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见劝不动,无奈依了她,只私下又跟裁缝说,让给再做几身像样的衣裳: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们将军慢待了这孤女。
等送走了这裁缝,将军府正院那边又派了人来,将几个盒子叫人送进了屋里。
“姑娘,这一盒首饰,是将军让人专门给姑娘预备下的,”
苏嬷嬷一一给陆雪禾打开介绍,“这几个盒子里,是一些小摆件,知道姑娘喜欢书画,这里还有一些文房四宝之类,姑娘看看还缺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陆雪禾斜了一眼那些书画文房四宝之类,连看都没去细看一眼:她要那些做什么啊,不能吃不能喝,这乱世书画摆件又卖不了什么钱!
唯一感兴趣的是那盒首饰,她每一个首饰都拿起来掂了掂,拿到一对金色的发钗时,她默默转过身,背过苏嬷嬷,悄悄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下:不知道是纯金的,还是鎏金的。
将她的小动作一一看在眼里的苏嬷嬷:“……”
“这金钗好美,”
陆雪禾咬完,转过身掩饰着笑了笑,“颇有一番……呃……艺术风味,看得我忍不住有点……呃……有点感伤,让我想到了以前和爹娘一起的美好日子……咳咳。”
呜呜这大炮灰沈将军还比较够意思,这金钗是纯金的,她好感动。
完全听不懂的苏嬷嬷:“……”
余下的一些首饰,陆雪禾仔细在心里揣摩了一下价值后,略微有点失望:
不够值钱,除了这一对纯金发钗是值钱的,其他都是一些珠簪啊,鎏金的镯子啊,红宝石的耳坠子啦……
虽也都能卖点钱,但也有限。毕竟乱世中,老百姓一般都认金银之物,余外的东西,出手都得大打折扣。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陆雪禾还是美滋滋令福蕊赶紧收了起来。
那边苏嬷嬷一直暗中审视着陆雪禾的一举一动,她是被沈将军特意吩咐过的,要她将这里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要禀报过去。
等这些送东西的人都离开后,苏嬷嬷又迎过来府里的一位坐府郎中。
陆雪禾见不是之前跟车队的闫郎中,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她喜欢见熟人,况且闫郎中人很和善。
这位郎中是个老郎中,头发胡子都白了,但眼睛很精明,身板也挺得直,一看就很板正严肃的一位老人。
“姑娘的身子要好好调理,”
这老郎中认真替陆雪禾把了脉,“我给姑娘开些药,姑娘要按时吃……姑娘身子太虚,须得好好调理。”
陆雪禾也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您老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吃药的。”
老郎中:“……姑娘能如此,便是再好不过。”
等这一系列流程终于忙完后,苏嬷嬷便笑着请陆雪禾好好歇息。
“将军不见我?”
陆雪禾一听她这么说,不由有点意外。
她看书的时候,那女细作进府,确实是这一系列流程,做衣服给首饰摆件,给请平安脉之类的……
但书上可是说了,这些流程完了之后那沈将军可又亲自过来见过了这陆雪禾,也可见对陆霈的女儿十分看重。
“将军有事在外,并不在府内,”
苏嬷嬷按照之前沈澈叮嘱她的话说了,笑着解释道,“大约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她家将军其实就在府内,不知为何说不在,明明漓将军就要到了,将军还命人赶紧将漓将军的院子都收拾出来了。
“哦?”
陆雪禾眼睛一亮,“不在府内?”
这可真是喜出望外,最好他一辈子都不回来。
“确实不在府内,”
苏嬷嬷一时看不出这位陆姑娘为何有些激动,怕这陆姑娘以为是将军故意怠慢,忙又笑道,“将军是有公事要处理,因此上不能过来与姑娘见面,还请姑娘担待些。”
“那是那是,”
陆雪禾说着开心地都有点藏不住笑意,“公事要紧,公事要紧。”
“苏嬷嬷等等,”
眼见苏嬷嬷一礼要退下,陆雪禾连忙叫住她道,“我有点事,不知道该劳烦谁来帮帮我。”
“姑娘请讲,”
苏嬷嬷忙道,“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我要一口这么大的锅,”
陆雪禾比划了一下道,“然后,还需要买些瓜子……你知道瓜子不?就是瓜蒌籽?”
她之前在路上就问过福蕊、崔六他们一些事,知道这时候好像还没大量种植葵花,他们都不知道葵瓜子,但听他们说,瓜蒌籽还是常见的,别说药铺里一般都有,就是老百姓家里也会有一些。
这东西不贵,谁家里也不会存太多,毕竟不当吃不当喝的,但有了这籽也不会随便丢。
虽然不如葵花籽好吃,但好歹也凑合,况且她半路买了一些香料佐料,炒制一下味道应该更好。
最重要的是,瓜蒌籽并不贵。
“锅?瓜蒌籽?”
苏嬷嬷一愣,“姑娘要……瓜蒌籽?”
“对,多多益善,”
陆雪禾见苏嬷嬷神色似乎有些犹豫,连忙又道,“放心,我给你钱,用我的钱买。”
苏嬷嬷连忙道:“锅……锅好说,至于瓜蒌籽,只怕一时半会去找,不会找到太多。”
“没事,不是今天就要,”
陆雪禾忙道,“这两天能买来就行啊。”
崔六和文丰一定紧锣密鼓在筹备《西厢记》了,到时候上演,她一定要将这些小零嘴都准备好,都是钱呐。
她时间紧,任务重,按书里的进程,必须在一年半以内攒够钱做好跑路的各项准备。
见苏嬷嬷痛快应了,陆雪禾又趁热打铁,提出自己要弄一个小厨房。
“嬷嬷知道,我是南边人,”
陆雪禾楚楚可怜道,“只怕有些水土不服,想着自己叫丫头弄些饭食来吃,不吃公中的了……不知将军能不能帮我在这院子里,准备一个小厨房?”
偷偷吃点啥也方便啊!
苏嬷嬷小心一一都记下了,说是立刻找人去禀报将军府的管事,见陆雪禾终于没别的要求了,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退了下来。
“不对啊,”
等苏嬷嬷退下后,陆雪禾对于那位将军竟然没在府里不过来的事情,先是开心后,这时反应过来又有点不安,不由暗自嘀咕道,“怎么跟书里不一样呢?哪里不对?”
……
哪里不对呢?
此时,将军府的书房内,沈澈盯着来禀报的苏嬷嬷,皱眉不语。上一世这女细作进府后,可不是这般样子。
“将军,”
苏嬷嬷一五一十将之前所见所闻都一一禀报完,听不到沈澈的回应,连忙道,“奴婢说的句句是实,奴婢请示将军,这位陆姑娘要奴婢办的事——”
“去给她办,”
沈澈淡淡道,“要什么给她什么,继续盯着。”
苏嬷嬷连忙应了退下。
“要锅,要瓜蒌籽?”
这时,也已经洗了澡换了衣裳的谢明谨,坐在沈澈对面疑惑道,“她……是不是又要做吃的?这女细作可真是别具一格,雁归堂里真是鬼才济济啊!”
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细作。
但若真是陆霈的女儿,也断不会如此作为。这事确实有些意思了。
“报——”
这时,沈澈一个亲卫进来禀报,“漓将军已至云阙关。”
谢明谨下意识腾一下就站起了身。
第20章 那家伙啊
“别急,”
沈澈伸手在谢明谨肩上按了一下,“她才到云阙关。”
谢明谨没提防随着他的手劲坐了回去,反应过来后猛地一个激灵,倏地抬眼看向沈澈:
沈澈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让别急……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谢明谨心里忽腾着乱跳,神色却是强做淡定,还是心虚地没敢问这个问题。
“你先好好歇息,”
沈澈看着他似笑非笑,“阿姐来了,我还有事跟她商议——等商议完,我再带你和她见面。”
谢明谨点了点头,镇定道:“我答应跟你做事,自然要拜见漓将军。”
说完,连忙站起身告退,离开时脚步有点匆忙,像是被沈澈的视线给惊到尥蹶子的倔驴子一般。
次日,云川的天又比之前更阴得重了些,到了午后,小雪粒开始簌簌落了下来。
沈漓就在这小雪中骑马进了将军府,她只带了十几个亲随,其余人等一概没带。
“阿姐,”
沈澈早已迎候在门口,沈漓一到,他亲自过去挽了沈漓的马缰,等沈漓纵身下马后,他将马交给了府内的亲卫后看向沈漓,缓缓一字一句道,“别来无恙。”
“嗯,无恙,接着——”
沈漓说着利落解下身上满是霜华的披风,一抬手丢到了沈澈手上,“怎么瞅着你又瘦了,府里的厨子还是徐六么?也不知道做些带油水的饭菜,就那些水煮的东西,喂猪都不吃。”
一边说,一边利落举步往府里大步走去,转过身时,眼眶却已经有点红了。
沈澈一笑,跟在她身后,两人很有默契,都是直奔沈澈的小书房。
这小书房所在的院落,非常安静,隐隐有沈澈的亲卫身形闪没在院落各个隐蔽处,别说是一个人,只怕就连一只鸟,不经他们允许,都进不了这院落里面去。
沈漓和沈澈一前一后进了小书房,书房桌上早已摆了茶具,沈澈不言声直接过去煮了茶端了过来。
“呼,好烫,”
沈漓也不客气,吹了吹浮沫后拿盖子刮去,直接就喝了一口,又咋舌,“不过还是你弄的茶好喝。”
沈澈依旧没吭声,只微微笑着看着他姐一口一口将这热茶喝完。
“说吧,到底什么事,”
沈漓一口气喝完茶后,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看向沈澈,长眉一挑,“钩马阵的破阵之法我都教过你,我不信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新的钩马阵。”
她弟兵阵娴熟一点不必她差,何况心机还比她深些,那什么钩马阵就不过尔尔,她真不信是她弟破不了阵才让她过来。
不过这点疑惑,她自然也不会跟她夫君宁王齐成耀说起,毕竟齐王是皇家的人,有一些事上,她知道他弟会回避一些东西。
“你饿吗?”
沈澈却不急,“等你吃饱喝足再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我也叫人给你备了热水,要不要先洗浴过养一养精神我们好说话?”
“去叫人给我弄碗面条来,”
沈漓直接道,“多放些葱蒜,多浇点热油,我拌着吃。有肉的话,给我弄些大块的肉过来——急着赶路,一路上没好好吃过饭。”
沈澈立刻起身吩咐了下去。
趁着等饭的时间,沈漓又去小书房这院子的厢房里洗浴过。等饭送过来的时候,她也正好洗完了澡。
头发也未梳起,湿湿的长发就直接披在了身后,也只换了她带过来的常服出来,是一身月蓝的袄裙。
“阿姐女装不说话时,看着很是温和,”
沈澈看着坐在对面正大口吃饭的沈漓,静静道,“也看着很素朴,一点也不像皇家的儿媳。”
他阿姐的性子,本身就不适合皇家。当初宁王那边提亲,他们沈家其实很有顾虑……但无奈宁王很是殷勤,又是从小和他阿姐相识接触的,说起来像是青梅竹马,家里自然不忍心拒绝拆散。
一想到前世宁王齐成耀的狠毒无情,沈澈眼底倏地一寒。
“嗯?”
正闷头大吃的沈漓听他这么说,抬眼笑道,“什么像不像,你阿姐就是你阿姐……你这是什么眼神?看我吃了你们几块肉,这么心疼的么?”
沈澈笑了笑,见他阿姐吃的正香,装作不经意一笑道:“我在回云川路上碰到了谢明谨,将他一起带到了府里——你还记得谢明谨么?”
“那家伙啊,”
沈漓一听谢明谨的名字就笑,“一个小结巴啊,性子腼腆得要死,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个性子,还亏得是探花郎呢。”
沈澈:“……”
“阿姐,你说的是谢明谨么?”
沈澈以为他姐记错了,“小结巴?腼腆?”
当朝谁不知道探花郎谢明谨口若悬河辩才无碍,曾在朝中以三寸不烂之舌,雄辩满朝文士无一不服,结巴?
谢明谨要是结巴,那普天下就没不结巴的人了。
还有腼腆……谢明谨一向放得开甚至有些不要脸,他腼腆?谢明谨要是腼腆了,天底下就没厚脸皮了。
“不是么?”
沈漓大口吃下一块肉,嘴边都有点油,看着沈澈道,“一说话就跟蚊子哼哼似的,还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当初殿试指了探花郎,是因他长得好吧?”
她和谢明谨见面并不多,第一次见面,还是她当初南下去寻一个铸剑师,凑巧碰到谢明谨和他几位友人的马车惊了马,被她上马控住了危势。
后来谢明谨进京赶考,又和她弟沈澈交好,凭着这个,她又见过谢明谨几面。印象里谢明谨就是说话有点小结巴,还十分腼腆,每次说话他耳朵都能红透……这样她就更不好多说了,每次都匆匆一见,加起来也没说过多少话,
“哦,还有,他貌似还有些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