跟着动了动。
真是有碍观瞻。
陆微澜懒得理他,趁他不注意伸手去扯那贴在脸上的假痦子。
李郴旋身一躲,陆微澜扑了个空,直接将屏风推倒了,身体还因为惯性原因直接就往浴桶里栽。
李郴眼疾手快,赶紧揽住陆微澜的腰肢,无奈她的脸已经侵到了水中。
怕她呛水,李郴迅速往后一带,陆微澜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靠在了他胸前,并迅速抹掉了脸上的水滴。与此同时,脸上的□□随之掉了下来。
陆微澜转过身,也扯掉了李郴的假面皮。
都以真面目示人,这下公平了。
不过,陆微澜得手之后才发现,此时的状况真的有点尴尬。
她现在不但湿了脸,湿了头发,而且还湿了衣服。
而李郴刚刚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正准备脱,为了“救”她,他的衣带已经散开,衣襟半遮半掩,却丝毫没挡住他完美的线条。
因为紧张,陆微澜没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李郴则扯过一旁的布巾,盖在陆微澜的头上揉着她的脑袋替她擦湿发。
但陆微澜分明有听见李郴刚刚很得意的笑出了声。
她只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并不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陆微澜把脑袋从布巾里钻出来,气哄哄的道:“我没有。”
李郴则抓着她的手腕往床边走,“催眠的浴汤怕是不能用了,只有靠你了。”
陆微澜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以失败告终。
她离开兴庆宫也就没几日,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他那与人近距离接触就颤抖的毛病此刻也不犯了?
倒像个粘人精一样!
李郴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躺在陆微澜的床榻上,顺手一带把她也扯了过去,顺势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
就在陆微澜想挣扎抵抗的时候,李郴拿出了那只鎏金银香囊。
这还是上次她替他催眠时,李郴说这里面藏了他的秘密,所以要自己保管。
她也确实说过要采用沙提亚冰山理论来治愈他,却不曾想他在这里等着她呢。
陆微澜接过鎏金银香囊,然后垂在李郴的眼前,轻声道:“想象自己置身在温暖的浴桶中,里面有能让你安心睡眠的药物。”
李郴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病人,他没有看鎏金银香囊,目光直接穿透镂空的香囊,定定的看向陆微澜。
作者有话说: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出自北宋苏轼《晁错论》
第67章 .金钗叹 [V]
「伍」
李郴的眸子格外的亮,这不禁让陆微澜想起原书中寥寥几笔对他的描述:终其一生,太子之位三立三废,最后被幽禁冷宫,眼盲又患失心疯。
陆微澜心里一沉,扭过头去,有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看这里。”陆微澜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转回头来,伸出手指点点鎏金银香囊,“不用看我。”
“你的脸红了。”李郴又压低了声音,就像此时外面的天色一样,暗沉中还有一丝清亮。
陆微澜被他取笑,干脆伸手遮住他那有穿透力的目光。
此时长安城刚敲过暮鼓不久,虽然宵禁开始,坊门已关,却是坊内万家灯火,各家各户最热闹的时候。
陆微澜却觉得她周遭的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安静得她都有些不习惯。
幸好今日关店之前,阿翁端了一碗羊肉馎饦给她吃,现在看来都是蓄谋已久。
片刻之后,陆微澜才移开自己的手,却发现李郴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清浅而均匀。
看来他最近真是累坏了,哪里还用催眠呀。
这时陆微澜才后知后觉想起,他若是想泡药浴,也没什么必要非得来集草堂啊?
……
陆微澜很快也沉沉的睡着了。
其实她这些日子在集草堂睡得并不踏实。
一则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再则她总惦记着还有任务要攻略。
等到翌日睁开眼睛的时候,蓦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陆微澜顿时清醒了,发觉自己正枕在他的肩头上。
昨日不是李郴枕在她腿上入睡的吗,现在怎么调了过来?
陆微澜立即起身,发觉天还未亮,晨鼓也并未敲响。
李郴揉着有些发麻的半边膀子,也随着起来,并在陆微澜的身后说道:“最近西市接连发生两起杀人案,你行事定要小心!”
他果然一直关注着这两起看似不起眼的案件。
“那你觉得和回鹘使团来长安有关系吗?”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陆微澜立即转身问道。
然后便看到李郴正在整理身上的中衣,刚才衣襟已经完全歪掉了,露出半个肩头。
陆微澜忽地想起刚才睡在他肩头,脸颊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
她又立即转回身去,帮他去取襕袍。
赶紧把衣裳都裹严实了,省得闹她的眼睛。
“至少凶手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案,是在挑衅。”李郴道。
看来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想法又是一致的。
李郴在身后自然而然的接过陆微澜手中的衣裳,就好像某一坊市中某一个普通的家庭,夫君要外出去谋生,娘子在身侧伺候着。
“除了大理寺的查案人员,我已经在西市中派了禁军驻守。但还是那句话,你行事一定要小心!”李郴又道。
“我这么丑,谁能打我的主意。”陆微澜玩笑道。
“石榴不在你身边,总没人伺候,今日集草堂会买个粗使的丫头回来,也好有个照应。”李郴不禁又嘱咐道。
两人说话间,外头的天色又亮了一层,陆微澜知道李郴该离开了。
“我阿爷曾在出事前对你说过什么?”这句陆微澜是替沈姿问的。
但很显然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了她的攻略任务。
“信我还留着,有机会拿给你看。”李郴说完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走出了她的寝屋。
陆微澜却当场呆愣在原地。
他居然留着和罪臣往来的书信?
这可是大忌!
若是让有心人发现这封信而后大做文章,他是别想复立太子之位了。
他怎么那么傻呀!
他应该一直都觉得沈家是被冤枉的,而且还想着有朝一日为沈家洗刷冤屈。
……
陆微澜和李郴都没想到西市的第三起杀人案来得这样快。
就在晨鼓刚敲响后不久,西市还没有开市,临街寄附铺的阿周被发现死在铺中。
彼时陆微澜还不知道发生了命案,只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和李郴都知不妙,便一起贴了假面皮,然后出了集草堂打探情况。
因西市往来商人较多,很多商人会把自己值钱的东西诸如金银财务或是货物寄存在寄附铺。
今日开寄附铺的夫妇俩来到铺子后,却发现阿周死在后院的库房。
陆微澜和李郴赶去寄附铺的时候,看到店主夫妇都瘫倒在阿周的尸体旁,哭得泣不成声。
“阿周啊!”妇人扯着尸体哭喊道:“为娘的亲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去了。”
“阿周你醒醒!”郎君扶着自己娘子的肩膀,“昨日你还答应晚上回家陪阿爷喝酒呢!”
看到这位郎君的肢体语言,陆微澜不禁皱了皱眉。
这位娘子搂着阿周的尸体,悲伤的情绪令周围之人动容。而这位郎君和尸体之间隔着自己的娘子,好像有些惧怕靠近似的。
难道阿周非他亲儿?
她和李郴对视一眼。
大理寺的衙差已经赶到了,这次是程典带着谢启和夏扶风,几人在勘察现场。
陆微澜的身份无法近前去打听情况,只能继续依靠群众的力量。
“这次怎么是阿周,多孝顺的孩子啊!”有人叹气道。
有个刚来西市做卖钱贯人的问道:“这夫妇俩就这一个儿子吗?”
那人回道:“这夫妇俩在西市开寄附铺已经多年了,阿周是店主夫妇收养的孤儿。因夫妇俩唯一的儿子早夭,后来一直把阿周当成亲生儿子。平时又孝顺又能干,铺子里的活计都是他在干。不是亲儿胜似亲儿。”
陆微澜和李郴又对视了一眼,然后便看到大理寺的衙差将阿周的尸体抬了出来。
现场勘察的时间越短,就证明没有很多可疑之处可勘验,凶手也没有留下过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