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合时宜地重复着《梨花债》中的段落，似乎在宣告着柳成之终究走向早已规划好的末途。
下棋者，当第一颗棋子落下，一盘棋就已经开始走向结局。
洛初本以为，这本书取名叫《梨花债》，是因为元陌梨的名字中有一个“梨”字，可现在她却觉得这本书想突出的却是一个“债”字。
站在男女主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本HE的甜宠文，他们经历重重阻碍相知相守，喜结连理。
可若是从柳成之的角度看，这是一本让人泪流成河的悲剧。
是谁欠的债？又该由谁偿还？
她说不清楚。
洛初捶了结界半晌，将手锤得血肉模糊，却哭了。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那结界上，放声痛哭。
哭声更甚，近乎泣血。
一颗紫色的雕花珊瑚珠出现在地上。
是最后的苦珠——五阴炽盛！
“柳成之竟是五阴炽盛之人。” 萧宸不可思议地惊叹，随即又喃喃道：“五阴即是五蕴，五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前七苦皆由此而生。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转本加极:想阴炽盛，想相追求，而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苦。行阴炽盛，起造诸业，又为后来得报之因，且因行而迁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识阴炽盛，起惑造业，三世流转，而有生死之苦。”
“师兄的意思是说，人有八苦，其他七苦皆有五阴炽盛而起……师尊说过，师兄他从来都过得很苦。”子归崩溃地大哭：“师兄，他好苦！”
那白衣人似乎终于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手心凝聚灵力，那颗苦珠便飞到了他的手上。
“轰！”的一声，身后传来巨响。
“师尊！”子归和萧宸异口同声地喊道。
白衣人回头，洛初喘着粗气，从结界中走出来，她的玉手烂得不成样子，白衣上沾了些血迹，眼眶发红，向着柳成之走去。
白衣人一愣，随后拍了拍手道：“竟然能破了这结界，是我小瞧你了。”
“师尊……”血泊之中已死的男人，却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97章 白衣人的真面目
“师尊……”柳成之气若游丝地唤她。
“成之！”洛初瞪若铜铃的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随即大喜，扑过去抱住他，眼泪簌簌落下。
只是他现在浑身鲜红，胸口还有个血淋淋的大洞，终究是骇人至极。
“师尊……”柳成之苍白的唇瓣缓缓张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洛初的脸，奄奄一息：“师尊……”
洛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帮不了他，若她是魔，她便可以将自己的魔气渡给柳成之缓解疼痛，可如今她体内的灵力，对柳成之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来说，只是百害而无一益。
白衣人平静的眼波里浮起一丝不安来。
众人看到此情此景，议论纷纷。
“这无心也能活，当真是一大奇事。”
“我倒巴不得他死了呢，杀了云上仙府那么多人，早该偿命了。”
“可是，那不是因为他体内有噬魂骨作祟嘛……”
“那不也是他亲手所杀，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落进下石？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闭嘴积点德福吧。”
萧宸打量了柳成之许久，眉宇间满是悲痛，沉重的开口道：“他已经死了，只是体内最后一点执念还不肯散去罢了。”
话音刚落，柳成之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洛初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一口血吐出来，一滴泪无声地滴到血泊里。
大喜大悲，最是伤人。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洛初抱着柳成之的尸体无声地哭着。
那白衣人随意拍了拍肩头的梨花，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好了，我没功夫看你们哭哭啼啼的戏码，时间快要到了。”
他快速出手，轻点洛初的穴位，将洛初击晕，抱起她转身欲离去。
“你要带师尊去哪？！”萧宸说着，手中的昆吾剑瞬间向白衣人刺去，那白衣人伸出一只手去挡。
萧宸这一击太快太猝不及防，而且白衣人怀里抱着一人，尽管他反应再快，仍是迟了一步。
昆吾剑划伤了他的手臂。
“该死。”他的眼底闪现一丝怒意，一挥袖，手中的灵力正击萧宸腹部，萧宸痛得直不起腰来，昆吾剑失去灵力控制，落在地上。
“师兄！”子归上去搀扶住萧宸，手中的灵力缓缓渡过去助他疏通经脉。
待萧宸再次抬头，那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快去找！”
“是，掌门！”
这头，洛初迷糊间听到一声龙啸，瞬间清醒，睁开了眼。
澄澈的水面，白茫茫一片，仙雾缭绕，一只玄龙盘旋之上，是天池了。
“醒了？”那白衣人笑了笑：“帮我做件事情，帮我杀了这条玄龙。”
柳成之刚死，洛初万念俱灰，泪早已流干了，她对那白衣人只有滔天的恨意，并不答话。
“不帮也行，那就用这只鸭子喂龙吧。”
洛初猛然转头看去。
白衣人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团黄色的圆球，是一点大的小鸭，毛色通黄，膨胀开来像蒲公英，毛茸茸地很是可爱。
圆溜溜的眼睛里噙着泪：“洛初，你别听他的，当初云上仙府灭门，就是他抓的我！他不安好心，小爷我才不怕死……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小黄鸭便被那白衣人扔到天池中，玄龙感觉到入侵者，直直而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吃我！我不好吃的！我身上都是毛！”小黄鸭扭着屁股使劲向岸边游去，却终究是慢了些。
洛初飞身而去，一把抓起小鸭准备离开，却不料那玄龙猛然发力，激起万丈高的巨浪拦住了洛初的去路。
硕大的龙头，庞然大物衬得她渺小如蝼蚁。
“哇啊啊啊啊，洛初你来救小爷，小爷我太感动了！呜呜呜呜呜……”
“别吵了！”
“嗯嗯！”小黄鸭说完，从洛初的衣领里钻进去，卡在她的胸间，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洛初：……
玄冰剑发出耀眼的光芒，灵力四溢，遇水成冰，让那龙无法控制。
她并不想杀它，转身欲离去。
却不料那龙似是恼了，发出震天的龙啸，双眼发红，攻势更加猛烈，洛初猝不及防，抵挡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若龙不死，她就得死！
几个回合下来，洛初有些体力不支了。
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右手的袖子只剩一半，而那龙却不依不饶，一头撞来，说时迟那时快，洛初侧身，手中的长剑刺入龙眼。
又是一声龙啸，那龙发狂似的摇动尾巴，浑身爆发出巨大的灵力，震得洛初五脏六腑生疼。
洛初咬着牙，将浑身的灵力注入剑中对着龙身刺去！
轰然一声，龙和洛初双双落下，在快要掉入水中时，那白衣人飞身而上，揽着洛初的腰飞向天池中心突然出现的祭坛上，而那条龙闭着眼，沉入水底，龙角断了一根，面上透着死气。
洛初微转手腕，玄冰剑刺向白衣人，却被他捉住手，用力一折，洛初手中的剑便落到地上。
“你满意了吗？”洛初死死地瞪着他，眼底恨意滔天。
而小黄鸭夹在洛初胸前，经历刚才的恶斗，已经被吓晕了，洛初泄愤似的将他捞出来扔到地上，QQ弹弹，还能蹦高。
“还行。”那白衣人说着，拽着她的手往前走：“此乃还魂阵，通向极乐。”
洛初面露诧异。
天池水明明是净化邪祟的，可为何中心的祭坛却是通向至阴至邪之地？
“恶由善而生，善也只有依附于恶才能体现它的本质，没了恶，善的存在便没有意义，没有善，恶也就不会诞生。”
“只有集齐八颗苦珠，并在往生书上写下想召回的人魂的名字，便可使原魂归位。而另一个魂魄，被驱逐出体。你想知道结果如何？”
洛初不说话，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体之魂，自是消亡殆尽。”那白衣人看着自己冰凉而如白玉的手，继续说道：“而往生书的唯一使用条件，便是施术者双手干净，不沾鲜血。”
他轻抚洛初的脸，眼神温柔，似乎是在看着她，又像是通过她的眼睛看见了别人，轻轻道：“初儿……你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是……云心一！！！”
第98章 堕仙
白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肩膀颤抖，笑出了声，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温度与笑意。
冰冷而修长的手指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正的面目。
眸色温润如玉，似乎总是蕴含着款款的深情，他的唇边总是浮动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倍感亲切。
都是假象罢了！
“真的是你！你没死！”洛初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浑身颤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人皮偶罢了，那么真的人皮偶，可是花费了我好多功夫。”云心一手中灵力微聚，洛初的乾坤袋便到了他手中，他拿出那颗求不得珠，八苦珠终于集齐，转动着飞向还魂阵上方。
没等洛初反应，云心一一把抓住她向还魂阵拖去：“你占了初儿的身子许久，是时候还回来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杀千刀的！衣冠禽兽！猪狗不如！你放开我！”洛初使劲挣扎，可云心一的手却死死地擒住她，让她逃脱不得。
是了，她从一开始在花间国时就觉得那白衣国相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云心一，原来是他！
先告诉她八苦珠一事，说什么尽快在白衣人之前找到并销毁，其实就是帮他找罢了。后来云上仙府覆灭，他以闭关为由逃过一劫，这梨花岛可以净化恶念一事，恐怕也是他故意让萧宸知道。
她一直没有怀疑过云心一，是因为《梨花债》的作者将云心一的形象塑造的太好了。
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还是统领修仙界的云上仙府的掌门，是正派中的正派！
致使她在看小说时就已经先入为主，不得不说，这云心一的伪装确实是天衣无缝。
“当初杀害同门弟子诬陷柳成之的也是你？”
“不错。”
“我明明被万剑穿心却又回到洛初尊者这副身子里……”
“也是我保留了你的魂魄，我赐予你重生的机会，你不应该感谢我吗？”云心一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声音还是那般温润。
洛初的脸色变得苍白，通红了眼，张了张嘴，气到极致，却只说了句：“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
她感觉到的无形之中的力量，导致柳成之走向最终结局的力量，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云心一将她甩入还魂阵中，无数的光芒便瞬间从周围升起，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缝隙，洛初轻触一下，指尖便传来无法承受的刺痛感。
而云心一，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卷轴缓缓打开，他咬破手指，边用沾血的指尖书写嘴里边念道：“以吾之血为媒，八颗苦珠为介，打开极乐之道，换其魂魄归位。”
阵法启动，一道蓝色的光束自头顶泻下，洛初被束缚在法阵之中，魂魄已经缓缓开始有了抽离之势。
完了，这回真的要完了。
这时，一群身穿白衣的修士纷纷赶来，为首那人一身绛红色长袍。刚才洛初与玄龙的打斗太过激烈，让云上仙府众人顺着声音来源找了过来。
“云掌门？！”
“师叔？！”
众人看到站在法阵前死而复生的云心一，又看着法阵里面色痛苦的洛初尊者，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愣在原地。
“师叔，你是不是来救师尊的，那白衣人呢……”子归看着云心一身上和那白衣人一模一样的斗篷愣住了，震惊程度不比刚才的洛初少：“师叔是……白衣人……”
云心一看着他温和地笑笑，语气有些遗憾：“小孩子长大就是翅膀硬了，现在都不粘着师叔了。”
“师叔……你真的是坏人……”吗？
小兽爬到子归肩上，呲牙咧嘴地冲着云心一叫唤：“嗷呜！”
“本来想留你们一命，既然都看到了，那就怪不得我了。”云心一说着，灵力聚集，一把长剑便出现在手中，向着萧宸袭去，萧宸猝不及防，用昆吾剑一挡，仍被击退数米远。
云心一还是笑着，往生书的条件已经达成，他的这双手便可以随意取人性命了。
众人纷纷拔剑攻向云心一，场面一度混乱至极，不少修士都死于剑下。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刚才晕过去被甩在角落的小黄鸭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周围。
很好，就是现在！
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向祭坛的一面石墙上，借力打力，被反弹向洛初所在的法阵。
“洛初，小爷我来救你啦！”
“找死！”云心一有所察觉，欲飞身去抓住它，然而萧宸和子归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上去拦住他，与他交锋。
眼看那鸭子离法阵越来越近，云心一立马扔出手中的剑刺向它，奈何这黄鸭冲力太大，那剑身打中黄鸭，又以相反的方向弹去，将法阵上方的一颗苦珠击飞。
“滋滋滋——”，八苦珠缺了一颗，那法阵便立即消失，本来快要离体的魂魄顿时归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