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宝和琼楼则跟随在后,小步徐行。
一路进了清漪院,檀香奉上香茶。
玉妩以天热为由,请江月媚在花厅中稍坐,由孙嬷嬷陪着说话,她暂去内间换件衣裳。
待屋门掩上,帘帐垂落,才招手让佛宝近前,低声吩咐道:“把那晚捡到的黑衣碎片拿给虎子闻闻,待会儿把它牵来。”
佛宝微愣,“殿下是怀疑江姑娘?”
“王府可不是市井闲杂之地,偶尔闯入一两回便罢,哪有日日到我身边盯梢的?我瞧方才王爷那神情,这事他先前也不知情。盯梢的人若不是藏在府里的内鬼,便是住望月楼的这位女客。不论如何,咱们心底得有点数。去吧,别太刻意了。”
更何况,看今日周曜似有所指的态度,他或许是已查到了什么。
玉妩无从追问,只能自己想法子。
遂换了件单薄的纱衣去花厅。
坐了好半晌,江月媚见玉妩总是闲谈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打算说正经事儿,不免有点焦躁。正欲岔开话题起身辞行,忽听墙外传来声奇怪的呜咽,扭头望过去,就见通向跨院的菱花门里,佛宝牵着只大狗走了进来。
那狗生得颇高,通体乌黑油亮,气势凶猛。
江月媚不知王府里竟添了这东西,不由道:“这是殿下养的?”
“是啊,它叫虎子。”
玉妩淡笑,招手让虎子过来。
虎子在她跟前向来乖顺,不用佛宝牵着,便小跑过来蹲在脚边。
威猛的大狗趴在袅娜少女的脚边,乖顺得像只猫。但没过片刻,它忽然又站起来,慢吞吞地往江月媚那边走过去,像是在散步,又像在寻觅什么。
江月媚纵出身将门,见它近身,也是面色微变。
玉妩忙道:“江姑娘别怕,它不咬人。”
其实她也知道,这句话说了没什么用。就像她天生怕虫子似的,有些人就是天生怕狗,哪怕那只狗半点都不咬人,长得再小巧,也还是会害怕。若换在别处,玉妩定会将虎子牵回来,免得吓着对方,而非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废话。
但江月媚显然不一样。
玉妩没喝止虎子,只管举茶杯轻啜。
虎子在江月媚身边停了一瞬,又慢吞吞往琼楼身边走,旋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玉妩眸色微紧,看向琼楼。
那位倒是胆大得很,便是虎子凑到脚边,拿黑黑的鼻头去嗅她的脚,琼楼也跟矗立的松柏似的纹丝不动,只同旁的仆妇丫鬟一道,噙着笑低头看它,似颇感兴趣。而虎子也没再挪窝,嘴里呜呜的叫着,只管围着琼楼打转。
绕了几圈又仰起头,往她腿上嗅。
玉妩知道虎子的性情,因被她拘束得紧,等闲不会在生人周遭打转,更不会浑身去闻。
如今它这般模样,更令玉妩心生怀疑,遂淡笑道:“琼楼倒是胆大,寻常姑娘家见着虎子,恨不得躲三丈远,她被虎子缠着,倒是半点都不害怕。”
“她从前帮家父驯养过军犬,比旁人胆大些。”江月媚道。
玉妩颔首,“难怪虎子总缠着她。”
江月媚轻笑,“大抵是投缘吧。”
投缘吗?
入府半月,玉妩跟这对主仆都算不上熟悉,虎子那样通人性,哪会跟琼楼投缘?
玉妩心中暗哂,又道:“江姑娘出身将门,便连身边人都本事不俗。听说军中豢养的獒犬性情极为刚烈,等闲男子都驯不住,姑娘家身上若没点儿功夫,怕是敌不过獒犬的凶恶。琼楼年纪不大,养犬时也年岁有限,想必是受过指点的了?”
“会点皮毛而已。”江月媚的笑有点挂不住。
玉妩“唔”了声,适时打住。
*
送走江月媚主仆,玉妩坐在窗畔发呆。
佛宝安顿好晚饭的事后走进来,见她素手支颐,正对着望月楼的方向出神,不由低声道:“方才殿下问到琼楼的身手时,奴婢瞧着江姑娘神情有些别扭,方才特意跟孙嬷嬷请教,说是江姑娘幼时体弱不宜习武,江家便挑了琼楼教导,身手还行。”
“难怪。”玉妩低哂。
王府里后院里早就清理过一回,即便有漏网之鱼,那也是藏得极深的角色,该将目光盯在映辉楼,而不是她这无关紧要形如摆设的孺人身上。
也就是江月媚,因着跟周曜的旧日交情,对她心存疑虑,才会仗着客居的便利,将主意打到清漪院。
只不知周曜查明后是何感想?
舍命相救的女子与强行塞进来的孺人,孰轻孰重,其实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