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不敢停留，双手合十，手指连动，玄冰剑随之而动，将其他几颗苦珠击于天池中。
“不——！！！”云心一双眼猩红，看着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浑身爆发出巨大的灵力。激得众人用双手抵挡，睁不开眼。
再抬头，只见云心一立于众人上空，他一身森寒之气，带着生人勿进的诡谲气场。
那神容仙姿的玉面，沾染着森寒的冷气。他半阖着眸，似无上的神祗正俯视着一众凡人。
洛初从未见过云心一这般模样，无端的让人害怕。
云心一缓缓开口，犹如地狱之音：“既然我的初儿回不来了，那你们就给她陪葬吧。”
耳畔响起一阵轰隆声，脚下的土地忽地剧烈震动，无数的灵力如剑一般刺向修士们的胸膛。
洛初手中的剑飞速运转，却还是有不少灵力划过他的面颊。
萧宸和子归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情况更糟。
狂风刮起，寸步难行。
萧宸眯着眼看去：“这实力……难不成他是堕仙！”
堕仙，乃飞升之后道心俱毁，虽修为仍在，却不算仙，被六界排除在外。
子归有些体力不支，手中的剑运转的慢些，一道灵力直接穿破了他的咽喉。
“子归！！！”
“嗷呜！！！”
第99章 黑白颠倒
小兽看着倒下的子归，发出惊天动地地叫吼声，一跃而上咬住云心一的胳膊。
“呜呜呜呜呜！！！”
云心一的眸子轻撇它一眼，带着蔑视，灵力对着小兽刺去，小兽被割得浑身是血，可就是咬着不松口，牙齿用尽全力，似乎在为死去的子归报仇。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那你就下去陪陪他吧。”
修骨玲珑的玉手并没有丝毫停顿，一把掐住小兽的脖颈，猛地用力，那小兽浑身的经脉随之破裂，失去了力气。
下一秒，便被云心一从空中扔了下去，将祭坛的石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那小兽嘴里呜咽着，缓慢的，一步一步爬到子归身边，用舌尖舔了舔他的脸，倒下了。
它要走了，它只是想再碰碰他。
“师尊，你没事吧！”萧宸看见洛初的一条胳膊被疾风般的灵力刺穿，眼底都是惊慌。
“无碍，顾好你自己。”洛初说着，手中的剑没停，她不久前才击杀一只玄龙，本就灵力损耗过多，又被囚在还魂阵中，体力已是不支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里。
她好不甘心！
“哦？还有两个漏网之鱼。”
云心一精致的薄唇，只冰冷一翘。曾经安定人心的温润声线，此刻却成了催命之符!
所有的灵力瞬间聚集对着二人袭来，势如破竹！
这一刻，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巨大的魔气形成屏障，挡在二人面前，护他们无恙。
远处的天边出现一人。
沾着血的绛黑色的衣摆随风翻卷，壮丽而飘渺，胸口处的伤已经愈合。身姿挺拔修长，在天上的日光和水色的映衬下，给人不可直视的压迫感。
足尖轻点，乘风而来，凤凰涅槃，浴血重生！
他轻启殷红的薄唇，一字一顿道：“伤我师尊者，死！”
云心一先是一愣，随即温和地笑道：“呵，你还活着，当真是有趣。”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非反问句。
一听到柳成之的声音，因为个头小而在祭坛的角落里躲灵力的小黄鸭跳出来高兴的叫道：“大反派！！！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小爷我可就坚持不住了！”
洛初有些蒙了，这剧情发展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萧宸缓缓开口：“师尊还记得弟子之前跟你讲的顾绝儿的事吗？”
“记得，怎么了？”
“八苦珠中只有五阴炽盛最为特别，不是由人体凝结生成，而是本就存在一个稚形，但需要寄生于合适的宿主体内，接受宿主的苦痛来灌溉才能得到最终的成品。顾绝儿不合适，于是，云心一找到了柳成之。”
“可是这跟柳成之死而复生有什么关系？”
“刚才挖心而死的那个也是人皮偶。”
小黄鸭跑过来：“我知道，这叫那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心一用人皮偶骗我们，我们也用同样的方法骗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尊，这小黄鸭在这里‘嘎嘎嘎’乱叫什么？”
“你听不懂它说话？”
“弟子怎么听得懂鸭说话，弟子又不是鸭。”
“是了，我给忘了。”洛初扶额，眉头紧皱，许久才面色不善地问道：“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白衣人就是云心一？一直瞒着为师？”
“也不能说早就知道，是昨晚，柳师兄来找过弟子，他说最后一颗苦珠在他的体内，让弟子在他将死之时将他的魂魄从人皮偶中抽离，这样才能蒙混过云心一的眼。”
昨晚自己还去跟萧宸讲了一下让柳成之假死的计划，没想到柳成之已经说过了，真是的！浪费她的感情，浪费她的眼泪，害她哭得那么惨！
“难怪当时你肯定地说他已经死了，是想让云心一放松警惕，原来是这样。”洛初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语气也轻快起来：“那这死去的众人都是人皮偶咯？”
“不是的……人皮偶，毕竟难得。”
“那子归……”
萧宸语气有些悲痛：“弟子也没料到，代价会这么惨重……”
不过，柳师兄说，他有办法复活死去的所有人。
只是这句话萧宸并没有说出来，在他心里，这不过是柳成之安慰他的一句话罢了。
气氛一时又低迷起来。
说话间，天上的二人已经交战。
柳成之手中的血魇剑对着云心一刺去：“是你为了一己私欲，让我沉沦至苦，让我一生悲惨，让我满手鲜血。”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苦珠选择了你，这就是你的命。”云心一侧身，躲过柳成之的剑身，可脸上却被剑气划伤，露出一道血痕，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噬魂骨的力量？她不是已经帮你破解了？”
柳成之也笑了，那笑如万古逢春，好看至极：“不是破解，是净化，这多亏了师尊。”
“什么！”云心一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裂缝，千百年来，他见过无数人被噬魂骨中的邪灵吞噬化为恶鬼，或是成功破解噬魂骨后修为尽失，从未听说过有人将噬魂骨净化，柳成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一黑一白二人站在天上，如同当年柳成之在黄泉古境里最后一层考验中见到的棋局那般。
老人白色的袖袍一挥，棋局尽毁。
他用那双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看着柳成之道：“将来若想打破此局，必定如这棋子一般，黑白颠倒！”
此刻。
被人们敬仰的仙，站在邪恶与私欲的一方。
而众人唾弃的魔，却是为了天下大义。
第100章 离别前夕
云心一猩红的妙目里盛满了诡谲的幽光，他缓缓道：“上辈子你将初儿五马分尸，好不残忍，而我虽成功渡劫飞升，却因知晓此事后道心不稳沦为堕仙，这辈子，你又坏我好事，柳成之，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温润的声音，竟带着一丝诡谲的残暴，似有什么情绪要爆发开来!
柳成之：“我不清楚上一世发生了什么，那些事也与我无关，我活在当下。”
云心一纵声狂笑着，破坏了他本有的谦恭之感：“好一个活在当下！真是将你的罪行撇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他手腕一转，灵力聚集，萧宸的那把昆吾剑便飞到他手中。
萧宸惊道：“我的昆吾剑！这是怎么回事？！”
云心一冷笑：“当初仙盟大会，这把剑是我拿出来的……上古神剑昆吾……哈哈哈哈哈哈哈……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我啊……奈何我沦为堕仙……若不是我沦为堕仙！”
说着，手中的昆吾华光大盛，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柳成之刺去。柳成之抬起双臂，手掌上立即显现出红黑色的魔气，无数的红色魔光在他身后浮起，犹如一把把凌厉的刀刃，而那把血魇剑则处于刀阵中间。
他冷冷道：“往日恩怨，今日就一同清算！”
话音刚落，上古神剑与上古魔剑便发出激烈的碰撞。
而柳成之的那些魔光刀刃，在靠近云心一时被他周身的灵力给震碎。
空中两人打得不相上下，一时间风卷残云，扶摇直上九万里!
“师尊！我们先去角落躲躲。”萧宸拉着洛初往祭坛的一角跑去。
“好！”
小黄鸭一把抱住洛初的腿，“嘎嘎”叫唤：“洛初，带上小爷我！带上小爷我！”
突然，云心一的背影消失不见。
背后有动静，柳成之警觉，迅速转身，手执血魇用力迎上，挡住劈面而来的昆吾剑。灵力与魔气交锋，两人后退几步，双双喷出一口血来。
云心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咬牙切齿道：“人们善于造神，又喜欢看神堕落。当年我飞升的时候，无数人崇拜我，敬仰我。可是如今，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憎恶的、畏惧的。明明你的双手也沾满鲜血，为何就可以轻易被原谅，为什么！”不等柳成之回答，一缕暗红的妖邪在云心一的眸中徐徐绽放，他笑道：“你也快撑不住了吧，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好了，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云心一静立着，一手捏诀催动昆吾剑，一手吸收着天地灵气。
而柳成之则边抵御攻势，边吸收着祭坛上死去的云上仙府众人的魂魄之力。
“聚魄九转，炼心摄魂!”
“破仙诀——戮！”
随着两道声音响起，天空中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漫天剑影，四周风烟激荡开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似有天崩地裂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平息。
那白衣玉仙和黑衣弑魔纷纷从天空掉落。
“成之！”洛初看着柳成之从天空掉落，呼吸一窒，急急飞身去接住他，而云心一则掉在云上仙府众人的尸体上。
“师兄，你说我们来世还会再见吗？”
男人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他笑着开口道：“一定会。”
云心一看着重新恢复清明的天空，忽然觉得很疲惫，他缓缓垂下手，
白衣被血染的鲜红，如同冬日里的红梅，将他眼里的悲伤映衬的格外深刻。
许久，他缓缓地笑了起来，轻轻道：“初儿，师兄来见你了……”
半生堕仙，半生爱而不得。
这样的死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仙体慢慢消失，随风散去。
“成之，你怎么样了？”洛初看着浑身是血的柳成之，吓得眼泪直流。
“师尊，弟子没事，就是有些累。”柳成之依恋地靠在洛初身上，往她怀里缩了缩，她身上冰雪般的兰花香冲淡了血腥味，让人觉得很安心。
似乎是确定他真的没事，洛初才开口道：“以后这种事要提前告诉为师，知道吗？”
语气半是责备半是担心，还带着些无奈
“嗯嗯，绝不欺瞒。”柳成之答应得极快，乖巧得很。
洛初心头一暖，用帕子擦干他脸上的血迹，亲了亲他的唇，笑着道：“那我们回云上仙府吧？找几个魔修给你治治伤。”
没想到柳成之竟耍赖道：“可是弟子有些累了，而且伤势有些重不宜长途奔波……明天再走如何？”
“可这梨花岛上没有夜宿的地方啊。”洛初有些为难。
萧宸挠挠头：“师尊……我们来时的那条巨船上很宽敞，可以住一晚。”
洛初目光微动，打量了柳成之许久：“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为师？”
柳成之将脸伏在她怀里，闷闷道：“弟子怎么会骗师尊呢？”
“当真没骗我？”
“嗯。”
“那好吧，那就暂住一夜吧。”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因为白日的恶战，梨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树上只有零星的花瓣随风摇曳。忽然一阵风吹来，便又有几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花瓣。
船舱外水声哗哗，而船内，柳成之无比珍惜地看着洛初的睡颜。
眉眼间清晰的只有缱绻深情，初见时，令他一眼沦陷的，便是她纯白无暇的灵魂。
他刚才狠狠地要了几次，师尊这会儿应该是累了，睡熟了。
柳成之微微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最后的一吻。
小心翼翼，满含不舍与悲凉，虔诚如敬奉神明。
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卑微了眉骨，甘愿成为她的囚徒。
“师尊，弟子敬爱您。”
敬，是敬如神明的敬。
爱，是爱而不得的爱。
柳成之轻手轻脚起了床，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洛初没有睡着，如果柳成之今夜再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洛初根本没睡着，在他离开后，眼泪浸湿了枕边。
她轻轻睁开眼，无声说道：“这个……傻瓜。”
第101章 他不是改邪归正，他本就是英雄
祭坛上。
萧宸眉头紧皱：“师兄，这就是你说的复活众人的办法？我不同意。”
柳成之的声音有些冷：“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