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长老也很疑惑:“没啊,控制着呢。”
她气得肺叶子疼:“真是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不快召回!再这样下去,弟子都要没了,这一趟昆仑岂不白跑!”
*
阿朝逃课是真的。
所以他并不知道原来这个界进入后还会分散,以至于他在秘境里绕了半日,都没找到迎棠。
虽然迎棠法力不低,不至于遇到危险,但他一路看见不少魔狼,觉得事有蹊跷,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差点要放开灵力,用金仙的神识去找她了,但这样必会被她发现……
直到……
他遇到了翠涛。
翠涛根本不认识阿朝,他见有个流香海弟子往他这处飞,便好心朝他招手,想说他碰到你们大师姐了,大师姐真美啊,大师姐真是个好人。
谁知道话还没说,对方刚降落便蹭得拔出长剑,冰凉的剑刃毫不留情地架在他脖子上。
“你腰上那是什么。”
他的眼神仿佛能杀人。
翠涛吓得僵直:“你,你想干什么!”
阿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腰上,是什么。”
翠涛一愣:“是你门大师姐赠我的铃铛。”
“哦?她赠你的?”他那双阗黑的眸子里忽然漫起杀意,竟渐渐变成蓝色。
翠涛被看得直哆嗦,仿佛被一只猛虎死死盯着,下一秒就会被撕得稀碎。
倏然间,他手起剑落,翠涛腰间的铃铛便随着那痕银光掉下来飘过去,落在他手心:“我收下了。”
翠涛:……
抢完铃铛,阿朝一声不吭走了,头也不回,连句谢谢都没有。
翠涛往腰间摸了个空,身上的海棠花香也消失了。
风一吹,他竟觉得有些凄凉:流香海不是鼠辈,他们只是脑子不太正常。
夜幕四合,界内响起夜莺的鸣叫。
迎棠哼着小曲,发够了铃铛,寻思应该不会有魔物来打搅她了,便寻到一处灵力最丰沛之地,就着一片湖逛了一圈,肆意吸收灵力。
等逛累了,她便坐在草地上,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掏出那面小镜子。
身边恰巧有几朵没见过的小野花,她一个一个照过去。
界内不分季节,什么灿松花、小雏菊、月见草,她都扫个遍。
哎呀这些衣服真好看。
迎棠玩换装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头顶忽然一凉。
她正蹲着,用小镜子照那朵铃兰花,灵力发出莹莹盛光,给她换了个漂亮的窃蓝长裙。
谁知她一抬头,就看见阿朝那张臭脸。
怎么说呢,愤怒、委屈、责备,反正蕴含的感情很复杂。
“我在路上‘发现’了‘一颗’这个。”他捻起一颗铃铛,竟隐隐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尤其是“一颗”这两个字,被他咬碎了吐出来似的。
“嗯,”迎棠点头站起来,非常从容地、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小镜子收起来,“我给他们的。”
心里却扼腕:我的羞耻心!
迎棠有些心虚,她拿出一颗新铃铛:“你想要的话,给你一颗便是。伸手。”
阿朝唇角压着,抬手。一眼不错地看她扯出一条红绳穿过铃铛,然后给他手腕系上:“好了。”
周身的戾气退去,翻上来的是无尽的苦意。
他看着那颗铃铛,心里头皱巴巴的。
似乎是心里太不平,他沉默了好久,竟浅声苦涩道:“原来这并非单送我一人,而是别人都有。”
迎棠:???
第45章 (一更)
“爱要不要。”迎棠翻了个白眼, 调转话头,“此处灵力充沛,应是界心。”
阿朝转转手上的铃铛, 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具体说,界心应在湖下的遗迹里。”
迎棠点点头:“但我水性一般。”
二人一阵沉默。
叮铃……
叮铃……
迎棠忍无可忍:“你吵到我了。”
他委屈地继续叮铃。
迎棠面颊一抽:“你若还想要什么, 师姐回头找给你。”
阿朝绽出暖洋洋的笑意:“谢谢师姐。”
他像某机器猫似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对耳环:“这是我前几日炼的, 还没机会给师姐,把它戴在耳朵上,便能在水下呼吸,但要废些灵力。”
迎棠接过来戴上。
娇小白嫩的耳垂下,坠着那对海蓝色的耳坠, 月光下泛着莹莹软翠。
和他的眸子颜色一样。
阿朝看了一会儿, 匆遽地别过脸, 耳尖可疑地微微发红。
迎棠深呼吸几下,对着一大片湖本能地有些害怕。
谁叫她本体是只小兔子呢。
“你先下。”她看向阿朝, “我,我跟着你。”
朝冽了然, 朝她伸手:“我带师姐下去。”
他的手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 纹路很浅, 但向上的手腕处却有许多淡淡的疤痕。
按理说, 修仙者身上不会有疤痕的,除非经年累月, 那些疤痕暗含内心的伤痛, 本人不想忘却。
疤痕。
迎棠控制不住地想起允平。
这些时日, 她已经渐渐接受了允平早已不在的事实,克制地不去想,但偶尔还是忍不住。
她迟疑了一会儿,别过头:“不用了。”
她一跃而下。
自然也没看到,阿朝停在空中的双手,僵硬无比。
湖水微凉,湖底一片礁石,没有一根水草、一条小鱼。
迎棠捏着鼻子,慢慢放开,发现自己真的能呼吸。
她游了一圈,乐得在水里打了个卷。
阿朝立在原地,忽见水面掀起一阵涟漪,迎棠白嫩的小脸冒出来,吐出一口水:“真的能呼吸,你快下来!”
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阿朝一扫阴霾,噙起一丝笑意。
“来了。”
这片湖深闳辽阔,湖水清澈却微咸,说是海也不为过。
迎棠领头,天不怕地不怕地往下潜。
阿朝跟在她身后,目光追着她,看她缥缈如云的青丝,看她如花如浪的裙摆。
“在那边。”她回头催他,清幽月光透过水面照进来,衬得她像在发光,“你快点。”
大元丹在朝她招手。
阿朝加快速度,与她并肩往下游。
越往下视野越暗,迎棠不擅水性是真的,游着游着便累了。阿朝让她勾住自己腕上的红绳,带着她往前行。
丰厚的灵力蕴含在每一滴湖水中,若能在湖底打坐闭关三个月,突破大乘巅峰不是梦。
越往下潜,视线越暗。
渐渐的,一黑不溜秋的建筑映入二人眼帘。
那遗迹就是个破破烂烂的宫殿,全方位进水。
二人潜进去,每一层都好好搜刮一边,并没发现特别让迎棠开眼的东西。
没办法,宝器灵力方面,从前被水月大能的法宝和魔域极品法宝养刁,审美方面如今又被阿朝持续抬高,哪怕有些灵器是天界之物,也不够她看的。
她满脑袋都是那颗大元丹。
原本以为阿朝一个元婴中期,看到这么多法宝会走不动路,谁知他兴趣平平,闷头给她找天元丹:“师姐,这层也没有,我们再下一层吧。”
迎棠心里一暖,难得劝道:“我就想拿个大元丹,别的都不想要,你要是有看上的就拿着。”
他听罢,眼角勾出惊喜又粲然的笑意:“师姐在为我着想?”
迎棠感觉有一根杆子已经通天,某些家伙大有顺着往上爬的气势。
她脸颊一抽:这人啊,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
二人继续往下潜。
周身的水流渐渐湍急,迎棠隐约察觉到灵力在波动,推着水流毫无章法地乱窜,画出一个奇异的阵法。
此处有十六根三人合抱粗的柱子,仿佛是个华丽的大殿。
依稀月光投下来,柱子上繁复的花纹流光溢彩,有凤凰,有龙,还有火麒麟。
迎棠勾着阿朝腕上的红绳,随着他往里游,手轻轻一捞,从早已生出不少苔藓的桌上抱起一束花来。
弹指一挥间,那花化为齑粉,融入死气沉沉的湖水。
阿朝忽然停了下来。
迎棠轻轻拽了一下,借力往前探看。
有一个黑黑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什么。
“谁?”迎棠不怕,手里金色的神识率先凝成一根长鞭甩过去。
咕噜噜,鞭子卷出一个人来,竟是追风。
好家伙,他死了?
迎棠凑上去,小气泡从他鼻子里冒出来,她轻点他的脑门,准备放神识进他灵府一探究竟。
阿朝忙拦住她,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师姐退后,我来。”
迎棠莫名其妙:你行你来。
他面色冷漠地观察了一会儿:“他灵魂出窍了。”
迎棠:你就看看就知道了?
阿朝指指他手上的盒子。
盒子是很朴素的贝壳做的,微微开了一条缝,透出金色的刺眼的光。
莫非,这里面就是大元丹?
迎棠伸手要碰,谁知追风忽然睁开眼睛,发了疯似的抓住二人,他突然张口,嘴里喷出昭昭魔气。
这是魔域的迷魂大法,但仿佛有血脉上的压制,迎棠无法反抗。
她迎面中气,咳了数声,脑袋一嗡。
阿朝脸色惨白,迎棠忙拉紧红绳,把他带到身边来。
身下隐隐有一根尖刺,他当即反身把她揽进怀里,朝外翻了几圈。
咕咚。
二人仰躺下来,不省人事。
*
“原来你就是昆仑的大弟子顺圣,幸会幸会。”
“百闻不如一见,可真是当世难得的青年才俊啊。”
觥筹交错间,闪闪发亮的酒杯碰撞出金石之声。雕梁画栋布满了极品夜明珠,让原本深沉的海底亮如白昼。
一青衫青年站在话题的中心,几乎所有人都在问候他,一人一杯,那青年喝得隐约有些上头,面色发红。
这是迷魂大法造出的幻境,和归海府的迷魂阵有些类似,只不过魔族的迷魂大法更厉害,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迎棠当上魔尊后就没中过这个法术,除非施法人对她有血脉压制——前魔尊祭繎。
道理她都懂。
来都来了,都是来看看你要说啥,有什么前世遗愿。
但特码的为什么她连个人都不是!
迎棠看看自己软乎乎毛绒绒雪中带粉的软糯身体,无能狂怒:祭繎你给老娘滚出来!
然后发出了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喵呜~喵呜~”
迎棠:……
烦了,毁灭吧。
她抬起圆乎乎的小毛头四处看,蓦地望见另一只喵。
那只喵宛如一团雪,小耳朵尖尖,偶尔把拉一下爪子,尾巴翘翘的,高贵又矜持,像是只真的猫。
直到他转过头来,朝她摇了摇手,和阿朝摇铃铛的姿势如出一辙。
破案了,她俩都变成了猫。
那追风呢?
迎棠四处张望。
一只小螃蟹爬上玉台,左支右绌地撞到了迎棠的小脚,对着迎棠吐泡泡。
迎棠用小肉垫戳戳它:追风?
小螃蟹发狠夹了她一下,跑了。
好疼!
肉垫传来的疼痛钻心一般,她那张小脸瞬间垮了,像泡了水似的:“喵——”
阿朝化成的小白猫闻声忙跑过来,用爪子碰了碰她被夹的肉垫,朝她严肃地“喵”了一声。
迎棠彻底凌乱了,疼得喵喵乱叫。
那声音,又软又委屈,把人的心都叫疼了。
“你的猫把我的小花弄伤了!”头顶上响起一声怒吼,一双细嫩的手熟稔地把迎棠拦腰抱起来。
阿朝的小圆头一惊,两脚站起来喵喵喵地够迎棠。
女子一手拍开他的脑袋:“走开!”
他龇牙咧嘴弓起背瞪着女子,非常娴熟地亮出了爪子,威胁和警示的意味明显。
迎棠已经麻了:我竟然叫小花……
眼看阿朝和少女就要打起来,宴会中心那光风霁月般的少年人闻声放下酒杯,从人群中挤过来:“它不是有意的,只是喜欢你家小奶猫罢了。”
女子托起迎棠那张苦逼小圆脸,指着他鼻子骂:“它把我家小花都弄伤了,你瞧给我家小花委屈成什么样了!”
阿朝小耳朵耷拉下来,委屈地坐好,两只蓝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迎棠。迎棠被看得心虚,决定帮他说说好话,便抬爪在小主人手上轻轻一按,甜甜地喵了一声。
谁知那顺圣看起来是个温润君子,满脑袋直线思维。他一看迎棠爪子上伤痕似乎是夹伤,便心直口快道:“看这伤口明显不是我家小虎的错,你别血口喷人!”
小主人一口气上来,嘴角一垮,竟“嗷”一声哭出来:“你吼那么大声干嘛……你家猫欺负我家小花,你这狗主人竟然还凶我……有没有王法啦……”
哭声引来一群修士侧目,大家有的笑笑,有的议论纷纷。
顺圣哪里见过这场面,头都大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帕掏出来递给她:“你,你别哭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真矫情。”
小主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泪水啪嗒啪嗒往迎棠脑袋上掉,砸得迎棠头颠来颠去。
她忍无可忍,挣扎着一跃而下,往宫殿外头跑。
阿朝忙冲上去,也不帮主人解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见色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