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他只需要你拂袖,甚至都不用剑出鞘。
现在倒是也可以硬上,但肯定没有宁枝枝这样轻松。
宁枝枝笑了笑,从外面关好萧业竹寝殿的门:“所以嘛,方法有用就好,不要太在意形式。”
隔着厚实的门窗,寝殿内传来奇异的“噼里啪啦”声,一个闹肚子热闹的好像过年放炮仗。
谢衍之抽了抽眼角,加快步速离去。
他想,萧掌门这个人,以后都不能再靠近半步了。
……
月至中天。
宁枝枝坐在树上,收到了来自罗宋汤的对接通知。
[密友][兰陵大爹]:今夜子时,城中老缺门地下湖入口。
[密友][宁渣渣]:收到,不见不散。
宁枝枝回完消息,便对着树下的谢衍之道:“仙君,走了,老罗头找到匹配的线路和船只了。”
谢衍之想了想还是开口:“你其实没必要如此麻烦,强闯天方祭坛,也不会太费力。”
宁枝枝心想确实不费力,全他喵暴露了,到时候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毕竟是想要走偏门完成兰陵萧氏祖孙三代换了姓的任务。
谢衍之大约也是想到了宁枝枝脑海中的任务,有些明白过来她为何这般大费周章,叹了口气:“带路吧。”
宁枝枝眨眨眼:“他说城中老缺门,地下湖入口。我也不认识啊。”
谢衍之再度怀疑怀疑起宁枝枝的成功可能性,但还是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以神识探路。”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在城中打转半晌,才摸到了地下湖的入口。
原来老缺门是很早以前,兰陵就荒废掉的一座内城城门。
从这座城墙向下的暗门,便通往兰陵城的地下暗河水道网。
宁枝枝与罗宋汤会了面,一路穿行在地下世界中,发现老罗头在这个世界受到更大的尊崇。
她好奇问道:“这底下都住着些什么人?”
罗宋汤笑得有些凉薄:“都是得罪了萧氏的苦命人。在我手底下讨份生计,苟命罢了。”
宁枝枝诧异地打量了老罗头一眼,笑道:“原来您这是英雄孤胆,之前是我看走眼了。”
罗宋汤自嘲笑了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前面很快就到了,待会下了船,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宁枝枝摆摆手:“没事,我们自己完全可以。”
毕竟那黑龙已经被谢衍之削弱了很多,宁枝枝觉得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罗宋汤点头,不再多言。
很快,小舟停在了阴气森森的河岸边。
岸上,沿途开满了荼白色的梨花,花瓣如雪飘洒而下,仿若一场漫无止境的大雪,一直延伸到那道祭坛朱红色的棂星门前。
宁枝枝利落下了船,伸出手打算扶谢衍之下船。
谢衍之仿佛也已经习惯了宁枝枝这样混混积分,只有罗宋汤抽了抽眼角,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很奇怪的组合。
“一个时辰之后,下一艘船会在这里等你们一炷香时间,记得动作要快。过时不候。”
宁枝枝没想到这一趟还是包接包送的带返程服务,冲老罗头笑了笑道:“记得了,若是时间到了我们还没出现,也不用等,别牵连你们。”
罗宋汤无奈点头。
他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直到宁枝枝与谢衍之消失在祭坛棂星门后,罗宋汤才划船离去。
这一头,进了祭坛的两人心中却十分淡定。
一个是心大,一个是习惯了身处险境。
四下里安静极了,没有一点点响动,就像是被一层塑料薄膜包裹起来了,连一丝风都无法透进来。
脚下的二月兰花海铺到了祭坛台阶下,在这浅淡的紫色之上,是祭坛地面上用朱砂书写的法阵。
宁枝枝道:“那就是祭坛的法阵了,仙君,我去看看。”
谢衍之却一把拽住宁枝枝:“莫急,那东西在靠近了。”
那东西?
宁枝枝很快反应过来,谢衍之说的应当是那条黑龙。
于是,她沉气等待起来。
很快,花海就被一层白不白黑不黑的雾气笼罩起来,宁枝枝觉得周身的气温都变得有些低时,眼前虚晃过一条龙尾。
宁枝枝扬眉:“是你打过的那条龙吗?”
谢衍之点点头:“它现在很虚弱。”半晌,他又补充,“但是比我要好一点。”
宁枝枝:“……”
那龙穿梭于浓雾之中,似乎是为了试探他们的虚实。
宁枝枝实在觉得有些磨叽,于是在龙尾再次出现在眼前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这条尾巴,然后掏出无枝剑,在它尾巴上一摩擦。
仿佛一根火柴被点亮。
然后火势转移到了龙身上,黑龙顿时发出一阵吱哩哇啦的声响。
宁枝枝回头冲谢衍之笑:“仙君,如你所言,它现在果然弱了许多。”
谢衍之淡淡打量面前被恐吓住的黑龙,勾唇:“不错,你已经可以独自应对它了。”
战战兢兢的黑龙无法克制自己对谢衍之这个人的恐惧,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宁枝枝总是有些个突发奇想要尝试:“这龙能缩小吗?”
黑龙看了看谢衍之的脸色,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缩成一条蛇大小。
宁枝枝很满意,把黑龙端在手上打了个蝴蝶结,丢进储物袋中:“好了,这回不占地方了,我这个蝴蝶结必须要旁人来解,它自己是不可能解开的。”
谢衍之:“……”
他有些头疼地扶额:“你要它干嘛?”
宁枝枝这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它看门挺有用的,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让它守着小遥峰,这样就能省下护山大阵的银子了。”
谢衍之:“……你有这么穷吗?”
他怎么记得,小遥峰现在摆脱了澜沧剑门,又跟鬼域有了合作,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呢?
宁枝枝弱弱对手指:“这不是,要攒钱给仙君盖金屋嘛。”
谢衍之沉默了,他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宁枝枝见糊弄过去,连忙岔开话题:“我现在可以上祭坛了吧?”
谢衍之道:“你能认出这法阵便上去,若不认识,最好不要。”
万一这本身就是个陷阱,宁枝枝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对抗一个法阵的。
宁枝枝这回倒是自信满满:“仙君放心,我虽认不得几个法阵,但炼器经常要修补和改动法器上叠加的法阵,我还是满擅长的。”
谢衍之见她很自信,便没再阻拦,只默默跟到了祭坛边缘守着。
宁枝枝应当确实很擅长此事。
谢衍之见她三下五除二用了新的朱砂对法阵修修改改,半晌之后,祭坛上金光一闪,新的法阵成了。
宁枝枝一脸得意坏笑,让谢衍之直觉又有人要倒霉了。
他忍不住问:“你改成了什么阵?”
宁枝枝淡然:“一个平平无奇,能让萧氏老怪物感受到大自由境界,体验人生百态的玄妙法阵。”
谢衍之:“……”
看来萧氏这老怪物真的要倒霉了。
……
清明雨上这日。
宁枝枝早早接了小徒弟,找到最佳看戏位置潜伏起来。
她们落在西墙上的一树梨木上。
枝繁叶茂,白色的梨花将师徒两人很好地遮掩起来,只是,树下立着一个大喇喇抱剑的谢衍之。
宁枝枝不满道:“仙君,你这样会暴露我们的,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谢衍之少许不耐:“为何要藏?”
宁枝枝正经八百道:“为了不影响这场戏的质量,我们这种局外人出现在这里,很容易让他们分心,不能入戏的。”
谢衍之:“……”
真是没想到你能找到这种理由。
谢衍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亦或者他不愿意跟宁枝枝多计较,乖乖找了一颗隔壁的树,轻身落上去。
此时,祭坛下的二月兰花海中,立满了兰陵萧氏的弟子。
所有人静静看向正中央的祭坛,那里,佯装镇定的温亦云和萧氏老怪物面对面而立。
有人羡慕道:“竟然能被老祖宗一眼看中,真不愧是剑阁传人啊。”
也有人在酸:“我看这人分明就是在占我们萧氏的便宜吧,他若真的有本事,便靠手中的剑啊,剑修不都是以战证道吗?怎么现在要来抱我们兰陵萧氏的大腿?”
宁枝枝很早便对此学会免疫了。
可是,祭坛上的温亦云却不是,这是他头一次受到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又逢着剑心受挫,一副废人模样,心中早已经千疮百孔。
他下意识看向面前的萧氏老怪物。
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进行夺舍了,老怪物此时终于舍得露出笑脸:“来吧,小温,与老朽一起,站到法阵中心来。”
温亦云下意识去找宁枝枝几人的身影,可是哪里都没有,只在不远处的宫墙边扫到了小师妹。
温亦云叹息,便搏一把吧。
于是他迈出了这一步,与萧氏老怪物同入法阵之中,掀起一阵金光大盛。
这道光芒过后,众人视线逐渐恢复,才发现祭坛中央如今只立着温亦云一个人。
他们的老祖宗已经凭空消失,不知去向。
众弟子:“……”
就离谱。
与此同时,萧老怪的轮椅仿佛成了永动机一般的存在。
他不知被这玩意拉到了何处,漂浮在高空中,看着眼前脚下的土地不断变换,上演一幕幕人间悲欢离合。
天方祭坛。
宁枝枝畅快一笑,引起天空惊雷阵阵。
谢衍之隔着一棵树幸灾乐祸:“你要越境了。”
第36章 旁白36号
36.
宁枝枝隐隐有感觉到自己要结婴了。
先前兑换战力时, 一直迟迟没有升上去,但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体内金丹转化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只是可惜,现在并不是一个结婴的好时机。
宁枝枝暗暗压住那股力量, 瞟了谢衍之一眼:“我看仙君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境,似乎还挺得意?”
谢衍之扬了扬眉:“你觉得我该有什么进境?”
宁枝枝心想以他如今在仙门的名声,怎么也该和那鬼王听松君并驾齐驱才是。
谢衍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勾了勾唇, 却并未解释什么。
两人的注意很快再度被祭坛上的人吸引。
温亦云独自一人立在高台之上, 兰陵萧氏的长老和精锐们虽然还没缓过劲来,但老祖宗当面失去下落,却独独留下这个外姓弟子立在上面,他自然成了第一怀疑对象。
有主持大局的人站出来高声问话:“剑阁传人可是对我萧氏有何不满?你若不愿意入我萧氏族谱, 我等也不会强求!怎可一言不合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饶是温亦云这等伪善之人, 也被萧氏一门黑白颠倒的发言气笑了。
他怒极反笑道:“阴毒之事?敢问众位,这可是萧氏的天方祭坛?可是你们一手操办的清明祭祖之事?我不过是被师父半道突然带来门中, 何德何能在萧氏的地盘上动手脚?”
“那你倒是说说, 老祖宗与你同登祭坛, 怎么你好好站在此处,他老人家下落不明?”
温亦云冷笑道:“这就要问问诸位, 原本让我登台是想要做些什么事了?”
有几人眼神闪烁闭口不言, 剩下大部分人则群情激愤, 越发对温亦云不客气起来。
毕竟关于禁地的事都属于机密, 绝大部分人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表象, 并不知道原本的祭祖本身就只是一个幌子。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谢衍之淡声问:“这回你不去推波助澜?”
宁枝枝闲闲靠在树干上, 打了个哈欠:“时候还没到, 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 才是登场的时机。”
谢衍之有些诧异:“这姓温的单枪匹马,失了修为,背后又没有势力做倚仗,如何狗咬狗?”
不能做到势均力敌,至少也要能给予重击才是。
宁枝枝心情颇好,顺着风中飘落的梨花捻来一点,簪在小徒弟的发端:“他是算不上,但他爱慕的小师妹背后不是还有和桐丘江府吗?”
“你又做什么了?”
宁枝枝笑得有几分坏:“也没做什么,就是给桐丘江府放了消息,他们家向来最不看重的庶女,如今拥有入主兰陵萧氏的机会。”
“桐丘江府没落多年,一直在寻求变革和扩张的机会,如今知道了兰陵萧氏老祖下落不明,最有实力的澜沧掌门萧业竹又重伤病中,你猜,他们会不会蠢蠢欲动,甚至,今日说不准还能凑一桌麻将。”
谢衍之无言以对,只在心中越发觉得此人的行事风格有些独特,甚至满是熟悉的感觉。
他说不好这种奇怪的第六感,更像是缺失的记忆带给他的指引。
毕竟,宁枝枝处事,真的跟这个修|真|界大不相同。
半晌,他才问:“你早有谋划?”
宁枝枝奇怪的看着他:“要不是他们把阿池偷过来,我干嘛要关注这些,这不能叫谋划,只能说这些人非要上赶着送菜,我不收,显得很不够意思。”
谢衍之:“……”
祭坛那方的唇枪舌战已经更进一步白热化,打来打去都是口水话,毕竟老祖宗留下的人,长老们再动怒,也不敢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坏就坏在,折雪仙子也不知是不是救他师兄心切,不顾一切扑了出来,开口便是声泪俱下。
“你们何苦要为难师兄,师兄……师兄他不过是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若非知道师兄要来,我早就已经一头撞死在禁地的石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