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I的负责人立马坐直了，“真的？”
这种合同轻易可是签不下来的，一旦维思担保销售额，那么风险就全部被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届时季度报表上的数字如果有误差，他们可是要赔钱的。
于远微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新的文件，“在来之前我们就拟好了合同，您过目。”
显然他是有备而来，ARI原本还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但想到维思的背景以及他们历来的口碑，稍微放心了一些，接过于远的合同细细看起来，时不时抬头望向对方，收获于远无可挑剔的笑容一枚。
半晌，ARI的负责人看完了合同，又思考过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咬牙与于远拍板，“好，这合同我们签了！”
于远点头，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笑容，起身与ARI的负责人握手，“相信我，选择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中高层的美妆品牌就是有这点不好，你挑他就算了，他还要挑你的身份，光有人脉和资源没用，还要他们点头同意。
于远早就猜到会有这一茬，所以预先准备好保证销售额的合同，果然一举拿下。
双方约好物料拍摄的时间，相互客气了一下有空约饭的事情，满意离开。
谈判结束后，他跑去附近的日料店打包东西去看将自己关在家里闭关的靳南烟。
他知道靳南烟的情况，早在杀青之前就让人出去帮忙看好了房子，离公司近，安全系数也高，小区里多的是像她这样的艺人，很适合暂时落脚。
且靳南烟没太多行李，想着有可能很快就要进组，便没有购入太多东西，让小安帮忙添置了些基本的用品后，就废寝忘食地钻进了原本作为她衣帽间的地方——她专门要求多买了几面等身镜立在四周。
于远拎着东西进客厅打招呼的时候，靳南烟的声音果然是从衣帽间里传来的，算算这个时间，再看客厅里桌上的那些东西，基本没什么食物的痕迹，就猜到她肯定没有吃饭。
“过于投入了。”于远去推衣帽间的门，一边劝道，“身体状态也是要维持住的，有的时候工作突然找上门来，你总不能顶着黑眼圈出现在镜头前吧？”
跟靳南烟相处时间长了，沉稳如于远都变得啰嗦起来，一边将靳南烟散落在地上，写着人物小传的稿纸收拾起来，一边继续叨叨，“而且没有好好吃饭是吧？以后有胃病怎么办？以为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靳南烟刚写完一版的人物小传，头脑风暴还没有结束，被于远这么一念更是头昏脑涨，干脆瘫在地毯上装死，拉长了尾音一动不动，“好累——”
于远居高临下看着她，“别累了，起来吃东西，我跟你讲讲拍摄的事情。”
“？什么拍摄？”靳南烟茫然抬头，“我不是还没有去试镜吗？”
“……”于远沉默几秒，“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除了电影和剧的拍摄之外，你还有很多商务工作。”
“啊，是。”靳南烟后知后觉，“看剧本看恍惚了已经。”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微卷的发松散地从肩膀垂落下来，配上她那一身睡衣，更显得慵懒。
此刻的靳南烟与荧幕上那个氛围感极强的古典美人完全不搭边，不刻意收敛气场后，哪怕此刻是坐在地上，仍能让人感觉到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与红气养出来的自信是完全不同的，只有长时间浸音在高位的人才会有的气场，无法伪装和短时间内培养不出来的东西。
不过靳南烟身上出现的矛盾感也不是一两回了，于远早就习惯，将东西收拾好之后撵她去客厅吃东西，一边将平板设备拿出来，给她看ARI发给自己的拍摄策划。
靳南烟拆包装的间隙瞥了一眼，“ARI？”
于远点头，“嗯对，之前有了解过么？”
靳南烟挑了下眉毛，“他们家不怎么样。”
于远：？
于远疑惑，“不怎么样？还行啊……”
这可是目前他能接到对靳南烟来说比较不错的美妆线产品了，而且ARI家的口碑也不错，他们之前在市场调研的时候看过大众的评价数据，是高于他们预期的。
“哦，我没说清楚。”靳南烟咬住一个寿司，含糊道，“产品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国内的总负责人不太行，要是顺利还好，万一生变，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很麻烦。”
于远感觉自己脑门上都是问号，“我谈合同的还是市场部的负责人，你这都升到国内的总负责人了？你以前见过？还是听谁说过？”
“听说过。”靳南烟轻轻松松将话题带过去，“不过只要运气不太背就行。”
先前她还签在靳洵旗下的时候，公司里某个艺人就跟ARI合作过，结果中间出了岔子，闹得不是很愉快，而以靳洵的脾气与作风，自然是以终止合作为结局，且再也没有接触过。
“……那还是祈祷别出事吧，毕竟你的第一个商务。”于远沉默几秒后帮她翻出调料包来，“反正你这几天稍微克制下，拍摄那天我过来接你，看看那边要不要在网上预告之类的，在你微博里营业下。”
靳南烟点头，模样看起来有点乖。
于远试探问她，“那个，剧本琢磨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总算有点头绪了。”靳南烟一边的脸颊被食物撑得鼓起来，看起来很可爱，“不管怎么说，这个角色我一定要拿下。”
于远微笑，“这么有信心？”
靳南烟抿了下嘴唇，“……不是有信心，是逼着自己一定要做到。”
论起资格，维思有太多艺人比自己有资格拿到这个面试名额，但顾时眠将这个机会给了她，就是相信她可以做到，无论怎么样，辜负一个人的信任都是不应该的。
再者说这还是陈从的回归之作，作为跟他合作过最久的一位演员，也最能摸清他的脾性的人，靳南烟想要再次合作的想法很强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次的剧本确实是好，是她从前没有接触过的角色类型，这次对她来说算是个新的体验。
无论是靳南烟还是靳瑶，好像都是会一头沉浸在别人故事里的疯子。
第59章
靳南烟调整状态去拍摄,于远全程陪同，结果没想到对方异常熟练，摄像老师想要什么样的感觉以及什么样的角度,她都能非常好的配合表现出来。
或许是因为于远前几天打过招呼的缘故,靳南烟的熬夜行为略有收敛,皮肤在镜头底下显得格外细嫩,甚至化妆师都没敢上太厚重的粉底，只薄薄一层,怕遮掉她的好气色,反而显得假面感。
大部分人第一眼印象她是淡颜系，骨相更佳,不需要太多化妆品修饰便是天生的美人,大概更适合代言护肤线的产品。
但于远想要她给大众表现出反差感，加之ARI这边专门安排的化妆师，知道自己家的产品线该有怎样的表现力，故意以靳南烟的脸当做乘载色彩的画板，为这张面孔染上别样的艳丽。
靳南烟似乎也能理解他们的理念，更重要的是她非常懂镜头，什么角度好看,什么角度更能让涂抹在她脸上的那些颜色更加和谐,她就会表现出那一面给到摄像老师。
ARI的负责人也过来盯场，原本他还在担心靳南烟是个新人,不太能诠释好这期限定美妆的感觉,没想到对方完全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怎么指导,跟他们派过来的团队配合的非常好。
摄像老师几乎每次按过快门都会情不自禁赞叹,他拍过的美人太多,毕竟这圈里最不缺的优势就是漂亮，就算略微平庸，后期也可以人为改变。
靳南烟的美很自然，好似没什么攻击感，但实际上她在收敛，就像是从前合作过的艺人，大部分她们的造型和表现都是在配合产品，而靳南烟明显不是。
是她施舍这些东西能够有表现的机会，才会显得如此和谐，不然她不收敛气场主动讲和，只会让人更加关注她的美丽，而不是那些多余的修饰。
这种老天赏饭吃且能稳稳当当把饭碗端住的人，摄影师还是头一回见。
如果她不是艺人，只是个单纯的模特，他说不定真会邀请靳南烟成为自己镜头下的美丽。
于远放下吊着的一颗心，装作若无其事端起咖啡，一边与ARI的负责人闲聊，“怎么样，还满意吗？”
ARI的负责人很兴奋，“到底是维思看中的艺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于哥，不瞒你说，先前我还有些忐忑呢，结果你和你的艺人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别说销量了，我都能想到预告片时发出去的盛况！粉丝肯定买账！”
于远露出笑容，“你们满意就好，合作么，不就是为了双赢嘛！”
ARI负责人笑得开怀，甚至用咖啡来与于远的碰杯，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庆贺，“合作愉快！”
于远看着在灯光与镜头下，指尖勾着发丝，眼神漫不经心的靳南烟，悠然道，“嗯，合作愉快。”
因为拍摄太过顺利，ARI那边有了新的想法，决定在正式物料投放之前，先在网上炒些热度，以靳南烟的剪影作为预告，吸引粉丝的目光。
于远大概能猜到预告播出后粉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好的，我们配合。”
靳南烟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卸妆，换下华服，整个人的距离好笑一下被拉开很远，莫名显得有些锋利。
于远与ARI的谈话她都能听见，却没有要发表任何感想的意思。
一份工作，这只是一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作。
于远想起她缩在衣帽间里琢磨剧本，以及拍摄时的表现，忽然明白她所说的‘工作’区别。
对靳南烟而言，参加综艺，跑通告活动，拍摄广告，都只是工作。
只有拍戏是她热爱的，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有这么强烈的，想要沉浸在别人人生中的欲望，作为看客人，其实某些时刻是要比戏中人痛苦的。
他曾见过太过投入角色的人因为共情角色的经历与人生而换上抑郁症的例子，那种感受并不好，哪怕是旁观者都能体会一二分当事人的痛苦。
追逐梦想是好事，但绝对不能在这个过程中迷失自己。
想到这里，于远决定喊上小安还有靳南烟，作为庆祝，在拍摄后磋上那么一顿。
毕竟美食也算是烟火人间，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远离红尘。
经纪人请客，靳南烟自然乐意，挽着小安去赴宴，进包间脱外套扎头发，利落地执筷，“吃！”
小安小心翼翼打量于远。
于远笑起来，平时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一下褪去，更显得他年轻许多，他学着靳南烟那样捏起筷子，“别拘谨，吃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小安这才动筷，一边默默帮靳南烟计算着这些食物的热量。
靳南烟看她那副偷偷念念有词的样子就能猜到这小姑娘在干什么，好笑制止，“行了，今天难得放纵一回，你不用盯着我，我心里有数，吃吧。”
小安不好意思抿唇笑，说完后果然不再盯着她，跟着一起加入热气腾腾的美食中，听着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ARI的剪影预告就在今晚，后期分分钟就能处理好的图，根本不费什么功夫。他们想提前预热，赶在所有美妆品牌出圣诞限定之前，于远也能理解。
饭局吃到中后期，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宣传时间，于远不管两个埋头苦吃的小姑娘，掏出手机打算看看网上情况，把ARI官博主页刷了两三遍，也没能看见新的微博跳出来。
靳南烟看他拧起眉，神情似有不解，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于远不想让她担心，回答说，“感觉有点奇怪。”
靳南烟用筷子去戳碗里浸满料汁的虾滑，随意问道，“ARI没发预告？”
于远点点头，“我问一下他们的负责人……计划有变怎么不通知一声呢。”
靳南烟安慰他，“或许是想卡个时间点什么的，忘记定时了也有可能。”
在她看来，反正合同已经签过，钱也到账，除了届时的销量问题之外，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他们担心的。
但于远的反应显然没她那么淡定，在靳南烟和小安正在安心享受美食的时候，于远噼里啪啦敲着屏幕飞快，其间戴着耳机听了几条语音，眉间的皱痕越来越深，表情也不太好看。
直到他出包间外接电话，聊了足足近半个小时才回来，才向靳南烟告知噩耗。
但其实靳南烟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怎么说？ARI提了新的要求，还是想要终止合作？”
于远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令他恼火的合作方，加之电话打的口干舌燥，灌下整整一大杯橙汁后才勉强平复心绪，黑着脸解释道，“他们要临时换人。”
小安战术后仰，不可置信道，“——可是今天我们才把广告拍完啊？卡这么准？”
如果临时要换人，提前说也可以接受，哪有把物料拍完才说不要的？这不是耍着人玩呢么！
于远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搁，“市场部的负责人倒是一直在跟我道歉，说下决定的不是他，他也没有办法，被上司和合作方夹在中间，也是难做。”
“他上司下的决定啊？”靳南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了，“那就是国内的总负责人？”
于远愣了下，想起先前靳南烟无意间与自己的吐槽，当时他还在想不会有那么凑巧，结果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么离谱的事情还真让他们给撞上了。
“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啊？”于远只觉得离谱，“那人怎么跟你说的？这个总负责人经常会有这种临时变卦的时候？”
靳南烟嘲笑地弯了弯唇角，没有直面回答他，“反正是有这样的前科，我记得那应该是……跟锐世合作的时候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认识的人打听打听。”
于远听她这样说，有片刻无语，“……之前的工作都白费了。”
靳南烟不以为意，“那我就回去继续看剧本呗，反正他们那边不是还要给违约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