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终终始始,是谓君子
四周已经开始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
大臣郑某:这夏大人以前一直看湛王不太顺眼,今天怎么帮着他说话了?
大臣齐某:你不知道?昨天夏大人求着陛下给他们两人赐婚了。
大臣周某:什么?这么劲爆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神啊!
齐某一把封住了了周某的嘴巴,堵住了他哀嚎的声音,心中还不忘臭骂一句:找死的蠢货!
殷湛皱眉望着地上跪着的那人,正要开口劝她回去,这里面的水太深太脏,不是她能趟的。
却见夏青棠直起身子,垂着眼帘,拱手道:“其身正,不令而行,微臣行端坐正,不曾徇私,不惧流言。”
她声音向来不大,但是清亮透彻,像是一湾冰涧,滴在每个人的心上,惹得一阵汗毛竖起。
“皇上可曾听说过:亏功一篑,木未丘山;凿井九阶,不次水泽;终终始始,是谓君子。有始有终,利于君子言行,也能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夏青棠说这一番话时,始终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巡查为一事,主持盐策是另一事,怎可合为一谈?”
一中书舍人出列拱手进言。
夏青棠抬眸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前两世就经常见到此人出入太子府,原来现在就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吗?
“大人,假若您此刻头昏眼花、脚底流出脓疮,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找大夫。”
“找到大夫之后呢?是否让他望闻问切一番,才可对症下药?”
“那是自然。”
“那如果,你刚迈进那大夫的药堂,他就随手拿起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药材往你怀里一塞,告诉你药到病除,你信吗?”
“那不就是庸医…”那人突然住了嘴,神色一变,“夏大人强词夺理,这怎可相提并论?”
“下到各地去巡查盐务便是望闻问切,要是省略了这个步骤可不就是庸医误人了吗?”
太子看着被夏青棠噎回去的中书舍人,暗骂一句废物。
同时看着夏青棠的目光变得更加势在必得,此人万不能为他人所用。
此刻皇帝也同样有些头疼,突然又很后悔昨天下的那道赐婚令了。如果她能将这番口才用在维护太子身上…
不过给了老三也好,他们夫妻二人同心同力辅佐太子的话,也未尝不能再将江山稳固上百年。
“皇上,太子若需要熟悉制盐事务,可重新亲自下江南巡查一番。”
“盐务巡查并非小事,要准备的工作繁多杂琐,不可。”
“那可以让太子殿下跟着张大人好好学习学习,奠定下一次主持工作的基础。”
大臣齐某:这不是要让太子跟在湛王后面打下手的意思吗?
大臣周某:是啊。太子肯定不会愿意的。
大臣夏某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飞了过去,他们就安静了。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此事就先交由张卿和湛王来办吧,太子另有差事,今天就先这样吧。”
内官尖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得有点久,站起来的时候夏青棠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还好一双大手从前方伸过来,一把将她扶起,这才稳住了身形。
夏青棠看也没看低声道谢:“多谢这位大人…殷湛?”
“嗯,”将她扶稳之后,殷湛退开一步说道:“出去说话。”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夏青棠看着他的背影,拖着一条有些麻了的腿尽量快步跟上去,但是腿太麻,人太多,跟丢了。
中途还出来个讨厌鬼拦住了她的去路。
殷湛在宫门外等在一旁,没有等来夏青棠,却等到了她的妹妹。
夏青兰掌握着最佳幅度扭着腰走到殷湛面前,盈盈一拜:“湛王殿下。”
殷湛不动声色,心中疑惑,她非朝廷官员,来这上朝议事的承乾殿做什么?
只是面上还是淡淡道:“二姑娘免礼。”
“殿下,我有一事想请教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殷湛神色淡漠:“有话直说无妨。”
夏青兰垂目压低声音道:“事关我姐姐和太子..”
她清楚知道,只有夏青棠和太子的事情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果然下一刻,殷湛就往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青兰牵起一边嘴角得意万分。
勾引人心一事上,她做惯了,向来得心应手。
两人走到宫殿侧面的小园子中,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殷湛出言询问:“二姑娘,就在此处说吧..”
“啊——”他话音刚落,夏青兰就崴了脚作势要往他身上倒去。
殷湛看见那倾倒的身影,皱着眉,侧身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两人连衣角都没有沾到,夏青兰就这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你!”夏青兰娇嗔一声:“殿下好不懂怜香惜玉的。”
她伸出手,想着殷湛能扶她一把,等了半天,却见殷湛还是负手而立站得笔直。
她面色有些僵硬下来。
没办法,男主不理她..
她只能灰溜溜自己爬起来。
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方巾帕,“这是我姐姐与太子的暗信。上面用油脂糊了,只要在火上烤一烤,上面的字就能显形。殿下可以拿回去自己看看。”
殷湛还是站着没动:“二姑娘为何给我这个?”夏青棠涩然:”我只是不想见到您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这里面的内容,看与不看都随您。
看完之后,要不要继续成亲的决定权也在您。反正,您不会有什么坏处,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她伸着手没有收回。
半晌,殷湛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方手帕..
夏青兰头垂得更低了,只为了掩盖住自己计谋得逞的笑容。
这巾帕上涂抹了太子寻来的特效药,只要触碰到就生效。
且只对男子起效,起效时间极快..
第13章 我担心你
“太子殿下。”夏青棠恭敬地拱手行礼。
“棠儿,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青棠越过他的肩膀向前看去,已经看不见殷湛的背影了。
“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湛王殿下先约我了。”
他当然看见殷湛刚才扶她的那一幕了:“棠儿..”
“要不然,您也先去外面等我一下?咱们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太子脸色铁青,旁边经过的大臣们都已经明显放慢了步子,竖起了耳朵,就想看看这是不是会发生什么皇室兄弟共抢一女的三角情怨故事。
但是尽管如此,太子还是没有拂袖而去,反倒咬着牙,耐着性子说道:“夏大人,我就说两句话,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说实话,您现在说的话早就超过两句了..”
“..”
太子殿下朝四周看了看,那些大臣们一看见太子的眼神,立刻加快了自己步伐,收起了耳朵。
看没多少人注意到自己了,太子终于舍得开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气我?”
“嗯?”夏青棠歪了歪头,一脸不解,“殿下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刚才,你是不是故意帮着殷湛说话,就是为了气我。”
“不是。”
“兰儿告诉我了,她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就是因为看见我与她站在一起,心里吃味,所以一气之下才会向父皇请旨嫁给殷湛。”
最后一位出殿门的大臣脚下一崴,差点摔倒,但是顾不得脚踝的疼痛,快步追上前面的同僚。
劲爆啊!最新消息,这不是三角恋,这是四角恋啊!
夏青棠看着那人一瘸一拐还溜得飞快的背影,眼角忍不住一跳。
“不是!殿下,你误会了,我真的对你没兴趣,你没发现我以前对每一个嫡长子、嫡长女都很有礼貌吗?你真的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夏青棠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刻漏,居然被他磨了一刻钟的时间。
也不知道殷湛还有没有等着自己,他怎么没等到自己也不知道派个人来催一催呢。
正想着,门外有一小内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夏青棠一喜,“殿下,你看湛王派人来催了,我先走了。”
“不好了,太子殿下,夏大人,”那小内官还没跑近,一个跪滑,“湛王殿下他..他..”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只是太子语气中掩饰不住的透出许多期待和兴奋来。
夏青棠看了他一眼,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湛王殿下和夏家二姑娘他们..他们..”
“你说不出整话是不是?”夏青棠急得胸口隐隐作痛,恨不能掰开那内官的脑子看看他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情况。
“湛王在哪里?”
那内官偷偷抬眼看了看太子,只见太子微微点头,他才说道:“夏大人,跟我来。”
三人一路疾走,倒是也没走多远,只是来到一片假山林立的小花园。
原本夏青棠一看这个环境就觉得不太对劲,生怕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便慢下了脚步,不想继续往前了。
偏偏这时一座假山后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殿下,别..”声音戛然而止。
夏青兰!她怎么会在宫内?
殷湛!
假山后面已经传来了夏青兰的几声闷哼,像是情动不能自己。
太子嘴角忍不住翘起。
夏青棠忍耐不住,正想冲过去,却被太子拉住了手腕,“棠儿,你别冲动..”
“冲动你个头啊,再不过去夏青兰就没命了!”
太子一愣,这殷湛这么生猛?
可等他们跑到假山后面时,却只见到夏青兰一人,手抚着脖子,蹲在假山角落颤抖不已,脖颈处赫然是一道明显的红印——被人生生掐出来的。
“人呢?”
夏青兰此刻眼泪汪汪,差点儿就提前没了性命。
她失魂落魄,也没注意到提问的人是夏青棠,往旁边一个方向指了指,就继续落魄了。
夏青棠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可一路上根本没见到殷湛的身影。
难道是夏青兰骗自己的?
她缓下脚步,尝试着叫了一声,“殷湛?”
没有声音。
她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正想再次开口,突然旁边伸出一手,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裹了去。
浓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然后耳边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呼吸声。
夏青棠稳下心神侧过头一看,殷湛只露出了半张侧脸,还是那张隐忍、克制的脸。
“殷湛?”
殷湛微微转头,四目相对,那深邃幽深的眼眸依旧犀利,只是眼尾处微微泛红。
他收回目光,放开捂着夏青棠嘴巴的手,将她往外一推,“走!别再跟着我了。”
“殷湛,你没事吧。”
“我没事,”殷湛背过身子,紧握拳头,全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但说出口的话却还是控制得十分平稳:“夏大人,你先走吧,劳烦你见到李青的话,让他去芳翠居找我。”
身后传来两声脚步声,殷湛的心一凉,却又有些庆幸。
她该害怕的,该离去的。
至少她能过来找自己,已经足够了。
他终于像是压制不住,叹了口气转身。
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这效果强劲,居然影响了自己的感知能力,连身后人的气息都没能察觉。
“为什么不走?”
“我担心你。”
殷湛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呼吸声越来越重。“你知道我中了什么药。”
随着夏青棠轻轻地点头,那紧绷的弦像是被人重重拨动。
然后怦然断裂。
殷湛眸色渐深,此刻盯着夏青棠的眼神极像是一匹蛰伏已久的猛兽盯上了等待已久的猎物,清明不再。
他将人拦腰抱起,几乎足不点地,飞快地往他母妃曾经居住的芳翠居而去。
夏青棠此刻也好不到哪儿去,脑中像是被倒进了一桶浆糊,又拿着棍棒在里面搅了再搅。
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殷湛已经踹开了房门,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第14章 魅惑得不成样子
夏青棠活了三世,但是于床第之事却只经历过一回。
那还是有些遥远的第一世的时候。
成亲三年,殷湛一直尊重夏青棠的意愿,在情事上并不勉强,甚至分房而睡,只有那一天——
殷湛二十六岁的生辰日。
两人照例分坐两顶轿子去上朝。
那时南方蝗灾严重,并不算太年迈的皇帝却在此时病倒了,也不知是因为这灾情还是因为别的。
于是,只得由作为储君的太子,代掌朝政。
而文武百官也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争论不休。
南方算是整个大晟产粮的主要地区之一。若是不能尽早稳下灾情,极有可能引发全国范围内的动荡。
而一批批的赈灾物资分发下去,却还是有大批的流民居无定所,饿的饿死,病的病死。
很明显,从九陵皇城运出去的物资,经过途中官员层层剥削,到了灾区才会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