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修对于顾月时突如其来的帮助也是愣了愣,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被霁夜打横抱在怀里的沈念,眼神里的情绪模糊不清。
她究竟是谁?
在遇险的时候,竟能同时惊动魔君和妖帝。
而且看样子,那两位貌似还为了她争风吃醋。
他能感受到,妖帝对她很是在意。
就在妖兽暴动的那个时候,他赠予她的佛珠感应到了危险。所以他赶紧跑出了妄宗,结果就看见守在寺外神色紧张的霁夜,他大概也是听到了异动,担心是她出了什么事。
两人不计前嫌,很快达成协议,寄修负责定位到沈念,霁夜负责带着他瞬移。
就这样,两人一起到了这里。
但由于他并不会飞,所以来不及参与到顾霁二人的空中大战之中,留在地面上独自镇压妖兽。虽然有些吃力,也能勉强镇压住一小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在意她的安危,在感应到佛珠召唤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多想,拿着禅杖就从大殿匆匆离开。
哪怕,他前一天才暗暗发过誓,要远离她,要虔诚诵经,不被俗尘惊扰思绪。
可是,看着霁夜抱着沈念时,他竟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绪,类似嫉妒。
他也弄不明白怎么会出现嫉妒一词。在他的人生里,从未出现过如此可怕的负面情绪。
在寄修还在反省内心的时候,顾月时已经将妖兽收服了。
驯服这样的妖兽,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连沧溟剑都不用祭出来,仅用单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阵,就已将妖兽收入其中。
动作潇洒,赏心悦目,毫不拖泥带水。
霁夜此刻已经从空中降落,把沈念放在了岩石上。由于她的腿受了伤,只能坐在地上,所以现在的场景就是——
沈念一个人坐着,三个像高山般的男人团团围住她,居高临下的三双眼睛盯着她看,同时还彼此提防。
三双灼热的视线看得她眼冒金星,头皮发麻。
可是,越是在掉马边缘,她就越不能慌张。
慌乱就容易出错,只要心中有信念,就一定不会掉马!
她抬起头来,装作第一次见顾月时,满脸星星眼地看着他,俨然一副被他一秒收服妖兽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公子好厉害,一下就把那么可怕的妖兽给打死了呢~”
此话一出,站立的三人之中,唯有顾月时一个人莞尔,唇角上扬,狭长的眼眸里流转着波光。
寄修面无表情,比往日要更加肃穆地盯着她;霁夜的情绪总是最明显的,他丝毫不掩饰对顾月时的敌意,先是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慢悠悠地垂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念,脸上挂着有些嘲讽的笑。
“即便这样简单的事情,也没见得他做得多好,还是让你受伤了。”
哦救命,又开始互相嘴炮了吗?
为了避免事态往不太好的方面发展下去,沈念赶忙打圆场:“大家都很厉害呢!”
三人黑着脸共同沉默。
一起表扬不如不表扬。
他们谁也没有因为沈念的群夸而变得开心一些。
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场上的氛围尬了几秒。
沈念明白,这种时候,只能指望着她自己来打破僵局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演:“小师父,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认识他们吗?”
霁夜和顾月时同时把目光从沈念身上转向寄修,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寄修虽然不解她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他们,但还是淡淡开口:“不认识。”
她大概是有什么苦衷吧。
就像他也假装不知道腓腓就是她本人这件事一样。
沈念又转过头去,非常自然地看了顾月时和霁夜一眼,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不知二位公子是?”
霁夜勾着嘴角,眼神戏谑地盯着她,折扇在手心里懒洋洋地敲打着,似乎在等着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来。
顾月时倒是很能沉住气,他也确实不知道会在凡界看到她。他追踪着妖兽的足迹一路追到这里,然后就碰巧撞见了和小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没有多想,他便冲过去把人救了。
但这世间,真的有那么多长得如此像沈念的人吗?
魔界有一个,凡界还有一个。照这么说,是不是其余五界都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前些日子不是还叫我夫君吗?夫人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沈念眼皮一跳,没想到霁夜当着他俩的面还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啊!
都怪她当时脑抽,干嘛要叫他夫君。
她恨不得重回到那个时候,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霁夜的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另外两人的不快。三双眼睛在她的头顶展开了眼神大战,坐在地上的沈念仿佛还能听到滋滋滋的电流声。
“我想,公子大概是认错人了。您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呀。”
沈念说话时,还刻意把口音加重,与平日和他俩见面的口音稍有些区别。
当然,这么做大概也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理作用而已。
“是吗?”
霁夜忽然俯身,和沈念凑得很近,暧昧的眼神在她淡粉的嘴唇上流连。他伸出大拇指,用指腹轻轻滑过她的唇,声音里有些得意:“可是我记得,你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以当场晕厥吗?
或者,从石头上跳下去行吗?
谁想活谁继续活吧,反正,她沈念已经不想活了。
第41章 大型雄竞现场
霁夜很擅长用挑逗的方式逼迫对方露出破绽, 他伸手捏住沈念的下巴,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但沈念跟霁夜接触了那么久, 自然对他的招数了然于胸。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常常对镜反复练习,是以练就了无论他如何挑逗,都不会轻易露怯的本领。脸上展现出的表情浑然天成, 看不出一点表演痕迹。
她微微蹙眉, 撇开头,挣脱他的控制。
脸颊透出一抹因被轻薄而气恼的浅浅红晕,嗔怒地瞪着眼前轻笑的少年, 气呼呼的样子像一只小羊羔。
偏偏又长了一张清丽漂亮的脸蛋, 生起气来非但造不成任何威胁, 反而更让人怜爱。
就目前为止,她所有的行为都非常合理——被陌生少年亲昵地摸嘴唇所以恼怒,但因为他长得太过夺目又有些许羞涩。
霁夜承认,她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有那么一刻,他差点都要相信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看着她死死捂紧自己马甲的样子,瓷白如雪的皮肤因他的逗趣泛起红意,还有比这更让人产生兴趣的事儿?
站在一旁的顾月时就没有那么快活了,袖口里的铁拳紧握, 恨不得用眼神把霁夜那只不安分的手狠狠砍掉。
尽管他不想如此在意,脑袋里却不停回荡着霁夜方才那句暧昧不清的话。仅仅是一句挑衅, 足以让他心烦意乱,忍不住想象她吻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象出的画面让他很难受。
“公子真的认错人了。我只认识小师父, 说起来我还救过他呢!对吧?”
沈念抬起头, 笑吟吟地看着寄修。
这句话引得顾月时和霁夜又把酸得冒泡的眼神聚集到寄修身上。
他沉吟了会儿, 从喉咙里闷闷滚出的一声“嗯”,听起来情绪并没有很高昂。
一双如冰如雪的眼眸打量着沈念。
他皱着眉,思考着为何自己会对眼前的女子动了心思。
这样和别的男子有许多纠缠的女子;这样满身秘密遮遮掩掩却又灵动狡黠的女子。
夜里的山风吹得有些冷,沈念受了伤,凉风一吹,寒气入体,不禁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立刻引起了场上雄性的密切关注,几乎是同时,三人齐声开口:
“你冷吗?”
“是不是冷?”
“有些冷吗?”
“......”
沈念嘴角抽搐了几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四下极静,怕是连一根头发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然后,三人又抬起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又互相嫌弃地撇开目光,低头盯着沈念。
“不冷不冷,我——”
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沈念肩膀一沉,一件带着体温的衣袍就落在她的肩头,裹挟着冷梅香包围住她。
“穿上,小心着凉。”
顾月时的声音淡淡的,却十分温柔。
霁夜微微瞪大眼睛,震惊了。
可恶,这是什么手速?他都还没来得及解开袍子,顾月时就已经给她裹上了?
大意了,让他又赢了一局。
寄修则半垂眼眸,冷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是有趣。
这就是男人之间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谢谢公子。”
说着,沈念便想要把肩上的衣袍紧一紧,却不小心瞥见霁夜黑云压顶的脸色,小心地缩了缩脖子,拿起衣服还给了顾月时。
“不过我真的不冷,还是你穿着吧。”
在这种场合,她必须要保证一碗水端平。穿了顾月时的衣服,霁夜就会不高兴;穿了霁夜的,顾月时也不爽。
那干脆,让她冷死好了,谁的也别穿。
霁夜看到顾月时没有得逞,轻轻扬起唇角,又稍微开心了些。他往右侧移动了几步,挡在风口,替沈念把吹来的冷风都尽量挡住。
“你受伤了?”他忽然凝眉,紧张地问到。
从霁夜站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沈念露出的一段后颈上,遍布的黑紫色斑纹。
一条条从颈部扩散的斑纹缀在她白净的皮肤上,像是什么神秘邪恶的符咒,隐隐散发着黑色瘴气。
他蹲下,小心地将挡住她脖子的头发撩开,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手指一抖,微微怔住。
不光是后颈,发散的斑纹就像黑紫色的水流蜿蜒开来,流淌进她的肩窝,继续往下延伸。
看起来像是中了什么剧毒。
沈念本来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就在霁夜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她只觉得喉咙里一股腥甜,强撑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撑住,一口污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灼烧血液筋脉的疼痛在身体里肆虐,剧痛令她快要无法呼吸,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完了完了,沈念隐隐觉得今晚可能就要不明不白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沈念捏住自己的嗓子想要更畅通呼吸的时候,小腿却好似被人轻轻握住。她抬起头去,看着顾月时正半蹲着,右手托起她的小腿肚,掀开裙角,露出她被妖兽的触角扎破的小腿。
果然,小腿上的黑紫色斑纹更加可怖,顺着她的腿往上延伸。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脆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密密麻麻的丑陋的黑紫色痕迹时,她却一下子红了眼眶。
这看起来实在太他娘的恐怖了,她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一想到以后万一要在她白花花的腿上留疤,她就哭得更加伤心。
当着他们三个的面,露出这么丑陋可怕的伤痕,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坍塌了。
“这是琅邪金刚蟒的毒,它的触角上沾有剧毒,一碰到皮肤就会迅速渗透进血液,毒入骨髓,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顾月时脸色非常不好,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沈念一听,瞳孔地震,如遭雷劈。
这感觉就像,医生看完报告后说,“很不幸,是癌症”一样,令人无比惶恐又绝望。
这下好了,她根本不用担心留不留疤这种事了。因为她可能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想到这里,她又忽然释怀了。
算了算了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做任务了。死之前还有三个极品美男陪着自己,倒也不算太悲惨。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说完,顾月时忽然低头,紧紧握住她的小腿,俯身把嘴唇贴在她的伤口处,似乎是要将侵入体内的一部分毒素给吸.吮出来。
沈念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挣扎着想要摆脱。既然毒素这么强,她不愿让他冒这样的险,白白又欠他一个人情。
可是他却不由分说,有力地抓住了她往回退缩的腿,侧着身子,银发从肩头滑落,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脸。
柔软微凉的唇覆在伤口上,灼热的疼痛随着他一次次的吸吮渐渐减轻。
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擦拭掉唇角残留的血痕:“琅邪金刚蟒是魔界特有的妖兽,只能用特制的解药解毒。我这么做只能延缓毒素蔓延。不过我已经通知北琅卫了,他们很快就会把解药送过来。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这一套满分流程下来,他根本不留给任何人机会,沉稳快速地就解决了事情。
霁夜惊讶于顾月时在竞争时,总能如此快速地做出反应。但由于他也的确不太了解此毒,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月时在沈念面前疯狂展现自己的魅力,又无可奈何。
但,只要她没事就好。
至于别的,他可以以后慢慢来。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沈念虽然已经痛得神志不清、麻木不仁、颠三倒四,但是仍旧非常敬业卖力地继续着她的表演。
顾月时看着沈念还有力气演戏,担忧的神色稍松,唇角微微上翘:“那便以身相许吧。”
明目张胆的撩拨让霁夜眼神倏忽变得冰冷。
方才还有对他救了沈念一命产生的一星半点儿的好感,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沈念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垂着头摆弄自己的裙角,将丑陋的伤口遮盖起来。
就在她伸手想要整理身后的裙摆的时候,却触摸到了自己屁股下方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她只觉头顶似有惊雷乍响,脑中瞬间空白,短暂的呼吸紊乱后,心脏连同血液也一同突突狂跳。她的手僵硬着死死盖住呼之欲出的尾巴,唇色惨白。
由于中了剧毒,她体内的灵力已无法维持人形,随时都有可能当着顾月时的面变回到腓腓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