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找到宁枝,换一副身体。
萧业竹心中想着,起身走向暗室,步入其中。
聂青池果然还在,还好端端坐在地上入定,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复又重新闭上。
萧业竹莫名就是对这副懒得搭理的姿态很满意,点了点头冷笑道:“你师父竟然到了如今还没来救你。看来也不把你这个徒弟放在心上。”
聂青池不想理他,但是为了帮师父套取更多情报,还是勉强开口:“她不来,你怎么比我还要着急?”
萧业竹被人戳破,有些不悦:“本尊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过是有人告诉我,说宁枝那副破根骨终于有解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你们师徒不会不懂吧?”
聂青池满脑子都是师父的根骨孱弱之症可以解开了。
小姑娘顿时兴奋起来:“有解?怎么解,要用什么药材?”
萧业竹回过神来,瞪她一眼道:“你师父要是不来换你,你马上就要被我做成人干了,还关心什么根骨不根骨的,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聂青池一直不太明白他们中间提到的“萧氏邪法”,只好皱眉闭口不语。
萧业竹也只是进来看看人在不在,死没死,顺便恐吓威胁一下,他大笑几声,转身出了密室。
等萧业竹出了暗室,两个哑侍去而复返,打着手语比划着,大意是说“大师兄又在门口早早候着了”。
萧业竹觉得有些烦躁,但出于对这个即将被夺舍的大弟子的同情和安抚,他还是起身出面去见了见人。
温亦云已经坐在了殿中,正在品一壶六安茶。
萧业竹上了主座,才问道:“怎么了,亦云,听说你昨日傍晚就来找过为师一次?”
温亦云见萧业竹落座,忍着不适,起身恭敬行了一份师生礼:“是的,弟子有事禀告师尊。”
萧业竹问:“何事?”
“关于小师妹的,实际上,昨日我与师尊出了禁地后,小师妹曾经追出来过。我觉得,她现在过的可能不是很好,胳膊上有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像是被打过。”
萧业竹虽然早就料到这个大弟子会提起此事,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展开。
毕竟,他知道,老祖宗为了拿折雪仙子冲修为想要一步登天,是打算等到夺舍温亦云之后再碰她的。
怎么,现在就开始毒打起来了?
萧业竹皱了皱眉,心中对这位老祖宗有些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呵斥道:“住嘴!什么师妹不师妹的,她既然已经嫁了老祖宗,从今往后,便也是你的老祖宗。连你师父我见了都只有低头请安的份儿。”
温亦云垂眸,攥了攥拳头:“是,师父说的有理。但是,到底也是与我们曾紧密的人,至少,至少不该是受到虐待的下场!”
“什么叫虐待,能伺候老祖宗,那都是折雪生来的福气。”萧业竹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当真以为,秋水剑传人就是非她不可吗?不过是为了让老祖宗有面子,赏给她的罢了。”
温亦云真情实感的动怒了:“怎么能?她那么努力,好不容易爬进澜沧,趟进剑阁,您怎么一句有面子,就把她自己的努力全盘否定了,这不公平!”
萧业竹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公平?你若是想要公平,大可去魔域。那里如今都是没有思维没脑子的一群魔种,绝对公平!”
他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都信服了,忍不住带了一份掌门人多年来的威势。
温亦云垂眸,看起来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落神色,实则脑内盘算着差不多该奔入正题了。
萧业竹自然没料到这些。
他只觉得这个徒弟果真是一个痴情种,如他所想的,果然是为了这个折雪仙子来求情的。
他得意起来,索性用一种怜悯又同情的语气道:“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为好。”
温亦云眼中划过恰到好处的疑惑:“师尊这话什么意思?”
萧业竹及时转弯:“没什么意思,让你好好准备清明大祭礼的意思,到时候你要跟着老祖宗上祭坛的,千万不能掉了链子。”
温亦云忍了忍道:“祭坛小师妹也会去吗?”
“当然不能,萧氏祭祖用的天方祭坛向来不允许女人登场,这会破坏我们的流程进度的。”
温亦云眼中划过一道亮光,嘴上却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浓浓失望之情:“我以为,至少也会邀请她一番。你们这样,哪里有一点把她当做是老祖宗的婚约者。”
萧业竹心中道,谁会真的把一个快要死的新娘当成自己的祖宗呢?
不过是个上位的工具罢了。
温亦云套到了想要获取的信息,一脸失望神色,告退拂袖离去。
萧业竹在他身后冷嗤一声:“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
宁枝枝这边和谢衍之却是进了兰陵城。
兰陵城的白日里比她想象的还要繁华许多。人声鼎沸,土夯的城垛子边上,就有各种叫卖的糖葫芦小贩,馄饨铺子,葱油饼小摊,以及必不可少的阳春面。
宁枝枝端着一碗馄饨,手里拿个糖葫芦,带着谢衍之大喇喇坐进了茶馆。
小二热情,也一眼看出来两人不是本地人:“二位,这是新婚来我们兰陵城游玩的?”
宁枝枝余光扫了一眼谢衍之,见对方对这种说法没什么反应,便借坡下驴:“有什么推荐的好地方去玩吗?我听说你们这里萧氏很厉害呀?”
小二一听,压低了嗓子道:“您这来的可不是时候了。”
宁枝枝一听这有戏:“怎么说?”
“这不正赶上清明祭祖嘛,萧氏今年动静搞得奇大,听说是寻了一个澜沧剑门剑阁传人,要参与祭祖,估摸着在那天方祭坛上就该当场改姓了。”
“啊?”宁枝枝夸张惊疑,“外姓人?这是要过继啊?”
小二点头:“谁说不是呢,城中都在传,说萧氏这是要不行了,沦落到找一个外姓子弟接班。”
宁枝枝顺着小二的话赞同:“可不是嘛,好歹也是上古传下来的几大家族之一呢,唉,怎么就走上这么一条路。我们本来还想去天方祭坛外,讨一个好彩头呢。”
小二连忙阻拦:“可不能啊小贵人,城西前往天方祭坛的路都被萧氏封死了。现在他们看的严,有传言说,祭坛如今圈养了一头守门的黑龙,你们若是偷偷去,保不齐,会被萧氏的门人给‘咔嚓’了!”
第35章 旁白35号
35.
守门黑龙?
宁枝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琅嬛福地。
上一次听到这黑龙的消息, 还是在小遥峰归属澜沧剑门时。那时候,折雪仙子跟随剑阁去琅嬛福地的暗门,结果不仅没能打开暗门进去, 她还被黑龙重伤。
宁枝枝很好奇,现在兰陵萧氏养在天方祭坛的黑龙,跟琅嬛福地那头是不是一只, 或者说, 有没有什么别的联系。
她按下心中这些想法, 转而问店小二:“通往天方祭坛的路就只有城西一条?”
店小二怪异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兰陵萧氏的内门肯定还有别的路,只不过,姑娘你为何非要执着于这祭坛呢, 我们兰陵的脆脆瓜田也值得一游呀。”
宁枝枝:“……”
你们兰陵的瓜确实挺多的, 多得我都吃撑了。
宁枝枝强行制止了店小二的额外营业,一个透露信息的工具人NPC, 就该有NPC的样子, 这么多话夹带私货做什么。
店小二很委屈道:“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呀, 小的只是个茶馆的店小二罢了。”
宁枝枝嫌弃道:“噢,那你话这么多做什么?”
店小二无言:“……”
他想了想, 眼神落在某处角落:“姑娘若是真心好奇, 不妨去问问那桌的人, 他在这城中眼线多, 偏门多, 说不定还真知道点什么。”
宁枝枝顺着店小二的眼神望去, 角落里那桌只坐着一个人。
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渔服, 草帽背在身后, 脚下的鱼篓子里装着今晨新钓回来的两斗鱼。他桌上只点了一坛老酒, 二两花生米,就这么悠哉悠哉吃着喝着。
“这是个渔夫?”宁枝枝问店小二。
小二此时却笑得一脸神秘,给两人添满了茶水,一边后退离去一边笑道:“这人的身份不可说,姑娘自去一问便知,定不会让您二位失望的。”
好吧,人家工具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枝枝便只当是剧情线要触发,就得接触这位必要NPC。
她看向谢衍之:“仙君,我去去就来。”
没想到谢衍之和她一道站起身:“我与你同去。”
宁枝枝本想说,这问个话而已,没必要两个人走哪都拴在一处,但见谢衍之已经不由分说,先她一步走向那桌,只好叹息跟上去。
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的渔夫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到来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
他该吃吃该喝喝,等盘中的花生米吃得差不多,酒也喝干了,才抬头看向宁枝枝:“你要请我喝酒?”
宁枝枝扬了扬眉,眼神扫向谢衍之:“这话,您更应该问我身边这位?”
谢衍之反应很快,渔夫都没开口,他抢答:“没钱,穷。”
渔夫:“……”
宁枝枝:“……”
宁枝枝头一次意识到,脱离了西戎刀宗以后,谢衍之确实没了金山银山可以挥霍,他成了穷光蛋啦。
想到未来大反派如今是个穷光蛋,宁枝枝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衍之皱了皱眉,轻声问:“你笑什么?”
他总有种预感,宁枝枝这个笑没好事情,指不定又是要坑他。
宁枝枝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咳了两嗓子:“没什么,我就是对人家表达一些友善,毕竟我们都没钱了,不能再失了礼仪。”
谢衍之异常浅淡地轻唏一声,闭口坐在一边,任由宁枝枝发挥的样子。
而被他们发挥的渔夫这时候已经对两人完全失去了兴致。
又没有钱,不能请他喝酒,还想从他这里套出点情报来?
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渔夫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哪知宁枝枝在身后慢悠悠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酒葫芦:“唉,我们是没钱,但是好东西手里倒是有不少,本来以为前辈嗜酒如命,想孝敬您一二的,看来还是不爱喝。”
渔夫的脚走不动了。
即便这酒葫芦没有开盖,他用脚趾头都能闻出来,这里面装的可是上等的灵酒佳酿,是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一种酒。
渔夫很没有出息的扭头又坐了回去,砸吧着嘴道:“谁说老夫要走了,老夫不过是起身活动活动,打算与二位小友喝个不醉不归呢。”
宁枝枝笑道:“前辈说的这是哪里的话,酒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当然还得是您回答了我们的疑惑后,独自享用了。”
渔夫闻言笑了笑,这才认真打量一番宁枝枝,点点头:“罢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的很,说吧,想知道点什么,这金陵城内城外,地上地上三教九流,就没有我罗宋汤说不上来的事情。”
宁枝枝:“……”
虽然但是,您这个名字确实就不太一般。能够成为金陵城中行走的外挂,也就没那么让人意外了。
宁枝枝理了理思绪,决定从当前最迫切的问题一步步问起,剩余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嘛。
“我们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如今想去天方祭坛,该怎么走?”
罗宋汤似乎见惯了这种问仙门世家隐私的场面,一点也不惊讶。
他自顾自打开了酒葫芦,深吸一口气,一边倒酒一边迷醉道:“萧氏如今堵了城西的路,地下倒是还有一条水路,不过嘛,得是另外的价格了。”
宁枝枝笑了笑:“这个好说,前辈若是真能带我们平安无事的到达,这样的好酒,再来一坛。”
罗宋汤听到宁枝枝这样大方,顿时笑得有牙没眼,于是又难得发了善心提醒:“我只负责把你们平安送到那地方,至于进去以后的凶险可得靠你们自己应对了。提前说好,那里头可是有黑龙守护的。”
宁枝枝趁机问出第二个问题:“萧氏这条黑龙,跟前一阵子闹起来的琅嬛福地那条,有什么关联吗?难道是同一个?”
罗宋汤面色变得有些忌惮,也是头一次反问宁枝枝:“你们到底进来做什么的?”
总不能说是来灭了兰陵萧氏的,宁枝枝只好避重就轻道:“收了钱财,替雇主调查取证一些事情,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罗宋汤狐疑地看着宁枝枝,但见她还拖家带口的领着个盲眼的男子,便道:“其实这事也算不得什么秘闻。琅嬛福地那次,剑阁大败,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去,但是听闻是刀宗那位谢神使赶到收拾残局。”
“人家也没做什么,就是拔剑毁两下,一下重伤了黑龙,另一下则封死了进入琅嬛秘境的暗门。”
“听说,为这个,刀宗宗主杨指玄还惩罚了谢神使,觉得他没有把黑龙和暗门中的奇珍异宝带回刀宗,便是有了二心。谢神使听说最后在刀宗受了重罚,叛出西戎,自此再无下落。”
宁枝枝头一遭听到这些消息,诧异地看了正对面的谢衍之一眼。
谢衍之就好像没听到这人说的话一般,又或者,他觉得这说的不是他自己,与他毫无关系。只在宁枝枝视线投来时,微微怔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宁枝枝此时并没有担心,只是有些恍然大悟。
她还记得,那时候,谢衍之突然出现时,大刀剑断裂,身上还带着伤,然后就此失踪,直到她找上刀宗。
原来,中间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什么毫不费力的两剑,多半只是传的神乎其神。
谢衍之当日的伤口可不浅,大刀剑也裂开的很彻底,很明显,谢衍之曾孤身一人进行过一场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