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近自己不是别有目的吗?可为何不一直待在他身边行动起来,偏偏总是要晾着他,勾起他的兴趣又匆匆离去。
霁夜提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了第三杯茶。等到茶都凉透了,也没有等到沈念从街对面的成衣铺里出来。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啪一声把茶杯搁在桌上,起身从阁楼一跃而下。把旁边喝茶的大兄弟吓得一口热茶猛地咽了进去,烫得面目扭曲。
刚刚从他眼前飞走的,是一只紫凤凰吗?
霁夜走到成衣铺外,巡视一圈,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店家并没有见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客官您...有什么事吗?”
店家看着在店门外徘徊的霁夜,走过来红着脸询问到。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光看长相就能让人脸红心跳的人。
霁夜收回探寻的目光,本是慵懒的眼神倏忽变得森冷。
他没有回答,干脆地转身离开。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从他眼睛底下溜走的,但是他能肯定,她就是沈念。否则为何会如此做贼心虚呢?
所以,她果真是跟一个和尚在一起吗?
想要找到她,是不是应该去佛寺?
他半眯起眼睛,抬头望着远处山头岚烟缭绕处的古刹,眼神愈发黯淡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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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偷偷溜回了妄宗的时候,和尚正领着一群小和尚在大殿齐声诵经。
遥遥望着他如松如竹的背影,她总感觉好像比以往要更加虔诚一些。
她趁没有人注意到她,飞快地跑到后山去,用小爪子哼哧哼哧刨开离开前埋在泥土里的佛珠。当她用前爪把佛珠从土中勾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完好无损的佛珠,竟然裂了好长一道口子。
真是奇怪,这佛珠埋在这里好好的,也没有人动过,为何突然裂开了?她不禁回想起那日从她胸口迸发出的佛光。会不会是因为这串佛珠认她为主了,不管戴不戴在身上,都可以替她挡灾?
所以当夭栀那一掌打过来的时候,她才能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安然无恙。可是为何和尚自己却受伤吐血了呢?
难道说,这串佛珠就是和尚的一部分?
沈念蹲在地上,爪子上挂着佛珠,脑洞大开。
可是现在怎么办?
要是寄修看见佛珠裂了,不就知道她是和他睡了一晚的活雷□□吗?
想了想,沈念决定把佛珠塞进乾坤袋里,以后不要当着寄修的面拿出来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
她拍了拍爪子上的泥,走到净灵潭边,用泉水洗了洗爪子,然后一身轻松地往大殿走过去。
刚走到前院,就看到本来在佛前诵经的僧人们,个个面露惧色,站在院中排好阵型,蓄势待发似的紧张地盯着佛门。
寄修手持九锡禅杖,从大雄宝殿走出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色。
路过沈念的时候,他脚步微微一顿,扫了一眼她空荡的脖子,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砰砰直跳。
她绕过里三层外三层排开的和尚们,跳上花台,爪子钩住杏树的树干,敏捷地爬到树枝上,透过撒在树叶上斑驳的日光,她看见了站在庙门前的那人。
一袭紫衣,长身鹤立。
青丝如墨,姿容绝滟。
一双桃花目似笑非笑,唇角上扬,手里握着一把水墨纸扇,全然不把一众佛修放在眼里。
霁夜怎么找到了妄宗来的?
这是来寻她的,还是来挑事的?
沈念心中一紧,四肢发软,摇摇晃晃从树上一头栽了下去。
吧唧迎面砸进一堆松软的落叶里,好半天都起不来。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就这样钻进土里把自己埋起来。
霁夜既然能找到了妄宗,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她不仅在撩他一个人,同时还跟寺里的和尚有来往这件事情。
但是,他是不知道她本体是一只腓腓的,所以只要不在他面前用人形出现就好了。
哪怕他心中怀疑,但没有亲眼看见她和寄修在一起,也就没有办法笃定此事。
如此想来,事情好像也不算太过糟糕。
还是有很多办法能化解在霁夜眼前掉马甲这个危机的。
沈念想到这里,又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振奋地从泥土里抬起了头。
“不知苦主来寒寺所求何事?”
最先走过去和霁夜搭话的,是寄修的师父。
尽管他知道两人实力悬殊,但依旧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沈念躲在粗壮的杏树树干后,偷偷关注着前方的实时动态。
霁夜并没有贸然闯入寺庙,他站在门口,轻笑着唰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翩翩摇晃了几下。微风吹起他鬓边垂下的碎发,一举一动尽显风流。
像是画卷中描绘的美人图。
能看得出来,这些动作应该是他精心设计过的,自然又不做作,但却能显得逼格很高。
让人一看就会感叹,这是高手啊。
也只有血气方刚的少年才会那么在乎和情敌见面时,自己的气势。
拿腔拿调,看起来非常能唬住人。
“本君来你们这里,是来求人的。”
好一个本君。
也不知道他一个妖帝,来人家的地盘算是哪门子的君。
这时,一直站在住持身后的寄修,手持九锡禅杖向前一步,走了出去。沈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估计也是很明显的不悦,脸臭到不行。
“所求何人?”
霁夜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寄修,瞳孔忽然一震,手上轻摇纸扇的动作猛地刹住。
他...
为何会同那个人长得如此相似?!
高高在上的神情,冷淡无情的眼眸,仿佛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没法让他有一丝动容。
哪怕身着朴素僧袍,也如遗世谪仙。
除了紫宸殿神尊玉应寒,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能让他如此憎恶。
再加上夭栀近日频繁来凡界的怪异举动,这一切细枝末节的事情串联起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眼前这个和尚,就是玉应寒渡劫所化。
他一直在等玉应寒回归神位的那一天,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在凡界渡劫。
所以夭栀,是想替他杀了他?
因为她知道,以霁夜的性子,他绝不可能趁人之危。哪怕是想杀了玉应寒,也定不会选择在他最虚弱的时候。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那沈念呢?
她究竟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魔君,神尊和他的身边?
他不过只是他们三个的其中一个,是吗?
对于她来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甚至都不愿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他的身上。
霁夜突然感觉胸口一沉,不知从哪里蹿出一股邪火让他控制不住想要释放。
再次抬眸,那双慵懒放浪的眼睛里杀意弥漫,噙满寒霜:“寻本君的妖后。”
沈念难得见到霁夜这副阴狠的模样。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像是只奶凶奶凶的小狗,虽然生气的时候凶巴巴的,也不爱理人,可是她知道顺毛哄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这眼神分明就是说要犁庭扫穴的意思。
不杀几个人都不会罢休的那种狠绝。
她吓得又一个腿软一屁股瘫坐在草堆里。
“玄安,我我该怎么办啊?”
沈念的声音里略带着哭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废物系统。
第39章 一号修罗场
眼看着霁夜就要强行闯进寺庙, 玄安却偏偏在关键剧情点挂机了。
沈念孤立无援,不敢头铁冲到一线战场去,只好继续蹲在树干后面, 静观其变。
她现在只是一只腓腓, 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先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再做打算。
但无论前面的战况有多么糟糕, 沈念都不能变成人形暴露身份。在寄修面前, 她只是救了他一命的路人甲;而在霁夜面前,她就更加不能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只要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她是沈念, 哪怕他再怀疑, 也无可奈何。
看到空中纷飞的一朵朵红毛了吗?
那是沈念因为焦虑而燃烧掉的生命。
大概这就是同时攻略三位大佬需要付出的痛苦吧。
一个都得罪不起, 每个都要哄好。
“了妄宗里不曾有过施主所寻之人。”
光是听着寄修比冰雪还凉的嗓音,就知道他此时此刻有多么不爽了。
霁夜见到寄修对自己横眉冷对,也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和尚根本并没有玉应寒的记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
对于霁夜来说,想要在这种时候弄死他,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可是他不想。
一个凡人罢了,他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神色很快又回到漫不经心的调调, 半挑眼眸倨傲而视:“你说没有就没有?若是我非要硬闯呢?”
不至于吧?玩这么大的吗?
沈念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难道霁夜不知道妖精硬闯佛寺的后果吗?还是说, 他是妖帝比一般的妖精要牛叉一些,所以硬闯进来也没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 他要是真的不管不顾地闯进来, 寺里的和尚们肯定会和他大动干戈。
她担心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 霁夜打架打得上头了,一挥袖子把整个寺庙都夷为平地了怎么办。
听到霁夜这句挑衅的话,身后已经布好阵型的和尚们迅速抄起手里的木棍,一个个视死如归。
寄修一个人站在最前,将寺里所有和尚护在身后,手中的九锡禅杖萦绕着一圈金色佛光。
他将禅杖往地上稳稳一扎,沈念只觉浑身一颤,四下气流暗涌,似吹佛而来一阵冷风,把山间薄雾吹散,吹得她身上的皮毛都随之震荡。
那与生俱来的清冷,眼神里睥睨众生的淡漠,霁夜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玉应寒。
那个和他名字一样冷寒的人。
沈念看着这硝烟弥漫的场景,紧张地脚趾扣地。
完了完了,看样子是要打起来了。
她该怎么办?
要是他们真的打起来了,她该帮谁?会不会被误伤?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赌一把了。
反正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起来。
她用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调整了一下呼吸,在心里默默倒数。
3、2、1!
冲!
她撒开腿,迈着短短的步子,从花台上跳了下来,身手矫健地在和尚们的阵型中穿行,在他们的脚下绕来绕去,终于绕了出去,跑到寄修的身旁。
就在寄修快要举起手中的禅杖对准霁夜时,千钧一发之际,她一跃而起,跃到寄修和霁夜两人中间,完美落地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响亮的喷嚏声在鸦雀无声的环境里更显清脆,立刻吸引了准备开战的两人。两道惊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但她谁也没有看,继续按照计划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她先是撅起屁股,伸长两只前爪,懒懒地伸了一个超长的懒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然后乖巧地坐在地上,开始低头仔细舔起爪子,再用湿漉漉的爪子抹了一把毛绒绒的脸。
一副本猫咪全然不知自己身在战场正中央,只是打瞌睡被吵醒了,开始给自己洗澡的样子。
寄修看到沈念的突然出现,微微一怔。
她这是...在帮助他,替他解围?
如果真的要打,凭借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是妖帝的对手。
在见到沈念的那一瞬,他手中佛光正盛的禅杖敛了光芒,冷风也停下来了,山林间的灵雀又再次吟唱。
也许寄修自己也没有注意,当他垂眸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温柔。
但这短暂的温柔却被霁夜抓住了。
寄修蹲下来,俯身抱起沈念。听起来虽是在责备,嗓音却很柔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很危险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啊!
可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她总不可能化成人形冲到霁夜面前去说,别打啦别打啦,你要找的人是我。她绝对不能让霁夜亲眼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他没有亲眼看到过,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所以,经过缜密思考,她认为不如放手一搏,用腓腓的样子冲过去挡在他们之间,让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一丝缓和的机会。也好让他们两个能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战斗。
沈念缩在寄修怀里,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灼灼目光,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瞄了某人一眼。
只见霁夜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用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散漫的笑容挂在嘴角,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念被他的眼神吓到飞机耳,小心脏梗了一梗。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发现这具红毛小神兽的身体下面,藏着沈念胆战心惊的灵魂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连续翻车吧?
她现在怂得一批,不敢再和霁夜对视,呜咽了一声,把头紧紧埋在寄修的怀里,恨不得直接钻进他的衣服里去。
对面的紫衣少年看到这一幕,眼底的光彻底沉了下来。
就在寄修转身准备离开战场的时候,霁夜忽然开口了:“等等——”
这声“等等”如同平地惊雷,轰隆在沈念耳边乍响。
她的心此刻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同擂鼓,咚咚咚一下下猛烈撞击着她的胸口。
她发誓,如果这一次能顺利过关,她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再也不会同时招惹三个男人了。
快走快走,别理他别说话。
沈念在心里默默祈祷寄修能快点把自己抱回寺里。
可是寄修却闻声驻足,缓缓转过身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