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枝一念至此,连带着对着温亦云都客气起来:“你呢,就当没见过我们,我也当不知道你有什么图谋,各自安好。”
温亦云哪里肯答应。
在他的计划里,就算聂青池不肯帮忙,也是要从她身上留下点什么的。
他还惦念着那把却邪剑。
如今的他根本拦不住宁枝枝,于是慌不择路口不择言道:“宁枝,我要跟你合作,你用得着我!”
宁枝枝嗤笑一声,用你干嘛?拿来专业打脸工具人吗?
温亦云还在挣扎:“你真当萧业竹是为了你那点赚钱的本事,才一直处处紧逼,事事针对吗?”
宁枝枝拉着小徒弟正要撤,闻言顿住脚步:“你这话说的,难道他不图我赚的钱?”
倒是也图。
温亦云被堵得滞了片刻,才接着转回自己想说的话题:“你别打岔。”
嘿,说不过还挺有脾气。
“行,你说。”宁枝枝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温亦云理了理思绪:“你可知当年师祖力挺你成为澜沧的继任掌门人?”
宁枝枝点点头:“知道,这不是被长老堂和你师父联手给抢了嘛。”
温亦云:“你有是没有想过,师祖为何要越过萧氏这个弟子,推你上位?你修为比不上他,执掌一宗之门亦是如此,总不好是因为炼器才推你上位。”
宁枝枝:“……”
谢谢,有被嘲讽到。
他问到的,亦是宁枝枝心中的疑惑。
谢衍之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碍于这人自己的记忆都不全乎,宁枝枝对他不抱希望。
宁枝枝看向温亦云,偏头扯了扯嘴角:“你到底想说什么?最好扯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不然借东风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温亦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件事,也是他在巧合之下撞破的,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我只知道,一切都出现在聂师妹炼器得到‘太阴幽荧的祝愿’之后。”
“可是,我曾路过小遥峰,亲眼见到聂师妹被捡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是你救得她。”
宁枝枝对这事儿倒是一点没印象。
在宁枝的记忆中,似乎也对怎么捡到的小徒弟这段儿一片空白。
她看向温亦云,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你都看到什么了?”
温亦云眼神瞥了聂青池一眼,而后转回来,定定看向宁枝枝。
“你救下聂师妹那日,师父就跟在你身后,而我出于好奇,偷偷跟在师父身后。”
噢,你们师门的好传统。
“我看到,是你用了一滴眉心血,把奄奄一息的聂师妹救了回来。”
众所周知,眉心血便是心头血。
宁枝枝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等魄力。
温亦云又说话了:“所以,师妹炼器能够得到‘太阴幽荧的祝愿’这件事,应当还是得益于你,宁枝。”
“而我说的合作,也是为了证明,萧业竹带聂师妹来不是为了让她搞什么祝愿。”温亦云顿了顿,“而是为了你。”
第34章 旁白34号
34.
宁枝枝的眼神落在小徒弟身上。
聂青池已经好几日没与她见面了, 这时见了自是欢喜,又乍一听到温师兄惊人的话,看向宁枝枝的眼神泪汪汪得一塌糊涂。
宁枝枝觉得徒弟现在就好像迷路的小羊羔。
于是, 她拍了拍聂青池的小脑袋。
“却邪剑在身边吗?”
聂青池点点头:“当然啦,师父,我要用它杀人吗?”
宁枝枝失笑:“不用, 你就掏出来, 闪瞎她们的狗眼就行了。”
聂青池诧异:“不用炼器吗?”
宁枝枝点头:“傻丫头, 给这群人炼什么器。炼器师炼法器永远只专注于一件事。”
“什么?”
“让全修真界流下羡慕的口水,然后酸鸡跳脚。”
谢衍之:“……”
这人真的不会带歪徒弟吗?
宁枝枝没有一点做正派师尊的自觉,她还觉得比起师尊青女,自己可靠谱多了。
聂青池觉得她师父说的什么话都自有道理, 一边擦拭自己的剑, 一边还要分神去望望她。
而温亦云在看到聂青池手中的红阶法器后,整个人稳重谦和的气质一下便消失了。
他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一瞬不瞬看着却邪剑:“这就是我跟你换了单簪的那柄剑, 对吗。”
他的语气很笃定, 似乎并不需要聂青池的回答。
而聂青池本能地起了防范心:“与你何干?”
温亦云一怔,紧跟着变得有些失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聂青池, 反问她:“你竟然问‘与我何干’, 这难道不是我给聂师妹的东西吗?”
原以为的谦谦温润君子, 如今不过为一柄剑, 与她争得露出了伪君子的真面目。
聂青池皱眉, 嫌弃地看着如今弱小又伪善的温亦云, 曾经的婚约者。
“我与温道友等价交换的东西, 怎么能称为‘给’?道友莫非是想得了缠花簪, 再反悔要回这却邪剑?”
温亦云闭口不言。因为他确有此意。
毕竟, 聂青池手中可是红阶法器啊!
这么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阶法器,是不敢再肖想了。
唯有这个仙门人人梦寐以求的品阶——红阶法器,不仅就在眼前,甚至它曾经还一度属于自己。
温亦云莫名其妙的钻起了牛角尖。
他如今根本连挥剑的能力都没有,却偏偏还想要把剑据为己有。
聂青池也察觉到这一点,看温亦云的眼神厌恶至极:“温道友,这是我自己回炉重炼的新法器。”
温亦云被看破了想法,许是恼羞成怒,扬起唇嘲讽道:“若是没有你师尊,你又怎么可能从我手中骗得这无上宝剑,想必炼化也是她从旁指点。”
聂青池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看戏半晌的宁枝枝这才摇了摇头,给徒弟帮腔:“徒儿,看到了吗?这就叫酸鸡跳脚。”
聂青池呆呆愣愣道:“师父,原来温道友是只酸鸡啊。”
宁枝枝觉得小徒弟太可爱了,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揉揉她的脑袋。
温亦云被这几人晾在一边,就连谢衍之都懒得搭理他。
他慌张又恼火。
从来都是他剑阁大师兄晾着别人的份,可是自从玲珑玉添加了宁枝的通讯符文后,他就接二连三的在失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取得与宁枝的合作。
兰陵萧氏的这场围剿,小师妹只是一个采阴补阳的药引子,而他才是萧家老怪物真正盯上的猎物。
要脱困,要反将一军,他必须要跟宁枝达成一条线。
一念及此,他压下怒气:“如今你既然进来了,不妨与我联手破开这危机,我保证,我有你一定用得上的消息。”
宁枝枝淡淡凝视着他,弯眸一笑,有了点兴致钓鱼。
温酸鸡这一跳脚,总该破釜沉舟弄出点动静来。
宁枝枝原本只是想进兰陵萧氏捞个小徒弟,如今听了这一通不明不白的话,虽然不至于全信,也确实有些了些疑虑。
正巧,手边就有温亦云这个送上门的菜,完全可以投石问路。
倒也不用太过着急拒绝。
她垂着眼睫,表情有些玩味,加上明艳的外表摆起一副慵懒从容的姿态,开口不像是在诓骗坑人,反而像是来了兴致要出门踏春游玩的主子。
“阁下想如何联手?如果只是像先前说的那样不疼不痒的话,大可免了,我没兴趣。”
温亦云咬牙:“那也不能现在全都告诉你。若告诉你,你反手害我呢?”
宁枝枝笑了,像只冬日里好容易猎到猎物,吃饱餍足的小狐:“你难道是觉得,现在什么都不说,我就会平白无故相信你,然后放过你?”
温亦云张了张口,说不出反驳的话。
宁枝枝打量他,就像是在看今日新上的猪头肉。
“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如今我为刀俎,你为猪肉。你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需原原本本交代清楚,表示出你合作的诚意即可。”
温亦云咬紧了牙关,眼眸垂下,看向地面,只是不断攥紧的手掌骨骼发出一阵阵关节响动,暴露了他此时愤恨焦躁的内心。
他沉默不语,宁枝枝也懒洋洋笑着不说话。
两相对峙间,谢衍之突然出声道:“是‘你为刀俎,他为鱼肉’。”
温亦云:“……”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抓抓重点?
然而,事实证明,谢衍之跟宁枝枝混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宁枝枝认真回他:“就他?你觉得他这样的,像是被钓的鱼?谁会去钓?”
谢衍之似乎在用神识仔细打量温亦云,温亦云虽然抗拒,却无可奈何,毕竟他现在近乎于凡人。
半晌,谢衍之道:“确实不像。”
宁枝枝满意点头:“所以嘛,猪头肉有什么不对?”
谢衍之:“……”
你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谢衍之用沉默应和了宁枝枝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温亦云。
温亦云冷笑:“宁枝,你能顺利进入我师……进入萧业竹的寝殿暗室,想必已经知道了,兰陵萧氏是假借清明祭祖之名,妄图让萧氏的老怪物将我夺舍,然后再与小师妹行……苟且……从而以邪法换取修为精进。”
宁枝枝听得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好的,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温亦云:“……”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显然,这位剑阁大师兄被宁枝枝气得不轻,试图张口好几次,终于在第四次找到了话题的重点:“姑且不论我与小师妹之事。你觉得,萧业竹特意带上你徒弟前来是何用意?”
宁枝枝一脸奇怪的看着温亦云:“这不是该你告诉我的吗?为什么反过来问我?”
“我要是知道,我还留着你到现在?”
温亦云彻底抛弃了谦谦君子剑的做派,变成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你就不能猜猜嘛!我给了你那么多的信息了,你不能动动脑子?”
宁枝枝觉得这人多半有些精神分裂了。
本着尊重弱势群体的原则,宁枝枝敷衍的用膝盖思考了两秒:“可能是你们萧氏太穷了吧。”
温亦云咆哮:“什么我们萧氏!我不是萧氏的!而且人家上古家族,再穷也不至于绑你一个器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做要挟,你说的那是土匪!”
宁枝枝掏了掏耳朵,等他说完。
“好吧,那我猜错了,你说吧。”
温亦云:“……”
他明白了,他很彻底的明白了,跟这个女人说话不能用逻辑,也不要妄想让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因为最后只会是他被带偏。
温亦云连忙开始直接倒豆子。
“刚才我也说了,萧氏的老怪物想要对我进行夺舍。”
说到这个话题,温亦云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多年前,我曾在师父寝殿中见过一回这秘法的手册,当时只觉得拿书上写的效果玄之又玄,只当是个笑话。”
宁枝枝顺着话:“然后呢?你看到什么,改变了这个想法?”
温亦云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和迷茫:“那日大雨,我练完剑照旧去师尊的紫宸殿训话。只是,路过南湘阁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然后……我从门缝望进去,撞破了师尊在和女子行那事……本来,这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大事,合欢宗多得是靠这种法子修为精进的人。”
“可是,那女子正对着门……那表情……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宁枝枝点头接话:“嗷,那会你还是个雏儿……”
话没说完,被谢衍之抬手一道禁言咒给封上了嘴巴。
温亦云一瞬间的恼怒卸下去,留下的更多是惊恐与迷茫:“不只是表情,她正对着我,又没穿衣裳,我看的很清楚,那女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和血液,最后只剩下枯成树皮一般的一层皮,软塌塌的摊在床榻上。”
宁枝枝只是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对修|真|界的事情知之甚少,于是扭头看向谢衍之:“仙君,这样骇人听闻的术法,你听过吗?”
谢衍之皱着眉,他确实觉得有些耳熟。
甚至他有种直觉,一定是上一世他近距离接触过的某件危险的事,可现在,他越是回忆越是想不起来。
看来还是跟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系。
谢衍之无奈摇头:“想不起来。但,或许与魔有关。”
宁枝枝诧异:“魔?你确定?”
这个修|真|界的所谓魔界,早就已经是百花凋零,只余下混沌魔气和没有意识的魔物了。
谢衍之默了默,还是摇头:“只是我的直觉。”
宁枝枝明白了,心中对他这份直觉其实已经信了几分。
她再抬眸去看温亦云,眼角眉梢挂着冰霜冷意,甚至毫不遮掩某种那一份讥诮:“你明明看到了萧业竹杀人的现场,却一直装糊涂,装不知道,当真是对得起澜沧剑门这一份‘君子剑’的称号。”
温亦云似乎被拿捏到了痛脚,又开始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