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微澜才回答李郴刚刚的问题,“刚刚才来过客栈,想必还未走远,我这就将她的形貌画下来,你派人去找就是了。”然后就真的让石榴替她准备了笔墨,提笔把见过的刘知蕙的样貌画了下来交给凌恒。
不过这晚陆微澜也并未见谭峰回来,想必是盯着襄州府那边,看来真正的凶手只能让他再逍遥法外两天了。
没想到的是,这凶手倒是等不及了,夜里自己送上门来。
陆微澜本来睡得挺香的,是被一声惊叫声吵醒的。
她揉揉眼睛,看到石榴手里拿着一支桃木剑正站在她床前做出保护状。
那桃木剑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还是白日里在小货郎那里买的。
“……”
陆微澜彻底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声男子的惊叫声应该不属于他们这队人,来源应该在李郴房间那边。
嗯!真是色令智昏。
“石榴,你踩在我的鞋子上面。”她想过去瞧热闹,一看眼前的石榴还处在战备状态。
好说歹说石榴才同意她出房间,刚走到李郴的房门口,又听到男子一声惨叫。
陆微澜还没等进门,就见李绾也急匆匆的朝这边奔来,而江踽行就在她身后,是从一间房里出来的。
陆微澜:“……”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李绾和江踽行就在李郴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把他们的腿打折。
等到李绾反应过来后对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恳求她要先保密。
陆微澜到现在为止也没弄清楚李绾到底是怎么和江踽行纠缠到一起的。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联系着。
可若要说这两人是纯粹的各取所需,但陆微澜总觉得李绾最近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甚至没有了之前给人的那种高高在上凡人不可接近的感觉。这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感情的事,可能连双方当事人都说不清道不明,外人又怎能强制干预,李绾和江踽行都是成年人了,而且别看江踽行看着像个冷面阎罗,但好像被李绾吃的很死。
所以此时陆微澜对李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先应下了,让她有机会自己对李郴交待。
两人无声的交流又无声的达成协议,正要推门进去,又听屋内传出咔吧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待推门进去后,她们发现李郴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榻边,谭峰站在他身侧,而凌恒的脚下正踩着一个形容十分狼狈的小郎君。
陆微澜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李绾没随他们去过琴行,也没有参与整个案件的审理,自然不清楚状况。
“这人怎么了,是企图伤害我阿兄吗?”李绾上前一步,伸脚就踹了那小郎君的肩膀一脚,引得他又惨叫一声,疼得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来。
等他稍缓过些劲来,抬头看向李郴咬牙切齿的说道:“别给我机会,否则我一定把你压在身下,玩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绾:“……”
陆微澜:“……”
第88章 .广寒枝 [V]
「陆」
昨日若不是陆微澜和李郴一起去过琴行,对于宝翔有龙阳之好并且看上了李郴,她面对这场面也会觉得诧异,就如现在李绾一样。
不过陆微澜没想到宝翔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翻窗来轻薄李郴。
本来李郴的神色也算得上正常,毕竟他没有毫发之损。
但是此时宝翔说完这句把他玩.弄.身.下的狠话之后,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李绾也没想到事情是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的,她还以为是有刺客暗害她阿兄,等反应过来吃惊之余她首先看向的是陆微澜。
“噗!”两个人对视之后,都没憋住笑。然后一同看向李郴,发现他的脸都绿了。
“咳!”总要有人缓解这尴尬,陆微澜上前一步低头看向宝翔,“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你是男女通吃,既和岑郎君有一腿,又和岑娘子有一腿。”
宝翔别过头去不看陆微澜,这是罪犯正常逃避审讯的反应。
陆微澜示意凌恒将宝翔扶起来,凌恒便将宝翔拽起来,也容不得他说不。
这时陆微澜才发现他的右臂已经脱臼了,摇摇摆摆的垂在身侧。
“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你应该是先看上岑郎君的,是岑娘子主动缠上了你。”陆微澜再次问道。
“不知道你在什么。”宝翔还是不看陆微澜。
“小小年纪还挺执拗的。”陆微澜笑笑,“若不是近日琴行里来了个英俊潇洒的郎君,你这一吃二的戏恐怕还要演下去。”
她说的英俊潇洒的郎君自然指的是范自如。
宝翔这次没有反驳。
陆微澜便继续道:“你其实对这夫妻二人也没多少感情,就是挺享受这种把能够指使你的主子二人都拿捏在手里,造成他们夫妻不合的感觉。直到我说的那个人来了之后,你发现这夫妻二人的目标全部都转移了。”
陆微澜边说着边观察宝翔的面部表情和身体条件反射,然后又看了眼众人,除了李郴的脸有些沉但也还算正常,其他人真是各自精彩,就像被淋了一脸狗血似的。
是挺狗血的,但陆微澜做为犯罪心理学专家,什么样心理变态的凶手都遇见过。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瓶药,又问:“这是岑郎君枕头底下压着的,是你给他的吧?”
宝翔将头扭得更偏了。
“其实以你这样的好色之徒,应该也对清风朗月的范小将军动了心思……”陆微澜说到这里,发现李郴朝他看了过来,还皱了下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暴露了范自如的身份。
不过陆微澜也没有介意,而是继续道:“只不过他无情的拒绝了你,并不想扯入那么复杂的感情中,所以想要离开。但其实你对于这一切早就感到厌倦了,就在他离开的当日设计害死了岑氏夫妇。估计那辆马车是你和他们二位经常偷.情的地方。你想毁灭一切,杀人嫁祸。”
说到这里,陆微澜发现宝翔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一定是她刚刚说的某个敏感字眼触发了他最不愿被提及的过去。
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一定是童年经历过什么创伤。他这种创伤又和李郴的不同,定是他的家庭中有人的情感取向很有问题。
果然,宝翔的情绪积累到了爆发点。
“我不是好色之徒,不是色批子。”他狂喊着挣扎道。
身后凌恒却扭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半分。他又挣扎道:“那个人才是。”
“那个人是谁?”陆微澜上前一步问道。
刚才还有些冷着脸的李郴,立即走到了陆微澜的身前挡住她。
“是你阿爷?”陆微澜虽然是试探性的问道,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能对一个人影响如此之深的一定是至亲。
此时,宝翔的情绪终于到了崩溃的时刻。
“他是个畜生,他们都是畜生都该下地狱。”宝翔嘶吼起来,那只脱臼的手臂无力的在身侧摇摆着:“娶了阿娘生下我却不给我们母子遮风避雨,让我们陷入地狱般的生活。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他带回来的男人在夜里潜入了我的房间。阿娘为了救我却被……”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些人出生,就与光背驰,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而在黑暗中久了,也早就忘记了光明。
……
发生了宝翔的事情,陆微澜想琴行杀人案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翌日一早,她果然就听见客栈外头有附近百姓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杀害岑氏夫妻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是谁呀?”
“街口贴着公文呢。”
“走,看看去。”
听到这里,陆微澜正想带着石榴到外头去看看,不想谭峰已经揭了一张公文上来。
公文上面的罪犯叫刘山鸣。既不是范自如也不是宝翔。
宝翔是昨个夜里才私下招供的,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定罪,这点陆微澜倒是理解。
不过为什么也不是之前被冤枉的范自如?
难道他们发现了范自如的身份,所以悄悄找了个替死鬼来顶这个案子。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襄州府断案简直太儿戏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开门声,陆微澜转过头看到李郴走了过来,还牵起她的手和她说道:“带你去看场热闹!”
陆微澜感觉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没有被昨晚发生的事情影响到。
两人坐上马车后,来到一处私宅附近的胡同口。
陆微澜掀开车帘,从街口看过去,发现李郴指给她看的那处私宅上挂着非常喜庆的簇新大红灯笼。
“这是有何喜事?”陆微澜不由道。
“等等看。”李郴轻描淡写的道。
但陆微澜看到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私宅门前。
马车的车辕上坐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小郎君,见到了地方先是跳到地上,才对着马车内唤了一声:“到了。”
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先从车内探出头来,然后也对着马车内唤道:“到了。”
见马车内的人没有动静,她干脆伸出胳膊去拽人。
陆微澜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立即出现一幕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
不过被那膀大腰圆的婆子拎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紫色襕袍的年轻郎君。
陆微澜定睛一看,这不是范自如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穿得也算体面,但嘴被堵着,双手也被捆上了。
陆微澜又把车帘掀开些,李郴却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范自如自然不会甘心被一个粗使婆子拉扯,他跳下马车就想往胡同口跑的,不想先去那个小厮早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跑什么跑?”那粗使婆子照着范自如的脑袋上就拍了一掌,“给我们娘子当男宠有什么不好,这是多少人都修不来的福气呢!”说完就和那小厮扯着他往院子里拽。
陆微澜在经历完昨日那一幕之后今日又撞见这档子事,这襄州的人不知怎么都长歪了似的,她不觉看向李郴。
见他还好整以暇的坐在这里,便知他应是另有打算。
果然,就在范自如的脚卡在门槛上挣扎的时候,忽听有人喝道:“放开他!”
救落难“美人”的“英雄”来了。
陆微澜一瞧,突然现身的正是她在客栈门前遇见的刘知蕙,范自如的未婚妻子。
“你是什么人?”那粗使婆子看了来人一眼。虽被她背上的长刀唬了一下,看来人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也没放在眼中,嗤笑道:“怎么想在我们小娘子跟前横刀夺爱?”
“我是……”刘知蕙从帷帽的面纱下看了一眼范自如才道:“我与他是定过亲的。”
听到来人这样说,范自如终是抬眼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刘知蕙,见她带着帷帽的面纱遮住了脸,目光便落在那足有一米多长的大刀上面,想说什么却因为嘴被堵着无法开口。
“嘿呦,这是明摆着抢人是吧!”那婆子粗声粗气的道:“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娘子是何人?”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掳人,你们到底是何人?”刘知蕙丝毫不畏惧那粗壮的婆子,反而上前一步,有咄咄逼人之势。
“哼!”那婆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水桶腰,将手掐在腰上一副你完了的表情,“我们小娘子是襄州刺史的女儿,在这襄州城内,还没人敢跟她抢东西。”
襄州刺史的女儿叫蒋竹芸,正是陆微澜在街上遇见的那个欺负得那两个小娘子差点投河的。
没想到在襄州地界,还有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
而刘知蕙仿佛听了个笑话一般,陆微澜此时都能猜到她是怎么想的:都是刺史之女,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刘知蕙轻笑:“那你知道你们绑的人是谁吗?”说完努了努下巴,轻点范自如。
婆子呵呵一笑:“不就是个跑商的吗,他跟了我们娘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到处奔波了,要是能让我们小娘子怀上,父凭子贵,说不定以后还能有个名分。”
刘知蕙实在没忍住笑了,而范自如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抠地。不过他还是对刘知蕙使劲摇晃着脑袋,示意她别透露他的身份。
堂堂淮南道节度使之子,玉树临风的范小将军,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89章 .广寒枝 [V]
「柒」
此时,一主一仆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陆微澜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在街上遇见的襄州刺史之女蒋竹芸。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头上插了好几根金钗,迈出门槛后便站在了范自如的身侧。
“都在门口吵什么呢?”她身边的婢女看见刘知蕙后顿了顿,扬起脖子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已经交换过庚帖。”刘知蕙如实说道。
这时蒋竹芸拦在范自如身前,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刘知蕙,自己明明打扮得像只土鹅,但是看刘知蕙的眼神颇有一种我艳压群芳,你给我滚一边去的嚣张之意。
她白了一眼刘知蕙之后道:“算你倒霉,我看上你未婚夫婿了,今日擅闯我府邸的事情就不与你计较了。快滚吧!”
大概刘知蕙的想法和陆微澜一样,觉得这这样的白痴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细胞。
所以她只干脆利落的抽出背后的长刀,寒光乍现,风驰电掣一般的朝蒋竹芸劈去。
那刀锋凌厉,很是霸道,带起的一阵风将蒋竹芸额前的刘海都刮飞了。
那刀刃又似乎带着戾气,凶狠异常,是真正舔过血的,让人不寒而栗。
蒋竹芸和她身边的婢女婆子还有小厮都吓傻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当那把刀就要砍上蒋竹芸额头那一刻,刘知蕙手腕一翻,刀锋向上转去,不但将蒋竹芸的额前刘海削掉大半,而且她的金钗也脱落发髻,叮当当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