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语气实在很诚恳，能看得出这位主神对她的劝诫都出自内心。
顾绮也都认真听完，并记在心里，但她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在黑暗诉说的时候深深凝望了祂一眼。
她承认，风暴、嫉妒、与光明都不简单，那黑暗呢？
这位公认最强大的神明、众神之始，万物之父，祂就和祂表现出的情绪一样简单吗？
这不得不让她沉思。
系统的承诺不太可信，也许她已经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了，那么作为可能长久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神明，顾绮也需要为今后考虑一下。
之前威胁系统同归于尽只是一个说法，虽然她不惧死亡，可能活着，总是更好的。
脑海里掠过这些思绪，顾绮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依然点头，在黑暗说完之后，她露出稍许的笑容，赞美道：“父神，您的美德值得神界所有神明学习。”
本来还在谴责其他神明，但她突如其来的赞美让黑暗愣了一下，这位主神露出愉快笑容，温和道：“我的孩子，你也学得很好，万幸没有被这些家伙教坏。”
“都是您的功劳。”
交流似乎变成了赞美，也许是她过于赞美让一向内敛的黑暗主神有些许的不自然，祂停顿了一下，才叮嘱她：“总之，阿丽黛，不要将自己的信仰全都寄托在祂们任何一位身上。”
这句话也是基于顾绮成了神明的情况下的叮嘱，而不是对一位人类眷者。
顾绮依然认真点头，表示将祂的叮嘱全都记住了。
然后交流陷入了沉默。
黑暗在下意识说完所有话、叮嘱完她之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经不能以她的‘父神’身份来自处。
祂在之前与其他主神的对话中自称‘父神’，是因为这个身份更加亲近，而不是祂又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可祂现在的举动，像极了一个老父亲叮嘱自己的‘女儿’，并且眷者认真倾听的神色让这种感觉更严重了。
黑暗目光凝固了一会儿，突然抿起唇角，流露出几分恼火。
顾绮本来还在思考祂的话，忽然间看见祂恼火的表情，主神在一瞬间变换了情绪，而这情绪的来源还让她有些茫然。
因此她愣了一下，试探道：“父神？”
黑暗的恼火并不是源自于她，听到她的声音，祂压下了这种情绪，沉默之后低沉道：“阿丽黛，你以后直接称呼我黑暗。”
顾绮：“？”
也许是她诧异的表情太明显，让主神目光有些躲闪，祂干脆挪开注视她的目光，勉强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她：“我想了一下，‘父神’这个称呼我不太喜欢，神明没有年龄的区分，可你称呼我‘父神’，显得我很老。”
“······”
顾绮无言以对。
她现在并不觉得黑暗神‘老’，反而觉得这位主神‘思想’在四神中最年轻。
但主神既然提出了要求，她当然会满足。
顾绮点点头，没有一丁点叛逆的想法，依然温和道：“好的，那我以后还是称呼您为黑暗大人。”
“不用加前缀，就叫我黑暗。”
“可这是不是不太好？”顾绮流露出些许迟疑：“会让别人觉得不太尊重您。”
“别人是谁？”
“······”
眷者沉默的表情显示出这位主神依然不太善于言辞的说话方式。
但主神坚持，顾绮只好在沉默后点头：“好吧，那我以后私下里这么称呼您。”
“嗯。”
黑暗总算满意了，因为眷者的应允，祂心情也好了不少，并立刻对她说：“那我也为你取一个亲近一些的称呼。”
主神略显苍白的面容沉思了一会儿，让祂的俊美中增添了一丝严肃，祂考虑了很久才对顾绮说：“你觉得，‘黛黛’怎么样？”
“咳咳咳——”
顾绮是真心实意被祂的话呛住了。
“不好吗？”
黑暗微微皱眉，因为她的强烈反应而有些难受。
祂明白自己没什么取名天赋，祂确实不擅长这些，但祂对阿丽黛的亲近与喜爱都是认真的。
“没、没有。”
顾绮实在不愿意打击这位主神的自信心，她快速点头，有种快刀斩乱麻的感觉，“很好听，我很喜欢。”
“那就好。”
黑暗神苍白的面容总算多了一丝笑容，祂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又或者是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一位眷者，以至于声音小了很多，可在犹豫之后祂依然快速说了一句：“黛黛。”
顾绮沉默地点点头，在这位主神期盼的目光中也回应了一句：“黑暗。”
明明不是尊敬的称呼，可黑暗反而愉快了很多，当然，祂的笑容只维持了两秒，因为顾绮立刻又接着往下说：“只要您开心就好，但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最亲近的‘父神’。”
黑暗神：“······”
祂的笑容眨眼间失去了踪迹，可祂什么也说不出来，至少在面对阿丽黛时，祂无法向风暴那样直接告诉她：你的父神觊觎你。
怀着再次低沉下去的心情，黑暗的眸光和祂的情绪一样深沉，良久，这位主神略带失落道：“我去休息一会儿。”
祂走进了新建的神殿。
顾绮则看着祂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微微叹了口气，对系统说：“我有种养孩子的感觉。”
系统：“？”
它总觉得自己听错了：“谁是孩子？”
“我亲爱的‘父神’好像有些抑郁，而我却没有哄祂的方法。”
顾绮随口和它聊了两句，又站在神殿上空俯瞰了一会儿自己的新神殿，刚想去找嫉妒神商量一下庆典和其他神明的事，就感觉到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似乎有异动。
她目光微动，从神殿上空落下，走远了一些，找了个隐蔽的空间，才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本金属书籍。
对她已经没有太大用处的《秘密之书》。
打开书籍，空白的书页上有金色的字体显现。
“我可以降低一些价格，到光明神殿来找我。”
消息来自光明神，并且祂指的是之前有关于贪婪的交易。
说实话，关于报复贪婪这件事，顾绮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她不想再为这件事费心思，本来也不算重要，贪婪对她已经没有威胁了，现在看到光明的消息，并看到祂说可以降低‘价格’，她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注入神力，在书页上回复。
“不用了，我对贪婪神没有什么兴趣，我说过，祂属于您了。”
顾绮回复之后就合上了书页，并且把《秘密之书》重新丢进了储物空间。
她的举动十分快速并且平静，但在秘密之书另一边，某位主神的脸色却不太好。
光明似乎回到了那片纯白空间，并且被祂囚禁在光明领域中央的贪婪神已经被解放出来，不过这位次神脸色更难看，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狼狈，身上的神袍有些破损，仿佛经过了一场神战，祂没有再试图逃走或是争辩，只是沉默地站在光明神身边，等待着这位主神的神谕。
而光明在看见顾绮给予的回复之后显然心情不好太好，祂眉头皱起，扫过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贪婪，冷漠道：“废物。”
这已经不是祂第一次这么说贪婪了，可贪婪神脸上没有丝毫愤怒或是压抑怒火的神色，祂眉宇间流露出的全是恐惧。
光明收起了联络《秘密之书》的神力，祂沉思了一会儿，才用冷漠的声音继续对身边的次神说：“你去找阿丽黛，将她引到光明神殿来。”
贪婪唇角紧抿，祂显得恐惧又卑微，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却不得不开口：“光明大人，阿丽黛不会听从我的话。”
祂的回答让主神转过身来。
光明目光冷淡直视祂，语气显得缓慢而从容：“你知道没有用的废物会有什么下场吗？或者你觉得我和嫉妒一样仁慈？”
贪婪目光中的恐惧更重了，祂头垂得更低，声音却始终无法平静，在光明话音落下之后，祂迅速道：“我一定将她引到光明神殿。”
光明身躯往后，坐在了神力凝结的雪白神座上，祂面容冷漠地敲了敲神座的扶手，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传出很远，而祂一向温和的眼眸没有半点温度，只有令人胆寒的漠然。
“去吧，你也可以离开之后向其他主神求救，只要你能付的起这个代价。”
祂甚至于根本不怕将贪婪释放后这位神明会逃走或是反水。
贪婪眼中的恐惧更浓重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恐怖的事情，祂迅速点头，并笃定道：“我绝不会背叛您，我发誓！”
光明没有和祂多说什么的想法，祂抬起手，无尽光明淹没了低垂着头的贪婪，将祂送出了纯白色的光明领域。
只剩下这位主神坐在宽大的神座上，目光平静凝望眼前的雪白。
另一边，拒绝了光明交易的顾绮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她改变了注意，决定等一会儿再去找嫉妒神商量事情，她想先去找神树叙叙旧。
虽然不久前才见过这位神明，但神树是她在神界除了主神之外关系最好的神明，庆典这种事亲自去下达邀请比较礼貌。
本着这种想法，顾绮再一次来到神树领域，见到了祂巨大的树冠，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位特殊的神明已经将自己的本体恢复了从前满树花朵与枝叶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已经成了神明，不至于再像以前去薅祂的花朵作为储备食物。
不过顾绮在看到祂的花朵时，还是产生了再薅一次的想法。
也许是习惯了一直食用神树的花朵，她总觉得不薅一把像是有什么事没做。
轻轻咳了一声，压住这种奇怪想法，顾绮漫步走到祂的树干面前，看到空中逐渐显现出来的透明人影，她露出一个灿烂的、温和的微笑。
“零大人，好久不见。”
神树有些无语。
“你确定‘好久’不见？”祂微微叹息，继续询问：“有什么事？”
祂已经习惯了阿丽黛找祂永远是因为有什么事情需要询问，或是帮助。
“您的话真是令我伤心。”
顾绮做了个捧心的动作，语调听起来很抑扬顿挫：“三天之后是我新神庆典，您记得来参加。”
神树目光愣了一下，才开口：“新神庆典？也对，你可是近些年唯一一位新神，还是一位强大的新神。”
“是，所以主神大人提议我举行庆典，您别忘了准备礼物。”
“这句话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吧？”
神树随口和她开了句玩笑，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皱起眉头，祂看向不远处的空间。
顾绮顺着祂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圆形空间漩涡突然显露，然后是弥漫的神光，接着是看起来有些狼狈、从传送漩涡中走出的神明。
“贪婪？”
顾绮挑了挑眉，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就连神树也有些诧异，祂略微提高了一些声音：“贪婪，你到我的领域来做什么？我记得你的《放逐之约》还没有解开吧。”
贪婪神一改曾经的模样，不仅样子有些狼狈，神色也显露出些许不安，祂根本没有理会神树的话，目光笔直看向顾绮。
那种复杂的目光甚至让顾绮有种十分诧异的感觉。
但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贪婪神已经快速往这边走来，祂略带颤抖道：“我终于找到你了，阿丽黛。”
祂的脚步很快，一瞬间就来到顾绮面前，就在顾绮摆出防备姿态，觉得这位神明疯了想攻击她时，却看到曾经狡诈狠毒的贪婪突然露出满脸的恳求之色。
祂甚至想握住顾绮的手，只是被她躲开了。
没有分给神树半点注意力，贪婪神满眼都倒映着顾绮的身影，语气充满了绝望和恳求：“阿丽黛，求求你，你和我回光明神殿吧。”
第105章 光明
祂的话不仅让神树感到诧异, 连顾绮都愣了一下，才冷淡道：“贪婪神，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她离开光明领域之前, 这位神明还一脸恨不得杀了光明神的样子，现在突然恳求她回光明神殿？总觉得贪婪像变了一个神，或者被光明引诱了。
但光明的引诱之力这么强？能这样直接引诱一位次神？
顾绮不禁想起了黑暗神曾经说过的话, 她怀疑光明新增的主权柄就是引诱。
不过贪婪并不像被引诱权柄影响的模样, 祂眼中流露出来的是恐惧，而不是信仰。
引诱权柄只会让人心生向往, 产生虚假的美好。
贪婪神听到她询问，迅速点头, 再也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只是依然恳求道：“阿丽黛，我承认，我曾经对你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 但每次吃亏的都是我自己, 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大的仇怨，算我求你, 你帮帮我吧，我会记住你的恩德。”
祂的语气和声音都非常诚恳，如果不是因为无法动手，也许祂甚至想直接拉着顾绮去光明神殿。
这导致顾绮好奇心更重了。
光明神到底做了什么？把曾经一个心思狡诈的神明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约是她的沉思给了贪婪一些希望, 祂再次诚恳道：“其实光明大人对你没有恶意，阿丽黛, 祂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想说什么？”
顾绮冷不丁问了一句。
贪婪顿时语塞, 祂回答不出来, 再次流露出绝望神色，并且重复道：“阿丽黛，我求求你了，你去光明神殿见一见那位大人吧，我······”
“闭嘴。”
顾绮皱起眉头，露出几丝不悦，并离这位贪婪神远了一些，她看向神树，想了想，对神树说：“零大人，我去一趟光明神殿，如果几个小时之内没有回来或是给您传递消息，您就把这件事告诉黑暗与嫉妒，黑暗神现在在我的神殿里，就在嫉妒神殿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