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我不会纳妃,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却极为坚定,一字一句落在陆思妤的心上,激起一阵涟漪。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就算那些老臣逼你,你也不会吗?”
“你觉得他们逼得了我吗?”
顾晏嗤笑道:“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自负!轻狂!”
陆思妤骂道,破涕为笑。
她其实早就知道答案的,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克制不住猜测,非要听他亲口承诺才得以真正安心。
“所以——”
顾晏故意拖长了音调:“看在我这么专一的份上,可以向陆小姐讨个奖赏吗?”
敢情他还记着方才差一点就得手的吻呢。
受不了,这人脑子里怎么净想这种没羞没臊的事!
陆思妤气呼呼又哼了声,到底敌不过他期待的眼神,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他的前襟,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就这样?”
顾晏摸了摸唇角,不可思议道。
陆思妤不耐烦了:“不然你还想怎样?本小姐愿意亲你就不错了,你可别想得寸进尺唔……”
后面的话被少年以唇封缄,暌违数月的这一吻起于浅尝,却并未辄止,而是逐渐加大攻势,陆思妤只能被迫承受他的掠夺,小手无助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直到陆思妤快呼吸不过来了,顾晏才肯放过她。
他微微喘气,声音益发暗哑,见少女脸颊酡红、迷迷瞪瞪的杏眸泛着晶莹的水光,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下腹不禁又紧了几分。
“阿妤,快点嫁给我吧。”
他努力按压住那股子邪火,贴上少女精致小巧的鼻尖。
“这一天我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第50章 封后大典(大结局)
八月初五, 宜嫁娶。
天将明的时候,整座京城已经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街道两侧的人家纷纷来到屋外, 围观这场浩大的盛典。
自四月底大朝发兵以来, 中间经历了战乱、皇帝驾崩、宫变……净是些让人提心吊胆的坏事,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 甚至收拾好了行囊随时准备跑路。
所幸危机并没有持续太久,夔王顾晏亲率军队收复边境失地, 势如破竹,将大朝直接逼退至北河,一举夺得战争的胜利——此前据传夔王和定远侯通敌叛国,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谣言而已,又或者……是先太子顾恒的蓄意栽赃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 随着夔王登基, 这段时间的混乱终于宣告终结, 尤其是今日帝后大婚,更是尘埃落定后郢国迎来的第一件喜事, 因此每家每户都翘首以盼,等着御驾亲临定远侯府。
要说起当下盛京最如日中天的家族, 莫过于陆氏了。
两个儿子能文能武, 都是人中龙凤、同辈中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新帝和陆家本就交情匪浅, 不仅自幼拜在侯府门下习武, 而且从西南边境到盛京这遥遥千里的路程也多亏了陆氏父子从旁护佑, 如今侯府唯一的女儿又即将成为郢国的皇后——这般泼天的富贵,试问哪个家族不眼馋?
羡慕归羡慕, 大部分家族也只能暗自懊恼没有早点巴结顾晏, 平白让定远侯府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也有少数坐不住的。
尤其是昔日和太子往来密切的家族, 在顾恒倒台后可谓是从云端跌落谷底,明面上个个老实巴交的,背地里依旧小动作不断,拿陆思妤和苏言卿曾经的那段婚约说事,又说陆思妤曾追逐苏言卿追得满城皆知,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她不配为一国之后,娶这样的女人只会令皇室蒙羞。
流言蜚语的威力不容小觑,一时间,众人对这位即将上位的小皇后议论纷纷,大多是些诋毁中伤的话。
但顾晏却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按理封后大典当天,皇后应该乘坐马车进宫,皇帝只需在宫里等待才对,但年轻的帝王非要像寻常人家那样亲自驾马来迎接新娘,足以见他对陆家小姐的重视。
不仅如此,听说新帝还是王爷的时候,给陆家下的聘礼就已经丰厚得令人咂舌,婚前这几日从皇宫运到定远侯府的赏赐也是络绎不绝,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整个国库都搬空了。
当初嘉宁帝有多么宠爱崔贵妃是有目共睹的,顾晏此举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众人暗自猜测——这陆家的小姐今后怕不是要宠冠后宫喽。
外头锣鼓喧天,对比之下苏府萧瑟得宛如刚举行完一场葬礼。
右手没由来地一抖,墨汁顺势滴溅在纸上,苏言卿不悦地皱起眉,将纸揉作一团丢到地上。
这是今天第几张了呢?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就算再怎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练字,烦躁感也始终挥之不去,他索性掷了笔,缓步走至窗前。
本想看点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谁料才将视线投向远方,他就愣住了。
从书房的后窗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见青石板路尽头的一座小院——那是前世陆思妤的居所。
原来从这里看得到的啊。
这一迟来的发现让苏言卿内心更加苦涩,他想象着陆思妤在心灰意冷之际被赶到最偏僻的一隅,在简陋的屋子里度过所剩无几的生命——
而给予陆思妤最后一击的人偏偏是他自己。
已经愈合的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捂住胸口,五指牢牢攥紧了那处的衣料。
那样一朵高贵绚烂的人间富贵花,曾经只为他一人盛放。
少女的笑颜、温柔和炽烈的爱意,曾经都是属于他的东西啊!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懂得珍惜呢?为什么他不能早陆思妤一步回来呢?若是比她早回来,是不是就不会演变为今天的局面?
不、应该说……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前世的记忆?
想不起来的话,他顶多会失落上一阵,何至于痛苦如斯?
那是他前世过门的妻子,如今却要另嫁他人。
而且嫁的还不是一般人。
陆思妤要嫁的,是位于最顶端的那个男人,过了今天,她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那才是最匹配得上她的身份。
苏言卿有些怔然地想:尽管中途走了岔路,误打误撞地来到他身边,但陆思妤最终还是要走向她应该去往的高处的。
或许……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她。
再见面时,他也只是跪伏于她裙摆之下的芸芸众生而已吧。
*
许氏熟练地替女儿挽好最后一缕头发,然后扶住她的肩膀,俯下身说:“好了。”
陆思妤望着铜镜里那张妆容艳丽的脸,一时之间竟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昨晚给你的那本册子可认真看了?”许氏凑近女儿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头一次难免有些疼,陛下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可得看仔细了,否则只会遭更多的罪。”
“我知道了啦,阿娘你别说了!”
陆思妤捂住发烫的耳朵,恨没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
想起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以及要和顾晏做那种事,她简直羞愤欲死。
“这些都是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没什么好害羞的。”
见女儿脸上的红晕连□□都遮不住,许氏有些好笑道。
“今日之后你就不是小姑娘了,后宫之事繁多,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向太妃请教。”
说着说着她眼眶微红:“在家里有我们宠着你,但在宫里就不一样了,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恨不得把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然后让他们的女儿顶上去,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知道了吗?”
“阿娘……”陆思妤哽咽道,“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哥哥和爹爹,我不想离开你们。”
“说什么傻话呢。”
许氏刮了刮她的鼻子:“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只要你想,娘随时都可以进宫看你。”
“可是那不一样。”
陆思妤嘴角向下一撇,泫然欲泣。
“傻孩子。”许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人总是要长大的,娘和你爹爹也会老去,无法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才要将你托付给陛下那样值得托付的人呀。”
“不是还有我和大哥在嘛!”
陆思齐风风火火地闯入,一开口便惊世骇俗。
“当皇后也没什么好的,你要是不愿的话干脆别嫁了,反正我和大哥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二哥……”
陆思妤泪眼汪汪,因二哥这番肺腑之言感动不已。
她就知道二哥平常虽然老爱欺负她,但关键时刻总是想着她、为她好的。
“这种混话你也敢说!”
许氏呵斥道:“你妹妹好不容易画好的妆,可别害她哭花了。”
陆思齐挠了挠后脑勺:“我没想惹她哭的啊……”
他咧了咧嘴想哄妹妹开心,却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陆思妤这才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伤,脸颊好像也肿了一点。
“二哥,你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摔成这样?”陆思妤挑了挑眉,明显不信他的鬼话,“你是又跟谁打架了吧?而且还打输了。”
“我怎么会输!”
激将法果然有用,陆思齐立马就招了。
“还不是为了跟大哥争夺由谁来送嫁!”
他就这一个妹妹,成亲又是人生中头等的大事,作为兄长他当然要亲自背她出府,好告诉宫里宫外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阿妤身后有他、有整个定远侯府在撑腰!
“哦——”
陆思妤故意拖长了语调,笑眯眯地问:“那最后决出胜负了吗?”
“咳咳……”陆思齐心虚地咳了两声,“打了个平手,所以由我背你到中庭,剩下的路大哥来背。”
陆思妤还想再逗他一两句,却被急匆匆跑进来的阿念打断了。
“夫人,小姐,宫里的人来催了。”
许氏为女儿披上红盖头:“好啦,吉时已到,快把眼泪收起来。”
陆思妤的视线顿时被一片红色笼罩。
“诺,上来吧。”
陆思齐在她身前蹲下。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爬上兄长的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兄长的背是如此宽阔,令人安心。
“扶好了。”
确定她趴稳后,陆思齐背着她轻松站起,习惯性地向前迈出一大步后猛地停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陆思妤看不见路,奇怪地问。
“没什么。”他别扭地说道,刻意将步伐压得又小又缓。
何止陆思妤舍不得离开家,他也舍不得妹妹嫁人,哪怕她要嫁的那个人是自己知根知底、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阿妤。”
他轻轻把妹妹往上颠了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二哥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是在宫里受了委屈,或者是顾晏负你,你就回家来,二哥养你一辈子。”
陆思妤身子一僵,没想到素来不拘小节的二哥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喉咙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嗯,我知道的。”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语调轻快,“二哥你放心,从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哪里会被别人欺负了去?况且顾晏不会负我的。”
“哼,谅他也不敢。”
陆思齐冷笑道:“要是他敢三心二意纳别的女人为妃,我就打断他的腿!”
“他现在可是皇帝诶,你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皇帝怎么了?背叛你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打不误!”
“……”
兄妹俩嘻嘻哈哈的间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中庭,陆思渊双手背负,像截松柏般等在那里。
因为是事先说好的,饶是心里再不乐意,陆思齐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妹妹,退到一旁。
陆思妤悄悄掀开盖头的一角,发现长兄笑容和煦地望着自己时又迅速放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脑袋,一如过去十几年里每次闯祸后乖乖认错的模样。
她似乎听见哥哥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上来吧,阿妤。”
大哥的体格没有二哥那么健壮,但毕竟也习武多年,他的手臂同样结实有力,清淡的松香萦绕在陆思妤鼻尖,抚平了她内心仅剩的那一点紧张情绪。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两人都默默无语,陆思妤忍不住问:“大哥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阿娘、二哥、甚至是憨直的爹爹昨晚也跟她促膝长谈,这个家中最严谨的大哥怎么反而不发一言呢?
“阿妤想哥哥交代什么?”
陆思渊声音温和,平静如冬日的湖水。
“告诫你在宫中谨言慎行?还是认真履行好皇后的职责?阿妤想听的是这些吗?”
“……不想听。”
陆思妤顿时泄了气,把下巴搁在兄长的肩窝。
都说皇后尊容,是多少世家贵女梦寐以求的位置,但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她是要嫁给顾晏做他的妻子,而不是领了皇后的头衔进宫做任务的。
“阿妤不想听,那哥哥当然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陆思渊背着妹妹,步履从容。
“非要说些什么的话,哥哥只希望阿妤在宫里也要像在家里一样快乐,最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