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一边拍门一边跟她说:“他肯定在家里。”
拍了一会还是没人应,也没人来开门,阮溪果断转身把手里的吃食塞给阮洁,在附近找个大小合适的石头搬到院墙外,踩着石头翻上院墙。
从院墙上跳下去,她立马去把院门打开,然后转身就往正屋里去。
正屋当间和旁边房间里都没有人,当间里摆着缝纫机和一些衣服布匹。
阮溪正要转身退出去,忽听到阮洁喊:“姐,快来呀!”
阮洁的声音来自旁边的厨房,阮溪忙从正屋出来跑去厨房。
到厨房里一看,只见老裁缝摔在水缸边,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只张着嘴喘气。
看到这样的景象,阮溪神经蓦地一紧,忙弯下腰叫阮洁:“快扶起来。”
阮洁忙把手里的吃食放在灶台上,过去帮阮溪一起把老裁缝从地上扶起来。老裁缝毕竟是男人,就算身形偏瘦重量也不轻,阮溪和阮洁费了半天的劲。
磕磕绊绊把老裁缝扶去正屋房间里躺到床上,阮溪又叫阮洁:“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你赶紧去吊脚楼找凌爻的妈妈,叫她赶紧过来。”
阮洁应声便转身跑了,往凤眼村狂奔而去。
她跑累了就走几步,歇过来再接着跑。跑到凌家的吊脚楼,正好碰上周雪云从屋里出来,于是她跑上去气喘吁吁道:“周大夫,麻烦你到金冠村去一趟。”
周雪云跟在阮洁身边一路小跑去金冠村。
凌爻小跑着跟在她俩身后,身上背着周雪云的医药箱。
周雪云浮着气息问阮洁:“在家摔倒了?有没有磕到哪里?摔昏过去了吗?”
阮洁摇头道:“没有昏过去,还能眨眼喘气,但是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周雪云没再多问,跟着阮洁一路赶到老裁缝家。
三个人进院子去到正屋,便见阮溪坐在老裁缝的床前。
周雪云往房间里去,直接问阮溪:“现在怎么样了?”
阮溪从凳子上站起来,“我给他喂了点温开水,看起来好了一些。”
周雪云直接上去给老裁缝看身体,检查下来后她说:“伤到肋骨了,但是伤情程度我不能确定,伤到骨头得卧床休息,药箱里有点活血化瘀的药。”
阮溪看着老裁缝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裁缝感觉有点胸闷,但他摇摇头虚着声音说了句:“没事。”
就算有事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年纪大了,骨头本来就脆,这算不上什么意外中的事情。周雪云虽然能看病,但毕竟条件有限,也只能看点小伤小病。
如果正儿八经去医院做检查,他得让人把他抬出山去,值不当的。而且就算下山到镇上去,那里的卫生所的医疗条件也很差,又能查出个什么?
到了他这把年纪,磕磕碰碰都是正常事,没人会去折腾。
阮溪看他这样,便给他喂了点活血化瘀的药。
喂完让他躺着休息,阮溪和周雪云以及阮洁凌爻去到院子里。
阮溪问周雪云:“如果严重的话会怎么样?”
周雪云道:“最严重是伤到了内脏。”
下面的话她没说,都伤到内脏了,又没有条件救治,那自然就是一个结果。
但是她很快又接着说:“但他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毕竟他只是滑倒摔了一跤,有可能会造成肋骨骨折,但应该不会伤及内脏。而且看他刚才的状态,也并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
阮溪轻轻吸口气,“那只能注意休息,让骨头自行愈合了。”
对于山里的人来说,去大城市看病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出山到本地的镇上或者县上去看,也没什么太大意义,镇上和县上的医疗条件也都很差,治不出什么。
周雪云点点头道:“没事再用热毛巾敷一敷,饮食要清淡,吃点容易消化的。他年纪大了,骨头生长愈合会需要非常长的时间。”
阮溪冲她点头,忙从身上掏钱,打算把药钱给她。
周雪云自然没有收钱,走的时候问凌爻:“爻爻,你回不回去?”
凌爻直接把药箱递给周雪云,跟她说:“我再在这呆会吧。”
周雪云就知道他要留下来,于是便自己背着药箱走了。
老裁缝躺在屋里休息,阮溪阮洁和凌爻怕打扰到他,于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阮溪像个老太奶奶一样躺在摇椅上,阮洁和凌爻则坐在旁边板凳上,三人面前又放个高一些的凳子,上面放一白瓷碟子,里面装着瓜子和花生。
大年初一的上午半天时间,三个人便就这样晒着太阳磕着瓜子吃着花生唠着嗑。
隔个一会阮溪会从摇椅上站起来,去屋里看看老裁缝有没有在睡觉。如果他不在睡觉的话,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喝个水吃点东西什么的。
老裁缝说要上厕所,阮溪便和凌爻一起小心扶他起来出去。
因为伤到的是上半边身子上的骨头,腿脚倒是没受影响。老裁缝下床的时候小心着,不让上半身有大幅度的动作,忍着胸口的疼,上个厕所还是可以的。
上完厕所后依旧躺着,疼得厉害的时候就哼哼上几声。
休息得精神恢复了些许,他虚着声音说:“这一年怕是不顺。”
这才刚刚新年第一天,他早上一起来就摔个跟头伤到了骨头,感觉起来就不是个好兆头。都还没开始体验新年的新气象呢,这就直接卧床不起了。
阮溪不迷信但也不爱听这话,只说:“师父,这年头可不兴迷信啊。”
老裁缝哼哼两声,“我都躺这了,谁还能把我抓去批判不成?”
阮溪看他说话这状态,觉得他伤得应该是不严重。
但她也没有离开裁缝铺,而是留下来照看了老裁缝一整天,一直照看到晚上睡觉前,在凌爻的帮助下帮他洗漱一番,她才锁上他家的门,从他家回家去。
她和凌爻两个人在裁缝铺呆了一整天,却没让阮洁也留在这。
为了让刘杏花放心,中午的时候阮溪就让阮洁回家去了。
初一的晚上没有月亮,从老裁缝家出来,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阮溪锁了院门转身,眨眨眼睛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伸出脚慢慢往前蹚。
凌爻看着她这样,笑一下冲她伸出手:“我牵着你吧。”
阮溪都看不清他的脸,在暗夜中眨眨眼问:“你能看清楚吗?”
凌爻点头道:“稍微能看得见一些。”
来的时候没有带手电筒,于是阮溪只好伸出手去,搭到凌爻的手上。
然后两个人便就和上次去公社一样,手拉手摸着山路往家回。
凌爻牵着阮溪往前走,不断给她报脚下的路况。
阮溪忍不住笑,觉得他像导航。
不过他导得确实挺好的,一路上没让她打过一个磕绊。
然后两人在走到半道上的时候,看到迎面扫过来一圈手电筒的光芒。
阮溪和凌爻被光线刺得下意识眯起眼,等光线落到地上才发现来的人是阮长生。
阮长生拿着手电筒走近,一打眼就看到了两个小朋友手拉手。
他下意识清清嗓子,瞬间觉得自己混得还不如这个小呆子。
第33章
阮长生没说两个小屁孩手拉手的事,只问:“老头怎么样啊?”
年纪大的人单单摔跤就不是一件小事,摔到了骨头更不能说没有大碍,所以阮溪看着他说:“也没什么办法可使,反正就躺着呗。”
阮长生和老裁缝不熟,也不是特别关心,问一句就算了。
他打着手电筒带着阮溪和凌爻往回走,先把凌爻送到吊脚楼,再和阮溪一起回家。
叔侄俩走在路上,阮长生问阮溪:“你很喜欢那个小呆子啊?”
阮溪回答得十分干脆,“喜欢啊,长得好看,性格也好。”
到哪去找这么惹人疼的呆萌小弟弟,村里多的是高海洋那种的皮猴。
高海洋那种就是小时候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现在是熊少年。
这种十几岁的男孩子,她恨不得一天打上个十顿。
阮长生忽接话说:“我看他一点都不呆。”
阮溪看他一眼,“本来就不呆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阮长生忍不住笑,只觉得阮溪这还单纯着呢,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所以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他也就没再往下说。
他说凌爻不呆,是那小子知道,阮溪是凤鸣山上长得最漂亮的女娃子。
两人说着话走到家,家里人也都洗漱完准备睡觉了。阮志高和刘杏花都对老裁缝的身体状况表示了关心,听阮溪说了大致状况,也就睡觉去了。
阮溪洗漱完上床,阮洁和阮翠芝还没有睡着。
姑侄俩本来在聊别的事,等到阮溪上床躺下,阮翠芝便也换了老裁缝的话题,跟阮溪说:“这样的话,老裁缝身边可离不开人了。”
阮溪嗯一声,“我明早得早点过去。”
怕他要上厕所,自己起身费劲,肋骨肯定吃力的。
说完她想到点什么,又对阮翠芝说:“三姑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管是力气还是各方面,都不是很行。照顾老裁缝那么重个人,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把他从床上扶起来。
要是有个人帮她一起的话,那可以轻松一点。
正好阮翠芝去的话,她可以教阮翠芝学缝纫机,学做衣裳。
阮翠芝想了想道:“老裁缝不会有意见吧?他性格太古怪了点。”
阮溪道:“他是性格古怪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过去会帮我一起照顾他,他怎么有意见?他要好好感激你才对,我又不让他教你手艺,我自己教就行。”
阮翠芝又想了想,笑起来道:“那我跟你去。”
自从年前老裁缝带阮溪来村里做衣裳,她看到阮溪做衣裳时候的样子,以及后来阮溪教她锁扣眼,她心里其实就已经很痒痒了,确实很想学。
既然阮溪现在就带她去,那她自然高兴的。
她高兴地入眠,第二天和阮溪一起很早便起来了。
两人洗漱完没在家里吃饭,在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往老裁缝家去。
到了老裁缝家恰好碰上他醒过来,于是阮溪和阮翠芝一起小心扶他起床,一边往起扶阮溪一边嘱咐:“上半身别使劲,也别大动,慢一点轻一点……”
等他上完厕所,帮着他简单洗漱一把,扶他回来继续躺下,阮溪才跟他说:“我把我三姑带来一起服侍您,您不介意吧?”
老裁缝闭着眼不看她,忽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往她面前一送说:“这是家里柜子的钥匙,里面所有吃的喝的,你们随便吃,随便拿。”
阮溪不客气地伸手接下来,“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她知道老裁缝是在感谢她和阮翠芝,但他嘴上说不出来。
他这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大概是没有想过,晚年躺床上的时候,还会有人来伺候他。如果不是有阮溪,他可能就在这个新年里躺在厨房的水缸边结束此生了。
毕竟,除了阮溪也没人会来给他拜年。
收好钥匙,阮溪又问他:“师父,我想教我三姑学缝纫机,可以吗?”
老裁缝很干脆道:“家里所有东西全都随你用,不用再问我了。”
阮溪说话声音故意一亮,“都由我做主了?”
老裁缝冲他摆摆手,“都给你了。”
阮溪笑起来,“你休息一会吧,我去厨房做饭去。”
但阮翠芝其实已经在厨房烧起火来了,按照适合病人的饮食,仍是煮了大米粥。
阮溪和阮翠芝伺候老裁缝吃完早饭,两个人在外面的桌子上吃。
阮翠芝吃粥的时候跟阮溪说:“要是每天都在这里吃的话,我们还是得带点粮食过来。这样吃下去,他家粮食可不够我们吃的。”
以前阮溪一个人中午在这里吃一顿,吃的米饭也不多,影响不大。但如果她带着阮翠芝一起在这吃饭,那老裁缝家的粮食确实是不够的。
她冲阮翠芝点点头:“好。”
两人吃完饭,阮溪便教阮翠芝用缝纫机。
她不像老裁缝那样直接叫人上机器踩,而是把缝纫机上的各种零部件,每个东西叫什么,有什么用处,用起来又是怎么样的,全部给阮翠芝细说了一遍。
阮翠芝学得也耐心,认真听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阮溪教她到中午,伺候老裁缝吃完饭,两人又一起回了趟家。
好歹这也是新年里,尤其今天是大年初二,阮翠兰是要带着一家子回门的。
慢慢走在回去的山路上,阮溪问阮翠芝:“怎么样?缝纫机好玩吗?”
提到缝纫机,阮翠芝嘴角堆满笑,“挺好玩的。”
其实她一直就很喜欢这些东西,结婚的时候她就提过想要一台缝纫机做彩礼。但是刘雄知道她不会,觉得买了也没用,最后两家商量下来,买了一辆自行车。
婚后那辆自行车都是刘雄骑去上班用的,阮翠芝基本都没碰过。
确实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如愿摸到缝纫机。
她和阮溪说着这个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笑意融融往家回。
到家有阮翠兰那个风风火火的在,新年的气氛更是热闹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阮溪和阮翠芝没在家多呆,吃完饭便又去了老裁缝家。
看她俩结伴要走,阮翠兰笑着说:“瞧人这姑侄处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
阮翠芝伸手就拍她:“一天尽是胡说八道。”
她这三十多岁的人,阮溪才十几,瞎子能不能给看成是姐妹。
阮溪和阮翠芝吃完午饭走后,阮翠兰一家呆到太阳落在西半空的时候回了家。
然后前脚阮翠兰一家刚走,后脚那说媒的婆子就上门来了。
刘杏花早就托了媒人给阮长生看对象,见方媒婆过来,自是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