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念无门无派,就算能拿到资格证进入选拔,想必也会被世家子弟们联合起来先对付了。
但不试一试,又如何知晓结果呢?
横竖她也死过一次了,见过生死之人,就不该再畏手畏脚。
“顾月时回来了吗?”沈念心中已有计划,边往前院走,边问到。
“等你走到前院,他就刚好踏进魔君府门。怎么了?你要直接去找他?”
沈念摇了摇头,走到院中的桃树下,闭上双眸,双手合十,虔诚地抬头对着天空:“他走过来的时候,给我说一声。”
玄安大概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于是不再说话打扰她酝酿情绪,等顾月时玄色身影踏进前院,视线恰好能看见桃树之下的沈念时,它赶紧提醒到:“来了来了!”
沈念迅速进入状态,合十的手指抵着额头,微微仰面声音凄然又恳切:
“信女自知身份卑贱,无才无德,能日日见君已是恩泽。但若能拜入魔君大人门下,信女愿一生吃素,别无他求。信女之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至死不渝。”
她的尾音还带着些许的颤抖,像是把藏在心底最沉重的秘密小心翼翼剖出来。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一字一句落在顾月时心口,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在低吟浅唱着,谱成最动人的乐章在他耳畔奏响。
他垂下羽睫,敛起眼中隐匿不住的笑意,缓缓走到她的身后。静立在夭夭桃树之下,看着她的背影。
“他就在你后面。”玄安见状,好心提示了一嘴。
沈念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从戏里跳出来,非常有专业素养地继续着未完成的表演。
扑通脆声跪在青石板上,朝着天空拜了三拜。
然后起身,拍了拍纱裙沾上的几片花瓣。
“你想去参加青云会?”顾月时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向正欲从地上起身的沈念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起来。
沈念装作不知道他已经来了一会儿,微微惊讶地低下头,羞赧地咬了咬嘴唇:“你都听到了?”
“嗯。”他轻声回答。
尽管还是平日里冷清的模样,但是沈念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涌动的小小波澜。
“加一分!现在他心情很好,特别好说话。你直接说他肯定不会拒绝你。”
沈念接收到玄安的信息,心里多了一份底气,演起戏来就信心十足:“我想要参加青云会,想要拜师,学习术法保护自己,保护在乎的人。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选拔赛。”
她越说声音越微弱,垂下睫毛略带委屈地翕动了几下。
顾月时的眼神沉沉落在她的脸上,定定盯着她看了半晌,凝眉问到:“你可知将会面对什么?”
“我知道。”她复而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我知道比赛会很残酷,也许我和别人对擂的时候会受重伤死掉,但是我想去试试。即使最后会失败,但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呢?”
少女潋滟的双眸里映着明月,分明才堪堪达到他的肩膀,却倔强地扬起头,满眼都是不服输的坚毅。
犹如一堆干枯的草,仅仅只用一点星火就可燎原。
这样熟悉的眼神,突然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些画面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迫使他心口狠狠一抽。
她究竟是谁。
真的只是她口中那个普普通通的魔族少女吗?
可是为什么,和她接触越久,看见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脑海里那个身影越来越鲜活。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她就是沈念。
沈念见顾月时没有说话,走神地垂眸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魔君大人?”
顾月时听到呼唤,回过神来,伸出手指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没什么。”顿了顿又说,“我不会让你死掉的。”嗓音低哑发沉,像是被熨烫过一般。
沈念听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答应了吗?还是没有?
“如果这是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会毫无条件地支持你,你只管放手去做。”
此时,不知从何处拂过一缕清风,吹落枝头摇摇欲坠的花瓣,缓缓坠落在他的肩头。
也许是夜色醉人,将他清隽沉寂的神色都称得多了几分温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静又认真,没有一丝撩人的痕迹,却让沈念心尖微微有些发热,像是晒过冬日午后的暖阳,身体里每个毛孔都被好好地被照耀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说:“魔君大人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顾月时一怔,旋即轻笑一下。笑容转瞬即逝,深邃的眸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愁思。
他定定地望着沈念,但又不像是只看着她。更像是透过她的眼睛,寻觅什么答案。
“以后不必叫我魔君大人。”他说。
沈念不解地问:“那我叫你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越过沈念,投向她的身后,仿若想起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没事。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明天见!”
少女轻快的嗓音让顾月时的眼神稍稍放得温和了些。
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明天见。”
-
沈念回到小院后,越想越不对劲。
顾月时今晚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像是在刻意对她冷淡,克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他看着她时的复杂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你说,他会不会是怀疑我就是沈念了?”
玄安已经困得不行,连着打了好几个的呵欠,打得泪流满面:“我说宿主啊,这都几点了。明天不是还要参加选拔吗?不好好休息怎么干架?”
沈念觉得玄安说得很有道理,索性不再去纠结这些事情,倒头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沈念在一阵锣鼓喧天、唢呐嘶鸣声中惊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弹了起来,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揉了揉几欲爆炸的头:
“你这闹钟也太惊悚了吧,能不能来点柔和的?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玄安得意一笑:“不吵点万一你睡过了怎么办?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一提到这件事,沈念的心情就无比沉重,闷闷叹了口气。
成败就看今日了。
要是她不能苟进前十,也许这辈子都没法上九重天攻略玉应寒。攻略不到他,就只能坐等系统自爆,灰飞烟灭。
她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
起床后,沈念换了身便于揍人的衣服,把裤子扎进长靴,将长发用金色发带高高束起。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自己了,拘泥于这副娇软的肉身太久,久到快要忘记和人畅快淋漓打一架是什么滋味了。
一看到镜子里长发高束的自己,沈念胸中就升起一股久违的豪情,忍不住掰了掰骨指,活动活动脖子。
然后——伏地做起了俯卧撑。
她以为换了身装扮身体就会有所不同,结果在咬牙坚持到第十五个的时候,她彻底瘫倒在地上,累得快要虚脱,大口喘着气。
“看到了吗?我现在的体能撑死也就这样了。”
要是搁以前,她能一口气从天黑做到天亮,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想听吗?”玄安看着趴在地上犹如咸鱼的沈念,心一软,决定帮她一把。
“什么?”
“你可以用十分好感值兑换一个道具,想要兑换吗?”
沈念来了兴趣:“什么道具?”
“一个是增加速度buff的,一个是增加力量buff的,还有一个是增加挨揍buff的,俗称肉盾。你可以任选其中一个道具,从好感值最高的一位中扣除。”
沈念摸着下巴盘算了一番,说到:“那就挨揍buff吧。只要他们揍不死我,我就赢了。”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好感值最高的是谁?”
“顾月时。”
好吧。
对不起了小顾,可是我是真的很需要它!
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沈念瞥见空荡荡的桌上放了个碍眼的木牌,她走过去拾起木牌左右端详了片刻:“这是参加选拔的身份牌。”
木牌中央刻着只浴火涅槃的凤凰,图腾纹案精致繁复,颇具匠心。
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身份牌。
“是顾月时留给你的吧。”
她点了点头,将木牌紧紧攥住手心。
-
沈念原本还担心找不到去比武场的路,没想到出了魔君府之后,只用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就能找到参赛地点。
为了观摩比赛,几乎整个魔界的百姓都出动了,空前热闹。
但由于比赛地点设置在雾坤峰的练武场里,只有拥有参赛身份牌的人才能打开结界,进入到内场。所以,不能进去的人挤满了山门,各个都伸长了脖子,想往里一探究竟。
清晨的日光破开雾坤峰上的层层白雾,橙金色霞光铺了漫天。镰刀般的主峰山脊仿佛巨兽拔地而起,巍峨陡峭,仅是看上一眼都令人胆寒。
山峦连绵起伏,黛色岚烟缭绕,烟波浩渺。
两座最高的山峰之间,悬浮着一个平台,看样子,那里应该就是比赛的地方了。平台高度之高,若是一不小心踏空掉下去,只怕粉身碎骨,摔得连骨头渣都找不齐。
沈念见了脚底有些发软,默默咽了咽口水,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守在山门外的将士验证了她的身份牌后,惊诧地瞥了她一眼,放她进去了。
这个图腾别人不认得,作为北琅卫的他们哪怕烧成灰都认得。浴火凤凰,整个魔界,除了他们的魔君大人,谁还敢用此图腾。
她竟是代表魔君来参加比赛的,可真是稀奇。
沈念收好木牌,进了山门后,跟在前面几个结伴而行的参赛者后面。看他们的打扮,不难看出都是来自魔界中有头有脸的大世家,手里执着自己的法器,说说笑笑地走在山道上。
不多时,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极是亮眼的金芒,伴随着空灵清脆的玎玲声,一驾马车声势浩大乘风而去。
只留下一串拨开云雾时,招摇的痕迹。
“这派头可真大。”沈念啧啧感叹了一句。
玄安没好气地说:“害,我当是谁那么大排面呢。原来是狐族二公主呀。”
听到这个名字,沈念心头一哽。
她怎么也来了?
有种不是很妙的感觉攫住她的心头。
第65章 针对
沈念没有马车, 也无法御剑腾云,只能用两条腿沿着湿滑难行的山道往山顶上走。寂静山野间,只能听见她艰难爬山时微微的喘息。
进了深山, 草木愈加繁荫, 只留下一抹微亮的日光从密密层层的树林中打下来。晨雾是润湿的,毛孔吸进了山间的冷气,冷得沈念胳膊上激起一层小疙瘩。
深墨色岚烟缭绕, 远目而去, 大片大片的紫阳花盖在清透的烟雾之下。
沿途溪水流淌,似一根银色水带从山顶流下。
行至半山,沈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头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雾气沁湿, 贴在额头上。双手撑着膝盖, 弯着腰喘着粗气。
“我说,就我这么靠腿走上去,什么体力都没了,拿什么打架。”
玄安拍了拍沈念的脑袋,像给小猫顺毛似的安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不是还有肉盾buff吗?躺在地上挨揍就行了。”
“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心疼你的宿主啊。”沈念叉着腰站了起来,抬臂用袖口擦了擦脸上淌下的汗珠,继续往前走, “想当初,我没死的时候, 只有别人挨揍的份儿。现在这叫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终于转到我头上了。”
嘴上虽说得轻松平淡, 但却能听出隐隐的失意。
玄安没有见识过沈念女魔头时的模样, 但是可以想象,那时的她有多恣意飒爽。说实话,每日看着她这个曾经的猛女费尽心机伪装的样子,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不是还有句话吗?叫否极泰来。等你熬过去,拿到他们的魂元复活了,想揍谁揍谁。”
沈念被玄安的话逗笑,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沿着山路走了没多久,沈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声:“姑娘等等——”
她愣了愣,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用手指了指自己。
“想必姑娘一定就是小九姑娘吧。”来人一身玄色,身材高挑,三步并两步地匆匆追上她。
沈念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是。”
既然他叫她小九,八九不离十是顾月时那边的人。
他朝沈念老实巴交地笑了笑:“在下是北琅卫的人,奉魔君大人之命来山道上找姑娘。”见到沈念还是颇为不解的模样,他又继续说到,“魔君大人眼下正在山顶的练武场组织大会,脱不了身。特命小的前来带姑娘上山。”
“他可真体贴啊,知道你只能走路上山,还叫了一个人带你上去。”玄安仿佛冲在一线磕cp的粉头似的,捧着脸冒着星星眼感叹。
沈念脸一热,微微屈身行了个礼:“魔君大人思虑周全,小九感激涕零。”
北琅卫的将士看见沈念给自己行礼,赶忙虚扶起她来,一脸惶恐:“姑娘不必向我行礼,您是魔君大人的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将士一脸认真地说她是魔君的人,沈念被口水猛地呛了一口,干巴巴地笑了笑:“那麻烦你了。”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盖在沈念的手腕上:“小九姑娘,冒犯了。”然后抓住她的手腕,一溜烟儿消失在了雾气弥漫的山道上。
等沈念再次踩实地面,已经来到了雾坤峰山顶的选拔场地。
视野开阔,脚下涌动着滚滚云海,霞光万丈。
场地中央设了一个看台,看样子应该是魔界各族的首领坐的位置。看台左上方的半空中,就是她在山下时,远远看见的空中擂台。