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晚脑中晕晕乎乎,良久后才重新感知到轻微的颠簸。恍然意识到,骏马前行未曾停止,漫步一般,已绕了一道弯弧。
裴策并不太理会骏马如何,松松将她拢在怀里,信马由缰,只在骏马偶尔隐隐加快了步伐时,掣一掣缰绳,让它慢下。
这样缓缓前行了一段,江音晚望见守在外头的李穆身边,立了另一道人影。
李穆与值守的禁卫,都面朝苑囿之外,不敢窥视其内景象。唯独那人竟直直面对着他们。
江音晚不由生出了慌意。明知方才二人比此时距入口更远,那人应当看不清他们的举止,却还是觉得羞窘,垂下了头。玉葱般的十指,虚虚抠划着金鞍上的雕纹。
那情态,谁人能不轻怜软惜?
裴策神情缓了几分,偏头靠近,低低问:“怎么了?”
江音晚的声音绵弱,有些闷闷的:“殿下,外头有人看着。”
裴策亦看到了候在外头的人影,认出那是左卫率谢统。他眸光微凛,幸而谢统恰自觉地转过了身去。
裴策隔着紫貂风毛,轻轻蹭一蹭江音晚柔嫩脸颊:“好了,他没看了。”
江音晚心底嘟囔,刚刚说不定就看见了,却不敢埋怨出声,而是乖巧问道:“他是否有事要禀?”
裴策暂不欲理会那些事务。然而江音晚感知到今日裴策情绪里按捺的危险,隐隐怯于二人独处,软声劝道:“殿下过去看看吧,莫耽误了正事。”
裴策想起交给谢统的那桩任务,漆眸微沉望着入口方向,终是慢慢驱马行去。
第20章 狩 冬狩变故
行到近处,李穆躬身上前,拉过辔头。
谢统候在原地,已转过身来,却仍不敢看。垂着眼单膝跪地,叩道:“属下叩见殿下。”
裴策翻身下马,一时未作理会。回身抬起双臂,握住那把素约细腰,将人带下马,待她双足立稳,才松了手。
江音晚蜷长的眼睫微抬,目光恰拂过裴策的唇。不知是否她心虚之故,竟觉得那薄唇较平日更水润了几分。
紫貂风毛半掩的面颊,浮起了浅浅烟霞之色。她仓促将视线下移,落在裴策宽阔的肩膀。一身劲装,勾勒出他颀谡身形下的劲挺力量。
江音晚思绪飘忽几息,反应过来他的鹤氅还在自己身上,抬手就要解开颈下丝绦,却被裴策按住。
他随口说一句:“披着吧,孤不冷。”吩咐李穆带她去亭中歇息片刻,这才垂眸扫向仍跪着的谢统。
“何事?”裴策淡声问。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谢统低着头,后面的话压低了嗓音,“属下按殿下吩咐,派人于黔中道伏杀那人。他负伤落入河中。然而属下派出的人搜寻数日,未见尸身,不能确定其生死。”
裴策俊容清漠,没有严峻怒意,只是敛着凛冽的寒。纵是见惯杀伐的谢统,亦觉有重石在肩,压得他脊背弯折。
裴策轻漫问了一句:“痕迹处理了吗?”
谢统忙道:“都处理干净了。此事是属下之过,请殿下降罪。”
裴策不置可否,目视前方,胸前银丝密绣的蟒纹狞然遒曲。良久,嗓音如寒泉静淌:“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人若活着,总要回京。”
谢统领会其意,铿锵抱拳领命:“谢殿下恩典。属下会派人继续搜寻其行踪,在其返京路上再伺机动手。”
裴策轻笑一声:“若再有差错,你该清楚后果。”
谢统听着那笑,反觉得比严冬朔风更肃杀,以头顿地道:“属下可保万无一失。”
裴策不再看他,只淡道一句:“退下吧。”
江音晚在马背上跨坐过久,金鞍质地坚硬,又繁镂错雕,摩擦衣料。纵使骏马只缓慢踱步,她娇嫩的肌肤亦被摩擦得生疼。
偏偏伤在两股最里侧,羞于启齿。
裴策送她回到入苑坊的私邸,见她行走显得有些艰难,伸手扶住那一握纤腰,低头问她:“哪里不舒服?”
江音晚垂着眼,小脸掩在柔软风毛下,轻声嗫嚅道:“腿疼。”
裴策视线往下挪,凝了凝。江音晚不自觉伸手去推他的胸膛,软软的。不似要把人推开,更似一种娇嗔轻怨。
裴策明白过来,揽着细腰的手,忽地上移,握住她的肩头,另一手向下探过膝弯,将人一把打横抱起。
就这样一路抱着她,无视一众低头敛目的婢女仆妇,径直回了归澜院,走进寝屋,将人放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上。
帷幔轻垂,裴策坐在床边,解下她厚厚外袍,又俯身去掀她的裙摆。
那位置,比之前小腿膝盖的伤更为隐秘。江音晚屈起腿,往后退了退,软软地恳求:“殿下,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