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雁归堂给这女细作下的份量还有些过量,不然也不至于到他府里第二年便开始控制不住毒性了。
这么想着,沈澈给谢明谨略略说了缘故。
“原来如此,”
谢明谨恍然,“你想逼她发出内劲打通经络,借此让她早些能够学会调理内息,来强行排毒?”
“嗯,”
沈澈看向谢明谨,“我问了叶郎中,他说想要解这种毒,一是要趁经络未损太重时,以内息逼毒,二是用一种奇方来解,但那奇方想要按方子配齐,须得大约三年时间。”
不是不能解,但要三年时间。
但陆雪禾的身体,等不了这三年。在请叶郎中开始按方子配药的同时,他必须逼得陆雪禾激发内劲,将毒能排一点是一点,最起码减轻对经络的侵蚀。
不然,就算三年后有了药解了毒,只怕经络已废,就算能保一条命,却可能瘫痪在床,或者昏迷不醒毫无知觉之类,后果不堪设想。
而上一次陆雪禾逃跑途中意外激发了内劲,应是经络通了一些,若是再有一次紧迫下的激发,或者经络能彻底贯通。
这样,陆雪禾应该就能感知到体内的内息,到时再教她运转之法,这样用内息逼毒,比等三年只怕要容易的多。
“她的内劲想要激发,必得是万分情急才可对吧?”
谢明谨开始明了,“若是跟她挑明,没了情势所迫,你是担心她再也激发不出内劲?”
沈澈点了点头。
谢明谨:“……”
这姑娘确实惨了点,必须吓够了才能活。
“那咱们就逼一逼吧,”
谢明谨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来安排,利用咱们掌控的雁归堂的线,我去安排好,让她逼不得已出手。”
沈澈事情太多,此时起事正是紧要关头,许多大事都要沈澈一一去亲自敲定,这些日子也常常不在府中。
那他就要替沈澈将这事一一安排好。
沈澈点了点头,又看一眼谢明谨道:“你也看顾好你自己,你去照照镜子,怕是大熹最邋遢的一个探花郎了。”
也不知谢明谨多少天没洗浴了,头发看着油腻腻的不说,脸上都常泛着油光,加上黑黑的眼圈,有些苍白的脸色……这样子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说是这么说,沈澈心里也清楚,并不是谢明谨真的邋遢,而是这些日子太累了。
谢明谨大约每日睡的时间跟他差不多,废寝忘食的,但他是一介武夫,精神本就强悍。可谢明谨只是一个弱书生,每日里这么着,身体只怕都快扛不住了。
“邋遢就邋遢吧,”
谢明谨毫不在意,一边说着,一边又摊开一本文书,拿起笔来用唇抿了一下笔尖后,飞快写着什么,“人不邋遢枉为人呐!”
“从小家父就教导我们姐弟,人不可邋遢,”
沈澈静静道,“我并未在意这点,不过阿姐倒是深以为是。”
“哈?”
正在忙碌刷刷写着的谢明谨,一听沈澈说起沈漓来,登时耳朵竖了起来,听到这里,顿时猛一抬头,“当真?”
沈澈眼光微闪,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是说我阿姐从不邋遢,也常训斥我不得邋遢。”
谢明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拉开领子使劲吸了一口气闻了闻,那气味差点没把自己酸倒了。
“沈老将军说得对,”
顿一顿后,谢明谨道,“我今晚一定沐浴,人真的不能邋遢。治己尚且邋遢,又如何治国?!”
沈澈不动声色:“嗯。”
赶紧让这人洗个澡睡个好觉,不然谢明谨拼起来也是不要命。
……
陆雪禾昨夜腿疼的折腾了好久才睡着,次日华丽丽地睡过头了,一觉醒来,看到金灿灿的阳光映得窗纸都成了金色的。
“啊,”
陆雪禾一咕噜就想爬起来,却抻着了腰腿,没忍住痛呼了一声,“哎呦。”
“喵呜~”
灯泡在一旁叫了一声,看着陆雪禾趴在床上又不动的样子,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喵喵叫了几声就窜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又叼着半个鸡腿跑了回来。
“你敢叼鸡腿上床试试!”
陆雪禾一见它叼着油腻腻鸡腿还想上床,登时威胁它道,“看我揍你哈。”
灯泡气的嗓子里都呼噜了起来:这铲屎官不仅没实力养活她自己,还有点叛逆不听话,给她叼来的鸡腿都不要!
“喵呜!”
灯泡气的嘴里的鸡腿都掉了,冲着陆雪禾炸毛叫了一声:不吃东西会死的啊这个铲屎官真是快死了吧?
“你的孝心我领了,”
陆雪禾见灯泡貌似气的不行,连忙安抚道,“但鸡腿不能上床,这是规矩。”
灯泡睥睨不屑又喵了一声,拿爪子往前拨了拨这鸡腿后,转身傲娇跑去找它的鸡崽了。
“姑娘醒了?”
这时苏嬷嬷笑着走了进来,“想着昨日姑娘怕是累到了,今早没敢惊动姑娘,姑娘多睡一会对身子也好。”
“睡不着了,”
陆雪禾小心地挪动着身子下了床,“我起来还得继续练。”
人不拼是真不行,为了钱她可能做不到,那为了保命,那是多拼也得拼下去。
“嬷嬷,春祭是什么时候?”
在苏嬷嬷的帮助下洗漱过,对着镜子由苏嬷嬷给她梳头时,陆雪禾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后忙又掩饰道,“我昨天夜里做了噩梦,睡糊涂了。”
她看过网上介绍古人祭祀的一些材料,知道很早以来就有春祭一说,但时间说法不一:有的朝代是在立春,有的朝代在清明,还有的朝代是在春分这一天等等。
她不知道这个大熹朝的春祭,是具体在哪一天。
“春祭的正日子自然是春分,不过要说开始,每年快到春祭的时候,前七八天早就在田埂上堆牛了,”
苏嬷嬷说着又笑了起来,“姑娘怕是被梦魇到了,奴婢去点上香给姑娘安安神?”
不然怎么会连春祭是哪一天都不晓得了?
“好,”
陆雪禾笑了笑,“多谢嬷嬷。”
说完她盘算了一下时间,大约还有多半个月,默默拍了拍胸口,不知这点时间她能练出个什么名堂了。
而且雁归堂要求的是春祭之前,她必须完成这次刺杀。陆雪禾紧张地摸了一下脖子,总觉得脖子上的她这颗脑袋有点摇摇欲坠了。
第66章 刺杀(二合一)
说拼就得拼, 陆雪禾从这一天又开始跟着平宁郡主练起来,那拼命劲再一次感动了平宁郡主。
“雪禾,我跟你交个底, ”
这日到了吃饭的时候,平宁郡主吃着大厨房送来的饭食,苦口婆心开始劝道, “这东西不是自幼练, 真难一蹴而成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得循序渐进不是?”
陆雪禾这一练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她真是服了这姑娘了。可这样不仅担心陆雪禾练坏了身子,她还吃不上陆雪禾弄得吃食了……
实在是陆雪禾太累, 也没空去小厨房弄好吃的了, 每日都吃大厨房送来的,那滋味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平宁郡主这时候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不撺掇陆雪禾练功夫了, 大不了把她的女护卫送给陆雪禾一个好了。
“先练一段日子看看, 实在不行我再缓一缓。”
陆雪禾心里苦笑,她的日子只怕是真不长了。眼瞧着春祭快到了, 她还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内息。
每天练来练去的, 身体确实好像壮了一点, 但别说跟平宁郡主比了, 就是比起前世的体育生们的素质, 只怕还差一大截。
想到那一日窜到树上时的内劲, 她再也弄不出来了。
“那就好, ”平宁郡主一口又吃了一块点心, “我阿兄也没消息, 倒是青儿好久没吃到好东西了。”
说着又从荷包里掏出来那只大蜘蛛,往桌上一放叹道,“我的青儿都饿瘦了不少,这里抓不到它喜欢的虫。”
陆雪禾先是本能又被吓一跳,后来定了定神,难得仔细又看了看这大蜘蛛。
这时,大约平宁郡主想到了什么,连忙飞快收起青儿,看向陆雪禾不好意思一笑:“抱歉啊雪禾,我忘了你怕它。”
“没事,”
陆雪禾咬咬牙道,“郡主,你把……把青儿放我手上……”
不知道被这大蜘蛛刺激一下,她的内劲能不能被刺激出来。
“哈?”平宁郡主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我就知道,你也喜欢上了青儿是不是?就说嘛,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青儿?”
说着,又掏出来那大蜘蛛,开开心心放到了陆雪禾的手上,又道,“你若喜欢我就还送你,夜里还能陪你一起睡呢,不像你那只猫,它不打呼噜,可乖了。”
在大蜘蛛放到自己掌心的那一刹那,陆雪禾猛地闭上了眼,只觉得浑身猛地一寒,脊梁骨都发凉。
可是没有,内劲没有出现。
陆雪禾都想把自己这只手剁下来了,可内劲依旧没出现,除了吓得一身冷汗外,没有那天的那种内息澎湃的感觉。
“咦,你闭着眼做什么?”平宁郡主不解道,“你不喜欢青儿?咦……你出了一头汗呐!”
陆雪禾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掌心那大蜘蛛懵逼的小眼神。一人一蛛对上眼,瞬间谁都不动了。
大蜘蛛愣了愣后,大约是被陆雪禾的眼神吓到了,嚯嚯就从陆雪禾掌心往下爬:吓死它了吖~
陆雪禾异常镇定的一动也不动,等那大蜘蛛一爬下她的掌心,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往后哐啷啷撞翻了两个椅子。
但是也没窜起来。
绝望。
“我……”
陆雪禾颤颤巍巍看向平宁郡主,“抱歉……”
平宁郡主一边安抚受了惊吓的青儿,一边对着陆雪禾无语叹息:还真是有人无法真的喜欢青儿,她的青儿哪里不美了?!
等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陆雪禾再一次郑重思考了这个问题:哪怕让平宁郡主拿出那只大蜘蛛来放在她面前,她竟然也窜不起来……
这可真是难死她了,难不成还要去找一头老虎来试试?
实在不行,反水投诚?跟沈澈坦白自己是雁归堂的细作,但想反水……不知道像沈澈这类人,接受不接受反水啊。
“郡主,当初那些雁归堂的人刺杀你们……听你说雁归堂都是十恶不赦的人,”
陆雪禾想着试探问道,“那万一里面有个细作想要反水投诚呢?没有人向你们投诚么?”
“反水,投诚?”
平宁郡主先是一愣,继而一声冷笑,“雁归堂的人反水的线人可能有,但雁卫是不可能反水的。”
“为何?”陆雪禾不解。
“会死的更惨,”
平宁郡主道,“那些雁卫都是喂过毒的,他们都知道,一旦被雁归堂得知他们叛变,他们会死的更惨……那些毒,听闻只有雁归堂能解。”
说着又补充道,“听闻可能是蛊虫,那些人根本不用动手,只要吹响了特别的笛子,雁卫体内的蛊虫就发动了——就算我外祖家也养蛊虫,也没雁归堂的西域鬼医那么毒。”
陆雪禾:“……”
槽槽槽,真的假的……她下意识捂了一下肚子。
完蛋了,投诚果真行不通。
至于再一次逃跑……府里此时护卫们说是平宁郡主在此,看护地极严,连府都不让出了。练不出内劲,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她想逃真是难上加难。
但无论如何,她也得试试。
刺杀必定是个死,试着逃一下,失败了大约也是个死,两相对比,她还是想逃。只是福蕊腿还没好,她这次不可能带福蕊福果一起逃了,好在平宁郡主在,她可以想办法将福蕊福果两人托付给平宁郡主。
想定了主意后,陆雪禾这一早特意去小厨房将昨日才要来的牛奶,做了一点奶香的小点心。
“郡主,我昨夜做了一个噩梦,”
见平宁郡主吃的正香,陆雪禾装着哽咽一下,揉了揉眼睛道,“梦到我死了。”
“梦都是反的,”
平宁郡主连忙安慰她,“你别怕,瞧你,做一个梦就吓成这样?”
“我只是担心,”
陆雪禾握住平宁郡主的手恳求道,“万一我死了,福蕊福果她们两个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方——若真有那么一天,郡主能帮我要了她们两个在身边么?”
说着又看一眼灯泡,“还有那只猫和鸡崽,郡主能一并要了它们么?”
“这是怎么说的?”
平宁郡主被陆雪禾这种交代后事一般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一个梦你还真信?”
“万一呢?”陆雪禾不放弃,期待地看着平宁郡主,“郡主能答应我么?”
“好好好,”
平宁郡主嘴里叼着点心连连点头,“答应答应行了么?这点心明日你还能给我做么?”
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啊。
陆雪禾点点头:“一定。”
她会今晚就先做出来,多做一点,再写几个点心方子,到时给了平宁郡主,算是送她一份人情。
同时也留给这将军府一份,沈澈也好,谢明谨也好,对她也都没有什么不好,以后他们喜欢吃,府里就给他们能做了。
就算她逃跑失败被杀,也就认命了,再有机会穿,希望老天看在她这点善念上,别再安排这么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