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拖着重伤的身体力保胞兄,也没能求得皇帝宽宥,反而被乔家栽了个贪污军资,勾结重臣的罪名。
钟家之所以受牵连就是为了他。
淮阳王周曜出身尊贵,文武兼修,虽才十九岁,却已是战功赫赫所向披靡,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名将。
他幼时即喜弓马骑射,十五岁随军出征,在与北凉的大军交战时,曾率三百骁勇铁骑疾驰数百里,绕到敌腹突袭,重创敌军主帅,生擒监军的北凉右贤王,而后兵不血刃,逼得数万大军不战而退。
其后数番率军北上,斩将夺帅,屡立奇功,彻底打通了河西的商道,换得一方安宁。
只是他性情桀骜,虽是皇子之身,却常有阴戾偏执之举,有嗜杀之名,颇受朝臣微词。
钟固言亦不喜他阴晴莫定,狂傲不羁。
但淮阳王的战功却是有目共睹的。
信国公府与乔皇后走得近,在周曜为废太子求情时,老公爷曾授意钟固言趁机弹劾,力争将淮阳王置于死地。钟固言却是刚直之人,知道那些罪名是栽赃诬陷,不肯为虎作伥,反倒犯颜直谏,为他开脱求情。
朝堂上为此争执不休,暗潮汹涌。
最后,淮阳王虽没被废位赐死,却还是受责闭门思过,连同王府长史等近臣都受了处置。钟固言也因死犟固执的脾气惹得乾明帝十分不快,由御史中丞降为侍御史,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当着众臣斥责了好半天。
钟家对此并无怨言。
乔国舅却因错失了斩除淮阳王的良机,勃然大怒,信国公也深憎钟固言不知变通,放言退婚。
昨日晚间,陆凝派人悄悄将她赠与的香囊送回时,玉妩就觉得事出蹊跷,没想到今日陆夫人就冒雨来退婚了。
而当日执意求娶的陆凝,却连面都没露。
想来公府威重,他既是肩扛重担的嫡长孙,在前程与私情间已有了取舍。
两家既闹到这般田地,信国公和陆夫人都坚决要退了这门亲事,陆凝亦露退缩之态,玉妩哪还会自取其辱?只是心里难受,腹中便拧着结似的隐痛。
她蹲在地上,娇嫩的脸微失血色。
佛宝见状,赶紧命人去炖暖汤。
*
信国公府退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玉妩原就因姿貌出色而在京城里有些名气,先前两家定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陆夫人遂了心愿,故意放出消息,暗里推波助澜,不到半日,满城都在传钟家姑娘攀高枝儿的梦彻底破碎,遭信国公府嫌弃退了亲事。
先前暗生妒忌之人,纷纷看戏嘲笑。
好友时娇与魏婉仪来探望时,虽没说那些嘲讽之词,神情却十分愤慨。
玉妩咬着蜜饯,也有些生气。
退婚是你情我愿的事,钟家半点都没死缠烂打,陆家这样做算怎么回事?
她知道陆夫人不喜欢她,却没想到一位公府的夫人竟会下作至此,借着公府位高权重,这般肆意地作践她的名声。
柔嫩的唇瓣被咬出深痕,玉妩双手捧脸趴在桌边,气愤道:“原是志不同道不合,一拍两散,她却这样欺负钟家。怎么就没人去看她的笑话!”
时娇和魏婉仪连连点头,痛骂陆夫人卑鄙无耻。
皇宫里,陆夫人狠狠打了个喷嚏。
退掉婚事后她心满意足,今日正逢乔皇后在上林苑设宴赏花,便兴致勃勃地来了。
打完喷嚏,她接着跟靖宁候夫人说话。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家三姑娘,出身容貌没得挑,做事又从容周全……”
话音未落,忽然“啊”的一声惊呼,踩着石阶的脚底打滑,整个人跟摔倒的麻袋似的,砰一声便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仆妇匆忙去救,陆夫人疼得龇牙咧嘴。
雨后的石阶湿滑积水,她那身绫罗彩绣的衣裳被积水脏污,养尊处优的手也蹭破了许多皮肉,钗歪簪斜,狼狈不堪。尝试着想起身时,又疼得倒吸凉气,两三回都没能站起来,显然是摔着腿了,还伤得不轻。
乔皇后忙命宫人照料,去宣太医。
后面敬国公夫人瞧见这模样,眼底浮起冷嘲。
她是魏婉仪的母亲,因魏家与钟家有旧,对玉妩极有好感。
昨夜听见京城里那些传言,她便知是陆家在弄鬼,今早赴宴前特地叮嘱了魏婉仪去陪伴好友。方才见陆夫人满口称赞侯府千金,分明是有意贬低出身不高的玉妩,更觉不快,还当场呛了两句。
如今见陆夫人当众狼狈,顿时畅快了许多。
瞧向身侧时,贴身的仆妇也极力压着笑意,凑近了低声道:“让她仗势欺负人家小姑娘,遭报应了吧。活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