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一出,公堂内外瞬间哗然。
只听外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我本以为是来听打人的热闹,没想到还有骗婚、逼婚的热闹看。”
“今天没白来听,回去我又能好好跟街坊邻居说道说道。”
“嘶,跟陈员外家里有关?快快快,去通知陈员外,可不能叫他们家平白被人抹黑。”
“对对对,我这就去。”
瞬间公堂变得嘈杂,知县又拍惊堂木:“肃静!”
他看安乐,语气轻柔不少:“你之所言均可为实?”
安乐擦掉眼泪,无比陈恳地说:“民妇所言句句为实,大人若是不信,可传唤陈府的管家,张氏欲让继妹替嫁之事,管家曾亲眼目睹。”
知县对衙差挥手:“来人,去请陈府的管家。”
只是安乐没想到的事,来的人居然不是陈府的管家,而是陈末。
身着绣青竹圆领大襟的陈末走上公堂,肉眼可见知县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大人派人到陈府寻人,学生偶然经过,正好此事与学生有关,学生不请自来,还望大人切莫怪罪。”
陈末目不斜视站着对知县拱手,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安乐。
知县隔空按了按他的手,神情缓和:“陈童生不必多礼,此事与陈童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陈童生能亲自到场,本官很是欣慰。”
不怪知县对陈末如此客气,而是他年纪轻轻便取得了童生功名,若是之后的院试他顺利通过,那便是秀才,兴许往后还会同朝为官,知县犯不着得罪他。
他们若无旁人寒暄,听得安乐膝盖疼。
她真的已经跪了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站起来!
“咳咳……”
她假意咳嗽,不经意打断他们,陈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扯回话题:“那日我陈府管家到安家去提亲,张氏的确推了一个名叫安喜的人冒名顶替,企图浑水摸鱼嫁入我陈家。”
“真是岂有此理!”知县拍案而起,“按照我朝律法,骗婚者当服刑一年,来啊,把张氏给我抓起来。”
“冤枉啊!”张氏连连磕头,鼻涕眼泪哗哗直流,“民妇……民妇虽然起了这个心,但也没把我闺女嫁到陈家去,这骗婚的重刑当不得!”
看她慌乱的样子,安乐不但不同情,反而还想笑出声。
当初她一个又一个坏主意冒出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孤立无援的滋味好受吧?
“差不多得了啊。”
陈末看不惯她的样子,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张氏身上,轻轻踢了踢安乐的小腿,压着声音小声提醒。
安乐白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些。
狗男主怎么这么烦人,她在这儿借刀杀人,他还提醒她差不多得了。
她势单力薄,好不容易能逮着点儿机会报仇,可不得趁机捞回点本吗?
下次再能这么正大光明的让张氏痛哭流涕得什么时候?
她嫌弃的意味都快溢于言表,陈末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果然这个女人心思歹毒,不是什么好人。
他看了看她,见她还是一副看热闹、不愿给张氏说情的表情,逐渐死心。
“大人,张氏虽欲骗婚,但她并未成功。罚她服刑一年是否太过严重?学生以为既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不如小惩大诫,让张氏涨涨记性便好。”
此话一出,外面又热闹了起来。
“陈童生实乃善良,对企图欺骗他的人都能高抬贵手,实乃我辈楷模。”
“是啊是啊,陈童生真乃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安乐听到后没忍住翻个白眼。
是啊是啊,不愧是自带男主光环的人,该收买人心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以德报怨的事情干起来顺手得不得了,唯独对原主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想到这安乐忍不住又瞪了陈末一眼,巴不得出生在圣母玛丽院的陈末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陈末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只当她是因为他为张氏求情恼怒了,心中更加坚定安乐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知县听了陈末的话,迟疑了。
人家苦主都不乐意严惩犯人,他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
于是知县抬抬手,道:“那就大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这个案子也算到此为止。
出了县衙,陈末跟在安乐后面。他看她毫无悔过之心,忍不住说道:“人生行走在世,少为恶,也算是为你积阴德。”
安乐气结:“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可话一说完,刚好看见县衙外,许裴昭担忧的望过来。
第14章
“你怎么来了?”
安乐脸色凝固,刚刚她在里面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在背后唤他相公。
心里似有猫爪在扣三室一厅,她想找条缝把自己埋进去。
虽然看小说的时候她时常口嗨在评论区喊许裴昭老公,但她完全没想过要舞到正主面前!
许裴昭看她骤变脸色,目光转到陈末身上。
还未从书院退学时他便听说过陈末的大名,聪慧、机敏之类的词汇和他形影不离。
他是院里大多数夫子的心头好,各个夫子都恨不得能教导他几句。
与自己是云泥之别,毫不相干。
可如今这云彩落下来了,变成了他发妻曾经的未婚夫婿。
云霞光彩照人,而淤泥却是满身污垢。它们被摆到一起,供眼前人对比。
心口莫名抽搐,许裴昭忙垂下眼,遮掩住眼中自卑:“我不能来吗?”
酸溜溜的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连忙转身道:“娘一个人在家中我不放心,我先回去照顾娘。你……慢慢来。”
他仓皇而逃,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把满头雾水的安乐留在这里。
“不去追?”
陈末环抱双臂,看好戏般的看着安乐。
“追什么追。”安乐满脸黑线,“你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追得上?”
“你这夫婿倒是比你有趣。”
看他脸上写满了对许裴昭感兴趣的样子,安乐心中警铃大振。
该说不愧是原书剧情吗?
即便他们提前这么早认识,陈末依旧对许裴昭有兴趣。
安乐忍不住心想,书中原主的下场可不好。
书中原主为了不嫁孙瘸子,偷偷找上陈家,求陈家提前娶她过门。
陈员外是个念旧的人,看原主声泪俱下着实可怜,即便陈末再不情愿,也硬让原主过门。
只可惜,原主进了陈家之后,与陈末朝夕相处下逐渐生出爱慕的情愫。
正当她想告之衷肠,却发现陈末心中另有他人,于是原主便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陷害原书女主絮橙。
陈末被惹恼,于是怒休妻。
被赶出陈家之后,原主又被陈末手下的人骗去卖身青楼,染了病痛早早去世。
若剧情真那么强大,说得哪天陈末看她不顺眼,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出去。
当即安乐又生出要离陈末远些的心思。
只要她离陈末和絮橙够远,那主角光环就影响不到她。
她敷衍地挤出笑,对陈末抱拳:“家中有事,走了拜拜。”
陈末看着她的背影,一脸不解:“何谓拜拜?”
*
回到家中,不管是许母还是许裴昭,都一如既往地待她亲和。
安乐悬了半天的心总归是落到了实处。
在回来的路上她无比忐忑,今天表现得太过冷血无情,生怕许母和许裴昭对她有别的看法。
入夜,安乐洗漱完回到房间,正好看见许裴昭抱了凉席被子在地上打地铺。
“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又把地铺给打上了?”
许裴昭僵了半秒,背对着她若无其事地继续铺床:“我与姑娘终究不是真夫妻,这般没名没分的躺在一张床上,我心中有愧。”
行吧。
安乐也懒得再劝他。
哪有女孩子隔三差五劝男孩子:别打地铺,来跟我睡。
躺上床的时候,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的眼光好。
瞧瞧别的大猪蹄子,恨不得多骗几个漂亮妹妹一起钻被窝。
而她最爱的纸片人呢,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和女孩子同床共枕,他却恪守君子之礼,不越界半分。
今天也是更加喜爱纸片人的一天!
而与她喜极而泣不同的是,许裴昭紧了紧被子翻身面向床的这一侧,仰视上面模糊的人影,心中发苦。
今日他提分床睡之事,安乐毫不挽留,果然她心中还有其他在意的人吧……
合上满是心事的眼睛,可睡意全无。床上那人安稳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皆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第二天安乐精神奕奕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床边脸色乌青的许裴昭吓一大跳。
他的黑眼圈都快掉到脸颊,仿佛这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安乐赶紧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
许裴昭坐起身,别过脸去:“昨夜想起一篇文章,越想越是入迷,便忘却了睡觉。”
“你这哪儿成啊。”安乐扶他起来,帮忙收拾被褥,“再怎么喜爱读书,也不能熬夜,身体要紧。”
“嗯,姑娘教训得是。”
不知怎的,安乐觉得许裴昭有哪里怪怪的。
可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吃早饭的时候,许母看到许裴昭的脸色也被吓了一跳。
她担忧地看了看安乐,又看了看许裴昭,故作不经意地提醒道:“娘知道你们年轻人年轻气盛,可是该节制的时候要节制,身体最重要。”
“咳咳……”
许裴昭捂嘴猛咳嗽,脸上终于出现抹红色。那红慢慢染上如玉般的耳垂,他支支吾吾道:“娘你说什么呢……”
许母看他羞答答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是是,是娘多嘴,你们快吃,今天开始乐儿要去镇上出摊了是吧?”
“嗯!”安乐点点头,她充满期待,“希望今天能有个开门红。”
*
还是那个街角,安乐熟练地支起摊。
把桶里的木炭倒进铁槽里,架上铁架,她吸口气猛地往炭上吹去,灰不溜秋的木炭立刻便得猩红。
一把把串被摆到摊前,还有一盒盒调料。
她这边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工作,不少没见过这阵仗的路人围了过来。
“好久不见安姑娘,你这是又琢磨出来了什么新吃食?”
安乐抬眼看去,好巧不巧,又是岑夫子。
她忙扬起笑,招呼道:“是啊是啊,岑夫子要不要来试试?全场烤串,原本两文钱一串,今天新店开张,三文钱两串。”
“哦?”岑夫子指了指摊位上那些铁串,“三文钱就这么点东西?”
安乐挑眉道:“您可别看这东西少,我保证是您绝对没尝过的东西。”
“那行,先来两串试试。”
岑夫子取了串土豆和木耳递了过来。
第15章
安乐熟练握着刷子往干爽的木耳上刷油,原本暗沉的木耳经过油光的洗礼,立刻焕发容光,闪闪亮亮宛如刚从水里洗过。
多余的油珠透过烤架缝隙滴落到木炭上,腾腾白烟瞬间冒起。
“姑娘这烹制的法子倒是新奇得进,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像姑娘这般处理木耳。”
岑夫子目不转睛盯着烤架上的木耳,期待地安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就见她把木耳和土豆都翻了个面,继续炙烤。
“就……这?”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花这三文钱买着俩烤串是否值得。
要知道三文钱都能买两斤土豆了!
两斤土豆拿回家洗一洗,蒸熟了可以管顿饱饭。
而不是他花了三文钱,只买到这串上薄薄的三片土豆和三片木耳。
心中剧痛,岑夫子忽然觉得自己今天亏大发。
并在心中下定决心,下一次遇到这种看着就不靠谱的食物,必定不做首个尝试的人。
刚这样想着,忽然一股辛香味夹杂着孜然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下意识吞咽口水。
定眼细看,安乐左手飞快在反转烤串,右手则拿着小罐子往木耳和土豆上撒东西。
她右手边的几个罐子都撒了一遍,最后再夹了些翠绿的葱末和粉粉嫩嫩的酸萝卜丁撒到串上,泛着油光的木耳承载着着绿与粉的装饰,莫名让人胃口大开。
安乐把两串烤串放到岑夫子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稀疏平常地说:“夫子慢用。”
岑夫子毫不犹豫拿起烤木耳,刚靠近嘴边,烧烤独有的浓香立刻蹿入鼻中。
轻咬一口,调味料立刻在嘴里荡开,酥酥麻麻混着辣,和着木耳的脆爽,是从未有过的辛辣体验!
他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腹诽感到羞愧,这哪是不靠谱?这真是绝世美味!
三两口吃完木耳,他期待的目光又落到了土豆片上。
木耳都那么好吃,想必土豆片也不会差吧?
焦黄焦黄的土豆片被缓缓放入口中,因为炙烤蒸发了水分,土豆片的表皮变得有些酥脆。
土豆的焦香和孜然的香混在一起,爆发出另外一种更加强烈的香在唇齿游荡,惊得岑夫子瞪大眼睛,完全沉浸在味蕾的新体验里。
“好吃!实在太好吃了!”
岑夫子意犹未尽地说道,火速在摊位上继续挑串:“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来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