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就是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多,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感慨地对钱六说:“我老早就想让你用了,但你强着头说那是害人的玩意儿,不准用,我就没吭声。可是我想着,王爷都在用的东西怎么会不好,刚才你来,我就准备带你去衙门那边买一个煤饼炉子回去的。”
煤饼炉子十五文,蜂窝煤两个一文,都很便宜,还可以赊账,开春种田有了收成后再还。
钱六支支吾吾地说:“他们都说不好。”
“屁,咱要信王爷,要不是王爷带兵打仗,把草原蛮子赶出去,咱们早死了。”老丈人骂着。
钱六用力点头,“嗯嗯,信王爷,信王爷。”
“还有杨公子。”老丈人补充。
钱六,“谁啊?”
“傻子,让你少听多动脑子,这些都不知道!差役说了煤饼炉子是王府中的杨九郎公子想法子做出来的,说服了王爷让大家伙用上。”
“这样啊,那杨公子是大好人。”
翁婿两个守着煤饼炉子,炉子上煮着水,热气不断,暖黄的光照着孩子们好奇的快乐的脸。
王府东跨院甲字房,新奇玩意儿看过了,将军们就随着王爷去丙字房,那边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几乎不断,一听便知是干什么的。老张头带着小儿子蹲在门口,老张头拿出品相不咋好的烟丝塞进了烟斗里,小儿子点燃,呼,烟丝燃烧,泛出星星红光。老张头眯着眼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有些呛人的烟味,他说:“老二。”
小儿子,“嗯。”
“你听到了吗?”
小儿子,“啥?”
老张头说:“王爷走的时候,管我喊张师傅,还说我们辛苦了。”
小儿子激动地说:“听到了,王爷真是好人。”
“对,王爷真是好人,竟然尊重我们这些泥腿子,不是喊老头,是喊张师傅。”老张头焦黄的脸上尽是喜悦和兴奋,满足啊、太满足了,竟然得到了王爷的尊敬。
“爹。”
老张头,“咋?”
小儿子挠着头说:“我、我想好好学手艺,我不怕搬砖了。”
老张头愣了愣,笑着说:“好。”
东跨院出去,长长的巷道里“叽咕叽咕”的声音在响,视线推进,是垂头丧气的杨久,打嗝难受死了,“叽咕。”
杨久,“……”
水喝过了,气也憋过了,就是不见好。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那人仿佛吸人魂魄的眼睛,长那么好看,眼神还那么专注,他犯规!
“小九,你嘀咕什么呢?”沈琦柔柔地问。
“没啥没啥。”杨久做贼心虚,差点蹦起来。
沈琦说,“火炕要是能在幽州等地用上,冬日不再难熬了。小九,你懂得真多,真厉害。”
“都是我在家乡时看到的。”杨久挠挠头,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拿来用了。”
“那也真好,我真想像你这样有作为,哪怕是一点点微末之功。”沈琦目视前方,嘴角依然带笑,表情柔柔的,但眼神落寞,“我今年十六了,已经是议亲的年纪,爷娘想让我嫁回京都,去了书信让大姑姑给挑选人家,我……不想离开。”
父母总是为子女计,能够远离战火、苦寒,再好不过。
杨久能理解。
沈琦不愿意离开,犹如叛徒一样离开父母。
杨久也理解。
她默默听着,当个倾听者。
沈琦露出苦笑,“由不得我。”
杨久张张嘴,徒劳地放弃了安慰。
大齐不是现代,没有一位伟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没有浩浩荡荡的变革。女孩子的婚姻由父母做主,父母尽心寻找,沈琦不是彻彻底底的盲婚哑嫁,和其他人比起来,好很多了吧。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各有各的心事,走着走着,杨久就快了几步,她毕竟个子高些、经常运动,沈琦就落在了后头。沈琦打起精神来准备快走几步赶上杨久,忽然看到杨久口袋里掉出了什么,“小九,你东西掉了。”
“什么?”杨久停下来低头左右看。
“在后面。”沈琦捡起来递过去,是几张薄纸,纸张的材质不够好,墨迹穿透,背面也看到了。递给杨久时,沈琦说:“抱歉,我看见了。”
“哦哦,这个啊,没什么,就我随手画的图纸。”杨久觉得不是秘密,可以给沈琦看,毕竟沈琦是被容许进入东跨院的人,值得信任,“这是我的备份,还有一份交给了老张师傅,上面是火炕,这张是煤饼炉子。我画了图纸,他们做的时候也有个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