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躺在跟映辉楼迥异的合欢床榻,鼻端嗅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香味,连同床榻间她极轻的呼吸,种种滋味都还不赖。就是有点认床,且旁边躺了个只着寝衣的小姑娘,还是她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到底有点磨人。
周曜闭上眼,脑海里是她方才寝衣单薄,纤腰袅娜的模样。
他有点心浮气躁,索性翻身睡到最里面。
玉妩丝毫不知他这些心思,梦里贪暖,循着锦被里的热意慢慢追着挪了过去。
*
翌日清晨,玉妩醒来时枕边已然空荡。
她颇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忽然间想起什么,觉得哪里不对。
昨晚周曜留宿了吧?
她安守本分地睡在床榻最外侧了吧?
然而此刻,她看了看几乎被她霸占的新枕头,再往背后一瞧,好家伙,那么宽敞的床榻,有小半都闲置着,锦被都被她卷走了。她如今睡着的是正中间最舒服的位置,留在里头的不过两尺左右,凭周曜那种身形,睡着定是极为委屈的。
所以他是半夜里拂袖走了吗?
玉妩脑袋里嗡的一声,腰背触到火炭似的猛然坐起身。
若真是半夜睡觉不老实踢到了周曜,还侵占地盘将他气得深夜离开,那可坏事了!才睡醒的脑袋霎时紧绷,她赶紧掀开锦被趿了鞋,打算喊佛宝进来问一声。还没开口喊人,忽听浴房的门扇轻轻响了下。
玉妩愕然瞧过去,就见周曜披衣而出。
他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清冷的眸,英挺的轮廓,在清晨显得格外精神。寝衣早已换下,里头中衣遮掩住胸膛腰腹的轮廓,外面披了件玄色长衫,松松散散地敞着。头发也未束起,披在肩上,到添几分散漫的味道。
四目相触,玉妩眼底的惶恐清晰可见。
周曜默不作声,走到她跟前。
玉妩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垂首低声道:“王爷起得好早。”
“没法睡。”周曜淡声。
玉妩的脑袋垂得更低,就连耳朵尖都红了,“是妾身太过疏忽,搅扰了王爷歇息,往后睡觉定会注意的。”说着话,鼻端却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那味道昨晚同衾共枕时她都没闻到,此刻颇为浓郁,显然是刚换了药。
忐忑的心愈发悬起,她抬起眼睛,担忧道:“王爷的伤还没好吗?”
晨光明媚,她寝衣微乱,青丝披散。
周曜生得原就比她高,这会儿目光微垂,能看到她睡醒后衣领散开了敞着,露出秀致的锁骨,那根红线的末端似系着一枚圆润光滑的浅碧色玉扣,贴在胸前嫩白的肌肤。只是一眼扫过而已,他脑海里却倏然有画面一闪而过。
也是寝衣半敞的胸口,那枚玉扣触手温润,遮住底下的一抹娇红。
雪肌玉骨,娇红夺目,似胭脂染就。
那是她的胎记,状若桃瓣。
周曜恍神,抬手揉了揉眉心。
昨晚一夜安眠,并无繁杂梦境,但方才那一幕却如亲眼所见,清晰分明。
周曜甚至忘了她的关怀之语,只问道:“身上有胎记?”
“啊,有。”
玉妩下意识紧了紧衣领。
便是这不经意的小动作,令周曜的心头狠狠跳了一下——有些时候,无意识间的反应是最难以遮掩的。他原是鬼使神差地随口一问,玉妩却去掩盖领口,这便意味着,她的胎记或许真就在胸口!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周曜脑海里嗡的一声。
他险些躬身就地扯开她的衣领一探究竟。
但好歹克制住了。
喉咙里被火燎过似的干燥,周曜深吸了口气,听到她不放心地问道:“王爷的伤……”
“一时半刻好不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
玉妩眸色微紧,轻咬了咬唇瓣。
其实早就有过猜测,周曜这病来得蹊跷,背后必定大有门道。如今亲耳听到他这样说,看到他时隔半年后伤势仍未彻底痊愈,玉妩便知道,他这身病恐怕不止是伤筋动骨而已。这样英武矫健战功赫赫的男人,原本不该为阴毒算计所连累。
玉妩心底不知为何隐隐作痛,认真道:“王爷必能寻得良药,除去痼疾。”
那神情语气,似期盼,似笃定。
“承你吉言。”周曜压住异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