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后我成了师兄的白月光——卢贝多
时间:2022-05-21 07:39:33

  韩昭脸上蔓延的心魔纹已经固定,她的额发被汗水浸湿,疲惫地贴在额角。
  吸收了心魔百年间痛苦而疯狂的记忆,夹杂着她自己的情感,这感觉并不好受。
  “是啊,”她低低地咳了咳,“我想通了。”
  “是吗?”陆无烬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残忍兴奋的光芒,“那你亲口对他说,让他为了你去死。”
  只有让最爱的人毁掉谢时的希望,他的神魂才会破碎得足够彻底。
  破碎的无情道子,才真正让人能放下心。
  “您在说什么呐?”韩昭对陆无烬露出一个有些惊奇的眼神,“我说的是刚才你问,我到底恨不恨谢时的事。”
  狂风吹起她的衣摆,在空中猎猎作响。
  “我想我是恨的。”
  韩昭的眼睛盯着蓬莱山,悠悠地说:大道这东西,难道就真的这样好,即使是以抛弃最爱的人为代价?”
  “但是,用谢时的情感骗他为我去死,手段太过腌臜,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心魔纹:“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魂魄分离这件事的,但我的地魂入魔,一定与你有关。”
  心魔阿昭以为是自己找到了极情道子,但陆无烬远在这之前,便已经对在谢时灵台之内的地魂做了手脚。
  即使是韩昭一部分的灵魂,也不会使用欺骗这样下作的手段。
  陆无烬的身上一僵,他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微笑:咬牙切齿地道:“你口中所谓的恨,不过是什么都做不到而已!”
  “是啊,比起让谢时去死,”韩昭轻松地说,“我更想... ...去证得我的道!”
  “若是将无情换做有情天,想必,会比杀了他更难受吧。”
  陆无烬的瞳孔骤然缩紧:“你!... ...”
  韩昭悠悠地说:“我来谢时梦里唯一的目的,就是除掉他的心魔。现在知道他的心魔就是我,”
  “——那只要,杀掉我自己就可以了。”
  留不得从袖口飞出,小镜的光芒骤然盛放,灼伤了陆无烬的手。
  “谢时,”韩昭绽开一抹微笑,对着远处的那道身影说,“你要好好活着。”
  然后就这样看着我,去证得自己的大道!
  “你果然... ...那是留不得!”
  灼热的“滋啦”声中,陆无烬在慌乱之中吃痛,略微地松开他的手指。
  韩昭的身影像是折了翼的蝴蝶,直直地向海面坠落。
  “阿昭!”
  数千米的距离,谢时的身影骤然闪过。在呼啸的风中,他竭力向阿昭伸出手,然而只拉到她破碎的衣角。
  少女的身影跌向海面,像是被风吹落的海棠花,恍惚间便消失不见。
  “阿昭!”
  白衣的剑君跪在海岸,发出此生第一次,万念俱灰般的呼声。
  狂乱的剑意骤然爆发,劈开汹涌的海面!
  一道剑意向着陆无烬急射而去,迅疾如同闪电。
  他躲避不急,闷哼一声,血色在胸前弥漫,一只手臂掉在海面之上。
  ... ...
  在遥远的天际,西南方向,一颗暗淡了数万年的星星骤然亮了起来,发出几乎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同时,在西北方向、东方方向,也有两颗星星与其遥相呼应,光芒照亮整个夜空。
  三枚星星的光辉,将九域十洲全部笼罩其内。
  此时此刻,所有凡人,无数修士,数万万双眼睛都在惊异地盯着天空的方向。
  “有情道子归位... ...”
  九重天宫内,白眉的老道闭起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来人,诸晓蓬莱十二峰——有情道子归位,天劫已开!”
  “... ...道子归位!”
  “... ...道子归位!”
  天下无数门派,无数种声音,口中都在重复同一句。
  声音渐渐汇入洪流,响彻整个天际间!
  “——道子归位,天劫已开!”
 
 
第31章 
  韩昭感觉到风从身边极速流过的声音, 黑色的水面在眼中不断放大,直到笼罩整个视野。
  她的身体拍击在水面上,然而却没有传来熟悉的疼痛。
  意识像是消散的落花, 又或是飞舞的蝴蝶, 在空中沉沉消散。
  在最后一瞬,韩昭看到了高悬在漫漫星空中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你很难分辨出它是男是女, 或老或少。
  它仿佛从亘古以来便高悬在夜空之中, 琉璃般的华彩从眼睛中流溢四散。
  光辉的瞳孔中一时闪过日月高悬,东升西落,一时春去秋来, 沧海桑田。
  海浪咆哮着, 几乎直上云端, 水幕轰鸣,覆盖整片天空。
  四海之水,苍天之气,莫不断地沸腾起来。
  恍惚间,那双灿烂的眼睛微微垂下,眼神苍凉而悲悯。
  ——从镜子般的瞳孔中,韩昭看到了自己。
  ... ...
  韩昭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
  仿佛是刚刚下过秋雨, 周围竹林潇潇,微风吹过, 带来一丝寒意。
  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了千百次。
  韩昭沿着小路向前走去,绣着海棠花的袖口逶迤拖在地上, 但是她毫不在意。
  小路的尽头, 便是一座低矮的柴房, 纸糊的窗户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她抬手,有些迟疑地触摸到已经有些斑驳生锈的锁链,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内还是熟悉的陈设,一张桌子,几张矮脚凳,桌上描金的龙凤双喜烛上面已经落上些微的灰尘,一切都和韩昭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墙上的一个钉子上没有东西,显得墙面空荡荡的。
  那里曾经挂着的,是谢时的太康剑。
  这里是韩昭和谢时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也曾经是他们的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有女子在旁边轻声哼着歌儿,声音婉转,带着淡淡的欣喜。
  韩昭看过去,阿昭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方红色的帕子,在上面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鸳鸯她绣的灵动,仿佛随时要从帕上游下来。
  阿昭绣好了一只,另一只打好了花边,只差寥寥几笔。
  韩昭静静地看着她。
  一部分的她向前走去,前方有广阔无边的天地,另一部分的她格外执拗,选择留在了旧时光里。
  “... ...我有时候,真的会嫉妒你。”
  阿昭低头,从针线篓中挑出一卷金线,系在针上,对着帕子刺了下去。
  “为什么?”韩昭平静地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人生来有三魂七魄。
  天魂属之于天,使人清净生道;命魂属之五行,常欲人计谋万物;地魂属之于地,是人的欲望昏暗所化。
  三魂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因善与恶相守,仁慈与欲望共存,它们共同构筑出的,才叫一个人。
  鸳鸯俏皮地在水中游曳,很快便显露出一只拨动湖水的脚掌,几片华丽的羽毛。
  “不,”阿昭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些疲惫,“我不是你。”
  “在他的心中,我不是你。”
  阿昭仰起头,眼中是一片苍凉的茫然。
  此时的房间中,似乎立着一面看不见的镜子,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或坐或立,分别处于房间的两头。
  金玲发出细微的声响,一瞬间,房间忽然发生了变化。
  在泥土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许多海棠花,朵朵分明,荼靡地绽放在空中,给普通的小屋带来一丝鲜妍的色彩。
  海棠花从墙角一直蔓延到屋顶,从韩昭这个角度看去,能发现那些海棠花几乎已经开到了地面上。
  只是花朵的颜料有些暗沉,在边缘显示出暗沉的红褐色。
  阿昭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用素白的指尖触摸到其中一朵海棠上,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朵花吗?”她笑了笑,随即自顾自地答道,“一共有一千七百九十六朵花,阿昭,你看,它们开得多好看啊。”
  “每当谢时杀我一次,我便会用血在墙上画一朵海棠。现在想来,每一朵花怎么来的,我都记得好清楚。”
  韩昭平和地望着阿昭的眼睛:“陆无烬在你身上种下了魔气,你是他的心魔。”
  ——同时你也是我的心魔,是我被扭曲了的执念。
  在谢时飞升之后,只留下阿昭一个人。
  系统在任务失败之后便立即给她安排转世,可韩昭知道,原著中那个阿昭,并没有那么幸运。
  阿昭是个孤女,她与谢时没有孩子,没有办法独自立门户,谢时离开后,那些中举的财产也被某个不知名的谢氏家族抢去。
  阿昭只得流落在外,在山城的角落里,租了一座更小的房子容身。
  她仍然执着地不肯离原来的家太远,怕谢时若是回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三年后,人间界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阿昭怀着丈夫还会前来寻她的希望与爱意,在病榻上缠绵,直到逝去。
  她死去的时候,没有亲人,没有墓碑,也没人记得她的名字。
  这就是一个叫阿昭的孤女,故事最终的结局。
  “是啊,”阿昭对韩昭笑了笑,“我有些时候在想,那些执念,那些爱和恨,是不是因为我仅仅只是你的一部分,才束缚了我?”
  韩昭即将迈向更为广阔的世界,而阿昭,还留在这方小小的柴房里,将爱与恨酿成一杯滋味莫名的酒。
  阿昭又重新坐下,继续绣帕子上的鸳鸯,神情有些温柔:“他还是爱你的。”
  “若他心中真的只有道,那么他会直接用太康剑杀了我,你的三魂最终也不会等到归位的时间了。”
  “我还能活着,只不过因为,我还有几分像你。”
  韩昭一愣,而后又莞尔一笑。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大道万千,他既然向前迈出了一步,就永远不能回头。”
  谢时想要追寻他的道,韩昭也有自己的大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你还是不明白。”
  阿昭看了她一眼,忽然摇头笑了笑,像是在笑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好了,”阿昭接着绣好鸳鸯的眼睛,轻声说,“他走之前,你不是还有这张帕子没绣好吗,今日,我替你绣完。”
  三魂即将归体,这个木屋,还有作为心魔的阿昭,都要消失了。
  “我还是想知道,故事最终的结局。”韩昭静静地看着小屋中发生的一切,缓缓地问,“我死之后,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残剑,那方剑冢,谢时在返回蓬莱之后,绝对又发生了什么她不得以知道的事。
  阿昭的身影在空气中越来淡,她晃着脚,一边轻轻地唱着:“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
  两只交颈的鸳鸯在水中嬉戏,看起来恩爱无比,形影不离。
  “故事最后的结局就是,”阿昭把绣好的手帕放在桌上,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表情轻松。
  “谢时最终还是后悔了。在极情宗败退的时候,他疯狂地想回人间界找你。”
  “蓬莱掌门邵阳伯骤然出关,他不允谢时回到人间。谢时从来没有顶撞过他的恩师,但是那一天,却与邵阳伯刀剑相向。”
  “蓬莱剑灵山千万柄灵剑齐出,却被谢时一剑荡平斩断。但是,他渡劫后修为骤然发动,也受了重伤,只能在弱水中浸泡五十年,等他再次能回到人间界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了。”
  “你看,”阿昭的身影越来越淡。
  她在笑,然而脸颊上却有泪珠在大颗大颗地往下落,“这就是你们之间故事的,最后的结局。”
  阿昭朱唇轻启,仿佛仍想把那支婉转的歌唱完,然而小屋中,却只留下一道袅袅的余音。
  韩昭沉默地站在木屋的中央,周围的一切都在粉碎崩塌。
  那方交颈的鸳鸯手帕飘忽地飞到她的脚下,最终还是向上翻腾,化为齑粉。
  ——有声音在轻轻地唱:“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
  三魂归位,神思已稳。
  琉璃般的眼眸穿透了时空,韩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忽,仿佛在上浮,又好似在极深的的水中下沉。
  澄净的月光撒在湖面上,到了水中,便折射出多彩的光纹,给水下的世界带来一丝迷离,好像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韩昭红色的道衣在水中绽放,像是一朵荼靡的花,又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鱼尾。
  弱水之内,鸿毛不浮,轻易不可越。
  然而在她的身下,好像还有一个人。
  谢时沉沉地睡在水中,他的面容沉静,然而眉头蹙起,睫毛正在微微颤动。
  雪白云纹的道衣散开,露出坚实胸膛上几道狰狞的血痕。
  那血痕在灵力的作用下缓缓地愈合,然而却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似的,又接连绽开,流出的血渐渐交融在水里。
  蓬莱掌门邵阳伯的湛卢剑极尽锋锐,湛卢剑气带来的伤痕,绝无愈合的可能。
  韩昭看着谢时,忽而心思一动。
  她的手缓缓地想要放在他的脸上,而后似乎瑟缩了一下,随后还是抚上了他的眉头。
  韩昭的动作很轻,仿佛像是怕惊扰到停在谢时眼睫上,还在微微颤动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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