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的海鹰在空中翱翔盘旋,替外出的海民们领着路。
顾川不再出海以后,陶粟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它,也不知它在浅海哪片海崖上做窝栖息,但此刻见到它还是觉得分外安心。
这一趟,顾家兄弟俩表现出了极佳的修船技能,受到了船舰上军官的热情欢迎。
他们极力邀请两人加入,甚至许诺船上士官后备役这一低级职称,日后有能力还可以往上升。
这就好比从海上贫民一下子进化到了舰艇上的贵族小官,算是阶级上的巨大跨越。
在海平面急剧上涨至今,所有人都默认未来最后一块陆地也会被海水淹没,人人都渴望可以登上躲避海难的邮轮或军舰,而现在顾川和顾洋俨然拿到了这张渡难的船票。
“你们不会要去吧?”顾阿妈失声问道。
这一句话,陶粟同样想问,她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等待顾川回答。
顾川看向陶粟,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摇了摇头。
离开的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惦记着她,心里想的念的全是陶粟,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她了。
见顾川否认,陶粟和顾阿妈这才松下一口来。
还不待她们露出些笑,另一头始终表现安静的顾洋突然笑着开口道“阿妈,我想去。”
当船上军官表露出要招募的意思后,顾川果断拒绝了,唯有他却有些犹豫。
在船上甲板房里住了几天,顾洋心底里关于混沌不明的未来,好像突然就有了方向。
顾阿妈惊讶地看向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只听顾洋继续略带着期待地问道“阿妈,你想跟我一起上船吗?我去跟上面的人说一下,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船舰上的人衣食无忧,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获得丰厚的深海资源,并向海民与余陆民换到大量物资,是所有海上平民的心之所向。
搁以往,顾阿妈也是这么想的,有能力上船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现下的她却犹豫了。
屋顶盆菜、产蛋小母鸡、家里的七间海排房,还有顾川的生父,无论每一样都牵绊着她的脚步。
顾洋见母亲迟疑,也知道了她的想法,目光暗淡下去。
顾家大屋里气氛古古怪怪,叫人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陶粟不清楚怎么顾洋好端端出去一趟,心思就变了,她胆子不大,当下也不太敢出声,伸着手去够顾川温烫的掌心。
顾川看也没看,准确地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阿妈,这件事不急,让阿洋再好好考虑考虑。阿粟身子重,我先带她回去了。”
顾阿妈疲累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带陶粟走。
养在门边的小母鸡“咕咕”叫了几声,她又产下了一颗蛋,但是这一回没有阿婶再如获至宝地走上前捡起。
雄壮的海鹰还没有飞走,正停歇在斜角顾家某间排屋顶的三角菜架上,他听到屋里传来的清脆咕咕声,瞬间停下了啄理羽翼的动作。
竖起的鹰眼四下荡扫,充斥着捕猎时的肃杀专注。
而在见到地上那只澄黄色的小母鸡后,他锐利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滚圆,“欧……”
“咕咕……”
“欧……”
船舰要清除船身上的藤壶马牙,特意在近海停留了两天,算是给顾川和顾洋腾出考虑的时间。
顾阿妈在这两日里,待顾洋极好,连宝贝母鸡产下的蛋也从陶粟嘴里分下一半让给他吃,更别提生活中的其他方方面面。
然而顾洋已经打定了主意,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天,他整理好自己的行装,转过身笑着抱了抱顾家阿妈“船上的人说每一个月就会往返一次,别担心,到时候我还可以回来看你们。”
他还是决定离开,去到船上讨生活。
顾洋临走前,陶粟拿出自己和顾阿妈背地里给他准备的不少东西,喊顾川放到船车上,让他带上船去用。
出自两个女人之手的大包袱很重,顾洋尝试着一拎,竟还没拎动,他哭笑不得起来“这让我怎么扛得上去,船上的人看见会笑话的。”
顾阿妈担心他嫌重不要,忙不迭劝说道“让你哥帮你背上去,里面都是用得到的……”
另一边的陶粟听到顾川也会上船,顿时不太安心起来。
她牵着他的大手,偏过头忧心忡忡地叮嘱起来“那你上去了之后,要马上下来,不然万一他们关上舱门把船开走就不好了。”
顾川听着陶粟的轻言软语,心中偎贴无比,仿佛化成了一滩糖水。
他亲昵地倾身与她贴了贴脑袋“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上船是件好事,除了顾川,还有其他很多海民去近海附近送别顾洋,离别的氛围无意间被冲淡了许多。
陶粟和顾阿妈没能耐在海藻上行走很远,只能留在聚集地里张望,等待顾川送好顾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